岳无欲忧心如焚,越深入南荒,妖族的势力越大,救人的希望也就越发渺茫。他决定今夜再努力最后一次,不成就赶紧撤退,别把剩下的两个晚辈再搭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的亏本生意可做不得。吩咐辛一剑和范哈儿负责外围骚扰,三人又在凌晨发动突袭。
他刚刚御剑飞临大力妖王的驻地,就听到这厮一阵怪笑:“今夜布下天罗地网,定要生擒尔等——”
随后就有五六道人影升空,将岳无欲围在当央,竟然都是凝丹的妖王,诸般兵刃,一起招呼过来。原来这几日陆陆续续又有几路妖王汇聚,都被大力妖王说动,参加围捕。
岳无欲虽然剑法高妙,无奈对方妖多势众,也只有奋力突围。就在这时,只见大力妖王驻地之中忽然一阵骚乱,有人高喊:“大家小心,有人类修士的高手杀进来啦——”
整个驻地霎时间乱成一团,奔走呼号之声四起,就像被掀开的蚂蚁窝。大力妖王等人费尽口舌,这才约束好部下,等到骚乱平息,他也傻眼:准备当成礼物的那个人类修士已经踪迹不见。
大力妖王在这暴跳如雷发脾气不提,岳无欲等人也趁乱突围,各自赶奔会和之地。范哈儿一番厮杀,也累得气血翻涌,正行间,忽然前面又冒出一只猪妖,口中哇哇怪叫:“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范哈儿心中暗暗叫苦,刚要祭出七星剑御敌,忽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范师弟,是我们——”
“武师兄,你——你逃出来啦——”范哈儿一向聪明的头脑也有点短路,为了搭救武师兄,一连忙活了好几夜,想不到会在这里相遇。
“范师兄,你身上这肥膘可有点往下掉啊——”那个猪头笑嘻嘻地又说道。
范哈儿终于从声音中听出一些端倪:“你——你是朱欢师弟,是你救出武师兄的!”
小欢子凑上来,拍拍范哈儿的肩膀:“这一次南荒试炼,还真是叫人难忘啊。”
武正和范哈儿也都深有同感地点头,在金剑门这些年的战斗加在一起,也没有这几个月来的多。
“不错,剑士就应该在枪林剑雨中磨砺!”辛一剑冷冰冰的声音飘过来,他一直用手中的铁剑践行自己的理念。
在辛一剑前面,是岳无欲那张笑眯眯的大脸,久违的笑容也重新浮现:“如此试炼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回去之后,你等一定能够大放异彩,为我金剑争辉。”
说罢,飘到小欢子身边:“这次救出同门,也算你将功折罪。”
小欢子嘿嘿两声:“岳师叔,他们都试炼了,俺也不能偷懒,剩下这几个月准备继续留在南荒,将这一课补上。”
岳无欲一愣:这家伙是出名的无利不起早,如今怎么勤快起来,定有猫腻。灵识在小欢子身上一扫,顿时心中明了,对小欢子也不禁多了几分欣赏:“既然你要立志在南荒筑基,师叔也不好拦你向道之心,不过一切小心。”
“谨遵师叔教诲——”小欢子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因为他能感觉到岳无欲刚才的话语也是真情流露。以真心对真情,以虚情对假意,小欢子历来如此。
考虑到碧波洞的隐秘,小欢子也就没有说明水月儿的去向,只说她也在找合适的地方筑基,到时候二人一同返回。
临别之际,辛一剑单独跟小欢子密谈几句,都是自己筑基时的经验之谈。原来,他筑基之时,恰逢天雷震震,无意间悟出天雷剑。
修行的经验是一个修士最宝贵的财富,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肯悉心传授。辛一剑如此做法,等于认定了小欢子这个兄弟。
最后,武正也取出落羽剑,将这根白色的长羽放入小欢子掌心:“欢师弟,这把剑是我师尊所赐,不敢转赠,就先借与你暂用,前途凶险,或许可用。”当日在金剑门演武,他看到小欢子也曾拿出一根黑色羽毛挥舞,知道他可能是在参悟某种秘法。
剑是修士的第二生命,轻易不会相赠,武正感激小欢子舍身相救之义,这才舍出落羽剑。
“多谢大师兄——”小欢子当然不会客气,收了落羽剑,一路哼着小调,遁回驻地,大力妖王依旧在那咆哮,手下的小妖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成了出气筒。
小欢子连忙叫上蛤蟆和三光,悄悄离开大部队,先行溜走。大力妖王撒邪火的对象,最有可能就是蛤蟆。
***
万仙窟,乃是南荒赫赫有名的地方,这里原本也是一处上古遗迹,里面洞窟无数,但是真正令它出名的原因却并非如此,此地乃是因万妖老祖而扬名南荒。
这些日子,万仙窟始终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八方妖王齐齐汇聚,同贺老祖三千寿辰。
