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官场就是这样,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决定总会是会下的快一些。//百度搜索://更何况还有已经摆明了的太子殿下与那两位脸色阴晴不定的皇子在一旁坐着。
没有让作为皇帝的朱允炆等的太久,一份新的奏议,不但迎接齐泰进京的规格、仪式全都罗列出来,甚至连齐家的恩宠封赠都写了出来,另外,对于齐天瑞船队的归属问题,也没有计较,只是说原地待命,等候皇帝的恩赐。
虽然还是不满意,但是朱允炆心里知道,这些已经到了内阁以及百官的心理承受范围的底限,再让他们推陈出新的把事情进一步扩大,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提起笔,沾满墨汁,在“齐泰父子由长江入京,随员一百,并带各国贡品觐见,由二皇子在中华门迎接”这一条下面,重重的划了一笔,批注道:所属官兵携环游船队皆由长江入京.......。
写到这里,朱允炆笔下一停,斜身看了一下京师附近的地图,眼睛刷的一亮,想了想,转而继续写道:有玄武湖入江口进入,驻扎玄武湖,等候检阅。
玄武湖入江口原来并不适合海船行使,那年耿瓛远征日本获胜,为了迎接其凯旋,献俘,朱允炆特地命工部拓宽,加深了这个入口。经过这次工程,玄武湖水面宽度和深度都有增加。曾经一度成为守卫京师的水军驻地。
朱允炆批示了之后,并没有让内侍将批好的奏议送出去,第一他已经让内阁回家等待明日的早朝,第二,他更知道,自己的这条批示,明天肯定会在朝堂之上引起一番争议。
自己创建的这个体系,由立法院、内阁和皇事院三权对立,无行中牵制了他本人的部分权力,近十余年来的磨合。大臣们已经养成了把皇帝看成人形印章的习惯了。虽然这也是朱允炆想要看到的,但是总觉得有些别扭。
所知道的皇帝都是一言九鼎,甚至来说。上一任皇帝朱元璋更是威风八面,到了自己这里,反而把自己限制的死死的。要不然,自己一句话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哪里要一遍一遍的发回让内阁重新议定。
朱允炆在建文十九年就立下了规定,所有国事皆由内阁、立法院和皇事院裁定,皇帝只有驳回权和建议权,但是两个权力不能同时使用,这一点也正是造成如今尴尬局面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朱允炆想试探一下群臣到底会怎么利用自己的这个权力,特别在这种大事件之下,更深的原因,他想看看自己几个儿子的立场如何。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这件事可以说已经成了定局,内阁既然让了步,再加上一些苛刻的条件,出现的反弹也不会太大。就这样。朱允炆比较满意的在御书房下榻,等待着明日的朝会争端了。
暂时不说皇帝心里比较满意,却说已经是亥时,后宫之中,杨蝶在书房内枯坐,大红纱罩灯的光晕笼着宽大的书案。砚膛里的研墨已渐渐干滞,架在翡翠笔山上的笔尖也已凝结。摊在面前的白纸上一个字还没落。
刚才小维从她的寝宫出去后,并没有隐瞒什么。直言说是要去齐府走上一遭,杨蝶就知道皇帝的态度,并通过小维来一次,告诉他不要多事。
不过杨蝶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儿子朱文宇,自己的方向没有错,但是儿子还应该走的更正确一些。近些年来,儿子虽然一直在福州,但是从来也也没有离开过杨蝶的视线。
在锦衣卫和内厂署理事务多年的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因为三十年的夫妻,他知道作为皇帝的丈夫不会干涉他太多,因为她跟着朱允炆几十年下来,都难得见他发几次脾气,这次让小维过来,已经说明他比较在意了,那表示着,再进一步就要超过了皇帝的底限。
皇帝的底限快要探出来吧......。
杨蝶轻轻的想着,想着刚才小维临行前劝她的一幕,小维说:“我们身为女子,虽要为了孩子着想,却也要顾着夫君的想法,姐姐切记,皇上不但是皇上,还是我们的夫君,与其这样,还不如明春随皇上一起出巡,岂不更好,我们姐妹也好久没有出去了......!”
听了这些话,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等小维走了之后,杨蝶在这里沉思了一会,不由讶然失笑,和小维相处了几十年,一直没有太过注意小维的变化,没有想到从前那个天真烂漫、毫无顾忌的小维,竟然懂得说这些话,颇有当年自己顾全大局,为朱允炆着想的风采,但是自己呢?
杨蝶不由想起了三十年前刚刚遭遇皇太孙,慢慢的相识到自己成为他得力的助手,那时的自己,不是正和现在的小维一样吗?
怎么过了三十年,自己反而和小维的性格调换了一番呢?
