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拓跋烈的身世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当朝长公主不仅是老皇帝拓跋圭最喜欢的妹妹,也是唯一与皇帝陛下具有血亲的,相同辈分的,还健在的一个妹妹,她的地位非常特殊,拥有自由出入后宫的权力,经常给自己的亲哥哥,当今皇帝陛下送一些漂亮的女人侍寝。因此,诸位皇妃对她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长公主地位特殊,是少数几个能够向皇帝陛下进言的人;恨的是,后宫争宠,嫔妃之间的竞争本来就激烈,长公主又时不时的送来一个美貌如花的竞争对手,皇帝陛下又在大多数时候对自己妹妹送来的人颇为喜欢,无端争去了她们的宠爱。

    此外,长公主与自己的丈夫非常恩爱,她现在已是将近六十岁的高龄,只有安玲珑这一个独女,将所有的疼爱和关注给予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安玲珑和拓跋烈的结合完全是自由选择的结果,不带任何政治的因素,两人青梅竹马,在长久的学习、接触中暗生情愫,拓跋烈十六岁,安玲珑十四岁的时候,两人便完婚了。

    可惜的是,完婚之后拓跋烈因为长期留守塞外打仗,导致安玲珑独守空闺,产生了一些微词,连续三年于金陵城欣赏春色。拓跋烈一方面担心娇妻耐不住寂寞,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情来;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补偿一下她,所以向大将军王求了一个月的假,赶回来陪伴自己的妻子。也是这样阴差阳错的,才有了与沈飞之间的谋面,有了接受皇旨成为皇差的重任。

    他比安玲珑大两岁,比沈飞大五岁,两人之间真说起来,年龄的隔阂并不算深。

    月朗星稀,水波荡漾,炉子上的热水已烧开了许久,两人却都没有沏茶的意思,他们都不动,因为谁先动了,便是谁求着对方,落了下乘。

    沈飞是蜀中上仙,即便肩负下山传道的任务,即便已经没有多少王子可以选择,即便在三皇子拓跋伯夷死后他的心里面已经非常着急,也必须端的住架子。此时他如果端不住的话,他日即便拓跋烈登基,道宗也达不到和佛宗相同的地位,无法以国教之礼奉之。他必须让拓跋烈意识到,自己能够帮助他,是一种天大的福分,对此只有感激涕零的份。

    而拓跋烈也不愿意动,且不说他一向无心政治,不想和自己的哥哥们争夺那个至高之位,单单从他的性格来讲,也不愿意这样做,拓跋烈天性洒脱,这种洒脱不同于自己亲生哥哥拓跋真的怀有野心,是真的非常洒脱,放浪形骸,塞外牧马,甚至是少年心性。因此拓跋烈总是不愿意向人低头,对谁都是一样,求贤若渴在他那里便没有那么的迫切。这些年来,他的野心稍稍有所增加,也是在妻子安玲珑枕边风的吹拂下,与自己的夫君形成鲜明的对比,安玲珑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越是长大就越有野心,越来越对拓跋烈的不上进感到不满。可因为是一个女儿身,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沈飞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一丝曙光,为此,她与夫君在斗技场战斗结束以后,进行了彻夜的长谈。

    壶中水已经沸腾了多时,而沈飞和拓跋烈都没有率先为对方斟茶的意思,两名懂事的太监总管,也都看出了气氛的特别,没有上前帮忙。清风照常刮拂,月光照常淅沥,两个女人照常闲话一些有的没的家常。在长久的时间里,一切都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一切又似乎都在发生着变化,就是这样。

    “安儿,小心壶水烫。”

    打破这丝平静的是拓跋烈唯一的女儿,拓跋安。这个名字很特别,将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合为一体,展现出了父母之间深厚的感情。