老祖手下的十二真君也都成了忙人,迎宾待客,登记礼单,忙得十二位凝丹期的妖族都焦头烂额:无牙真君捻鼠须,金角真君蹄子忙;震山真君做虎吼,捣药真君耳朵长;腾云真君龙鳞掉,无脚真君蛇尾响;踏雪真君喷粗气,叱石真君角晃荡;司晨真君嗓子哑,献果真君猴头僵;迎客真君舌头吐,黑面真君直靠墙——
要说动粗打仗,十二真君都不带含糊的,可是像这等文雅之事,却并非所长。迎客真君是异种狗妖,黑面真君是猪妖,二妖在十二真君中排在末尾,所以迎宾这样的苦差事就落到他们身上。
黑面真君靠在谷口的一根柱子上,鼻孔里面直哼哼。忽然间他的眼前一亮,黑脸膛上也直放光。只见远处走来三个妖族,修为虽然都不高,但是其中一个长鼻大耳,跟黑面真君竟然是同类,所以黑面真君感觉十分亲切。
“见过二位真君——”蛤蟆恭恭敬敬抱拳拱手,然后双手奉上一个玉瓶:“欣闻老祖三千寿辰,奉上灵丹十粒,愿老祖千秋万代,永为南荒之主。”
这几日,黑面真君也收了不少贺礼,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送灵丹,也不禁眼热。接瓶在手,小心翼翼地拔下瓶塞,凑到长鼻子下面嗅了嗅,立时满脸陶醉之色。
“前辈——”小欢子轻轻在黑面真君的手上拍了一下,黑面真君立刻感到手上多了一粒圆溜溜的东西,不由忽闪两下大耳朵,跟小欢子一起嘿嘿笑起来,果然都是一个德性。
迎客真君看得心里不爽,刚要搭话,三光缩头缩脑凑上去,也在他的狗爪子里面塞了一粒聚气丹,迎客真君立刻眉开眼笑。
“聚气丹十粒,入账——”黑面真君吆喝一声,声音比平时更为响亮。
那个拿着毛笔的小妖龇牙咧嘴,咬着笔杆迟迟不肯落下,黑面真君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写啊——”
“禀真君,小的不会写这个聚字——”小妖虽然粗通文墨,但是毕竟生长南荒,识字有限。
“我来试试——”小欢子笑呵呵地凑到前面,从小妖手里接过毛笔,在竹简上一挥而就,他也是当初五柳学堂最有希望中秀才的人物,写礼账当然是小菜一碟。
黑面真君大喜:“兄弟还有这等才学,不如就先跟着老哥在门口迎宾算了。”说完,也不管小欢子答应与否,一脚将刚才那个小妖踢飞:“滚吧——”
小欢子正是求之不得,刚才在远处匆匆一瞥,万仙窟占地极广,坐落在大峡谷之中,两侧峭壁之上,可见大大小小的洞窟,密如蜂巢。若是没有人指引,还真不容易找寻合适的筑基之地。
而眼前这位黑面真君看起来也是粗线条,要是将他哄得高兴,在万仙窟里面的行动也可以自如一些。
于是顺水推舟道:“兄长有命不敢辞——”
就这样,小欢子摇身变成记账先生,坐在谷口,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灵果,一手执笔,倒也逍遥。
这一记账可不要紧,小欢子暗暗咋舌,大大小小妖王送来的贺礼,其中有不少珍稀灵材,在中土很难遇到,无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看来有必要去万妖老祖的藏宝洞溜达一圈——小欢子心里下定决心,被他这样一个财迷惦记上,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这天的最后一拨就是大力妖王等人,本来想要出奇制胜的大力妖王,因为走脱了武正,只能战战兢兢地奉上半路抢来的几块玉简。虽然里面的东西他探查不到,但是也知道是人类修士的东西。
看到记账的猪妖,大力妖王觉得有点眼熟,猛然想起是蛤蟆的手下,他那本来并不灵光的牛头就有点短路。
四枚玉简一入手,小欢子就感觉到异样。他不像大力妖王那样很少接触这类东西,很快就觉察到这四枚玉简的不凡,色泽碧绿,形式古朴,上面雕刻的纹路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灵识一探,里面还设有巧妙的禁制,小欢子的大心脏也不觉扑腾扑腾狂跳几下。
“无名玉简四枚,大力妖王所献——”虽然内心激动,但是小欢子还是不慌不忙吆喝出来,然后玉简从右手交到左手,这么一过手的工夫,就已经顺利偷梁换柱。
另外几名负责收管贺礼的小妖并未察觉,随手接过,这几枚被做过手脚的玉简,很快就淹没在如山的贺礼之中。
看看太阳偏西,黑面真君吼了一声“收工”,就乐颠颠拉着小欢子:“累了一天,回去好好喝一杯——”
进了谷口,才知万仙窟之大,抬头仰望,两边石壁参天,顿觉天地茫茫,人如蝼蚁。石壁从上到下,密布着一处处洞窟,靠近谷口的,全都洞门敞开,安排各路妖王入住,至于远处的,一眼望不到边,不知又是何等景象。
看了半晌,小欢子心中忽然明悟:万仙窟——怕是以前专门用来囚禁犯错仙人的地方吧,这一个个洞窟,不就是一处处牢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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