    其实,安玲珑本名为拓跋玲珑,他的母亲是当朝长公主拓跋凤凰,在拓跋圭未称帝之前,嫁入安家,所以便没有了入赘招婿之说。安玲珑承袭父姓,成为了安家大富大贵的护身符。

    “安儿,小心壶水烫。”一米高燃烧的火炉上面,安放着正在沸腾的开水,玩到开心的安儿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危险。“小主……”两位总管大人不知为何也分心了,任凭调皮捣蛋的安儿逃出自己的视线,奔向危险。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拓跋烈和沈飞同时伸出手,前去阻挡安儿。拓跋烈距离炉子稍近,猝不及防之下,伸出的右手居然没有完全阻止了安儿前进的势头。若不是正在与沈飞纠缠,分了心,他也不会如此。

    沈飞刚好弥补了他的空缺,与拓跋烈一起出手的他距离安儿较远,速度则很快,右手霎时间伸出,挡在了安儿和炉筒之间。若是常人,肯定被惯性带的手掌向后,手背要被炉上的高热烫坏的,沈飞的手掌却含着一股不可被动摇的力道,如同一面坚固的墙壁,硬生生拦住了安儿,阻止了她前进的势头。

    一阵风吹来,安儿玩累了倒在地上,总算是有惊无险。站在河岸上的六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拓跋烈终于端起坐在炉子上的铜壶为沈飞倒水:“沈道尊,安儿又被你救了一次。”

    沈飞俯下身,揉揉安儿的脑袋,笑说:“我与安儿很有缘,是不是啊!”他嘻嘻的笑,安儿便也跟着笑,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遭遇了危险。

    安玲珑跑上来,跪在地上抱住了女儿,看东看西,两位仆人噗通一声,同时跪在地上,向主子磕头认错。

    安玲珑没有饶恕他们,反而对沈飞道:“沈道尊所言极是,小女安儿与道宗真是有缘,不如就此拜道尊为师可好?”

    沈飞没有说话,接过拓跋烈送到手边的茶盏,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夫君,你说句话啊。”安玲珑娇嗔起来。

    拓跋烈犹豫了一下,才道:“若能拜在沈道尊门下,当是安儿求之不得的缘分。”

    沈飞看他犹豫,自不会那么痛快答应,便道:“安儿年纪还小,拜师的事情不急,不急。”

    安玲珑知道强求不得,拿眼睛剜了自己夫君一眼,拓跋烈被她盯得有些尴尬,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安儿是长公主与他父皇的直系血亲,身份极为特殊,出现半点闪失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近来确实太大意了一些。

    沈飞微笑缓解尴尬,道:“朝事繁忙,皇子殿下来到金陵游山玩水,可要被皇帝陛下念叨了呢。”

    拓跋烈看他终于提起了正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繁杂的政务与我无关,行军打仗才是本王的强项,近来边境稳妥,久无战事,本王给自己放放假,歇一歇,父皇那边不会怪罪的。”

    “久闻殿下骁勇善战,平息边患想来都是殿下的功劳了。由此带给人国一片安居乐业的环境,贫道替人国千千万百姓,谢过殿下了。”

    “哈哈哈,沈道尊严重了,本王也只是恪尽职守而已,如果要感谢,也应该谢父王大人慧眼识人,招贤纳士。”

    “是是是,皇帝陛下千秋万代,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那当然了,若不是父皇信任我,重用我,本王也不会有了上到边境,一展拳脚的机会。”

    “王子殿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沈飞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几句话说下来,就把拓跋烈谈话的兴致点燃了,“听闻塞外六部民风彪悍,难以对付,不知殿下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他们降服了的。”

    “要说对付塞外六部的法子,倒真的与本王无关了,全都是大将军王上官虹日想出来的。”

    “王子殿下真是过谦了,若没有殿下之助,大将军王再厉害也是难以成事的。”

    “呵呵,这个真不是本王谦虚,在本王从军之前,大将军王便已经研究出了一整套对付塞外边民的办法,从各族之间互相离间,到强弓劲弩远程齐射,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再到对蛮兽的应用,总之真的是事无巨细。只要大将军王镇守前线一天,边疆六部便永无翻身之时。”

    “早就听闻我朝强弓劲弩,威力无双,只是那边疆塞外,尽是戈壁沙漠,骑兵来去自如,持弓弩的人不会被“放风筝”,拖到死吗!”

    “沈道尊说的不错,戈壁之上广阔无垠,塞外六部多为游骑,来去自如,寻常弓弩自然奈何他们不得。不过大将军王却想出了一套法子,专门用来克制他们。”

    “愿闻其详。”

    “沈道尊,边境防御乃是国家大事,虽然你多次帮助安儿,但是……”后面的话,拓跋烈没有说出来,不过沈飞已经明白了,当下道:“皇子殿下处处心怀国家,沈某佩服。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不提也罢。”话是这样说,沈飞心里面却想,好你个拓跋烈啊,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与我交心,看来对你的期待又要落空了。

    没想到安玲珑从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主动说道:“我的好夫君啊,沈道尊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大将军往边疆御敌的办法沿用多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才对。”当下站起来,带着安儿一起来到两个男人的身边,“其实大将军王研究出的方法简单的很,只是过去从来没有人往那上面想而已。他让强弓劲弩……”

    “玲珑!”自己妻子对沈飞的一再偏袒示好,让拓跋烈有些不高兴了,语气生硬地喝止她。安玲珑被说的愣住,话头倒是被止住了,但面色非常难看。

    沈飞看两人关系趋近于冰点,笑着解围道:“哈哈哈,王妃娘娘,皇子殿下说的是对的,事关帝国机密,是天大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与外人比较好,哈哈哈。”说到外人两个字的时候,他有意加重语气。

    安玲珑面色不好看,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克制,保持大小姐脾气不爆发,嘴唇因此气的发抖。

    拓跋烈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满是歉意地站起了,将自己坐的凳子拉出来,说道:“玲珑啊,军中机密,乱说的话是要杀头的,很严肃的。为夫也是为了你好,语气重了你别记在心上,来,坐下来吧,夫君亲自为你倒茶。”

    眼见拓跋烈努力缓和气氛,安玲珑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和拓跋烈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是有真感情在的。也是借坡下驴,带着安儿一道走远了:“你们男人之间的谈话,小女子接触不得,还是寻若雪妹妹赏月去吧。”说完,便领着安儿行远了。

    拓跋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苦笑,对于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沈飞反而看出了他两人的症结所在,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拓跋烈重新坐下了,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与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同,沈飞没有出言安抚他,这个时候出言安抚,便像是在嘲讽,会让他心里更加不舒服。

    直到许久之后,拓跋烈自己说道:“本王和玲珑自小由欧阳老师教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是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只是近一段时间,本王长期在塞外戍边,对她有所疏远,让玲珑的心里生出了些许的不满,让沈道尊见笑了。”

    沈飞后背靠在椅子背上,看他自斟自饮,一脸的丧气,蓦然伸出手,攥住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沈某有一事不明,想向王子殿下请教。”

    “沈道尊有什么话,直说吧。”

    “沈某人不明白,以王子殿下的身份、能力,何必非要于塞外戍边,过些颠沛流离,如同发配充军一般的日子呢?”

    “呵呵。”拓跋烈看了他一眼,仍是苦笑。

    沈飞看着他的眼睛,语调转做沉稳:“殿下身披战甲,去往前线作战无非两个目的,其一,可以从其中体验到杀敌掠地,名震边境的快感;其二,无非是在躲避一场是非。殿下自由惯了,不愿意参与到庙堂争斗当中去,也不愿意和哥哥们撕破脸皮,兵戎相见,特别是不想与自己的同母哥哥开战。我想殿下心里面想的肯定是,其实就这样留在塞外建功立业挺好的,无论怎样,战火都不会烧到自己身上,如果拓跋真能够继承皇位的话,您的帝国大将军位置便坐定了;如果拓跋真不幸失败的话,有玲珑的关系,也不至于落得个悲惨的下场。沈某说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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