一轮鲜丽的红日,将紫禁城内照得一片辉煌。奉天殿偌大的广场内异常静谧。从丹墀到奉天门中间的道路两旁,肃立着盛装仪卫,一个个纹丝不动,如同石雕。油亮的铺地方砖,洁白晶莹的汉白玉栏杆,紫红色的高高宫墙,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奉天大殿,屋脊上栩栩如生的行人走兽……在丽日晴空下显得格外壮观,威严肃穆。
乾清宫大殿站满了早朝的文武百官。太阳露脸不久,宫殿内便显得燥热,躬身鸽立穿着长长朝服的大臣们一个个汗流浃背。
建文皇帝登基不久,便将朝会的制度进行了改革,每月一、三、五、七、九为朝会时间,其余时间由立法院制定轮流休沐,而朝会的时间也改到由巳时开始。
但是今天不知道皇帝出了什么心思,朝会竟然到了近午时才开始,正是太阳正猛烈的时候,大臣们在外面晒了半天,才能进入到乾清宫内。
置身庄严肃穆的乾清宫。面对冷面冰颜的建文皇帝,几位大臣奏事之后出现了短暂的静场,旁边的侍卫窥伺建文皇帝一眼。似是领悟到退朝的旨意,便上前两步,挺起腰板抬起头面向群臣高喊道:
“有事奏本,无事——”
话音未落。礼部尚书谢伦急忙步出朝班,双手捧着折子,朗声奏道:
“启禀上位,臣有本参奏!”
“谢伦,你又有什么本要奏?”
朱允炆的上眼皮动了动。一双显得疲惫但依然严厉的眼睛俯视着谢伦问道,同时略微摆动了一下手。侍卫就走下丹墀,从谢伦手中接过本折,双手放在御案上。朱允炆瞥了一眼,并没有去翻阅,等着奏臣的回话。
“皇上,臣驳回内阁昨日提交之《迎靖海使齐泰礼仪筹备书》,臣以为......。”
“这议案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朱允炆打断他的话说。“靖海侯劳苦功高。为国家在海外奔波数年,朕拿国士待之,还有甚要说?”
“万岁容禀!”谢伦躬身请罪,却坚持说道:“按照大明律,除非国战、开疆拓土之功劳,在外将士不能领兵入京。且所带随从不得超过二百,这是洪武年间就定下的铁律。请皇上同意臣的请求,并同臣一起驳回内阁此过分之举。”
包括内阁大臣们在内。乾清宫大殿内的所有朝官都十分震惊。
最感到意外的是朱允炆,尽管他已有了心理准备。昨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便预感到必然要对簿朝堂……现在,果然爆发了。
宫殿内一片肃静。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用目光搜寻站在前排公侯位列中的内阁大臣。
杨荣似乎觉察到那同时射来的目光组成的锋芒,群臣虽鸦雀无声却似议论纷纷嗡嗡营营。抬眼窃看御座,建文皇帝那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面上正升腾起一种浓浓的不愉。
心里苦笑一声,饶是他混迹官场数十年,也不知道谢伦走的是哪一门的邪路,内阁虽然名誉上统领百官,而内阁大臣也大都是六部尚书中选拔上来的,但是现在的尚书们,为了跻身内阁,只要是稍有空隙,他们便会直扑过来。
这谢伦,属于那一路的人马呢?杨荣心里一边迅速的翻动着谢伦的履历,一边却是不动声色的慢慢的站了出来,先向皇帝行了一礼,然后施施然的向谢伦反问道:“靖海侯发现海外澳洲,其子又称环绕世界一周,这难道不是功劳吗?”
“报纸上说的,相信谢大人也看见了,澳洲物产丰富,却无人居住,只有一些未开化之蛮子在哪里,已经被靖海侯收复,划为了我大明疆土,而地图工部也正在制作中,这些谢大人认为算不算是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呢?”
谢伦语气一窒,被杨荣多年位居一品的官威压了下来,他虽然有些底气,但是却也不敢直言顶撞。
此时,谢伦的履历在杨荣的脑海中也涌现出来。
洪武二十九年中应天府举人,翌年丁丑登春榜二甲第五名进士,授官中书舍人。建文三年,二任为翰林院侍书;复黄淮为中书舍人。建文四年三任为翰林院编修。建文五年四任为翰林院侍读。建文八年五任黄淮为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建文十一年,六任黄淮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然后就外放云南布政使,其中倒是有明升暗降之嫌,不过当时是解缙掌握内阁,原因杨荣并不知晓,其中迁任陕西布政使、湖南总督等职位,建文二十三年得以回京,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三年,后来因老尚书入阁,得以升迁。
杨荣暗暗奇怪,在履历上不显山露水,平淡无奇,却成了六部尚书之一,而礼部尚书,按照规则肯定会入阁,这么平坦的大道,怎么今天突然不明智起来呢?
就听到谢伦回道:“报纸直言,且不说道听途说,下官身为礼部尚书,从未得到过任何明喻。开疆拓土之说,下官不敢盲从,再则说。要说道报纸,那下官在江南还见过一份报纸上称,齐泰准备以封王作为威胁朝廷的条件,否则就不会回来。那么下官是否可以认为这次的迎接典礼,是朝廷对于臣子的一种妥协呢?”
字字入骨,好像和齐泰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句句都把齐泰往死路上逼,挺谢伦之言。乍一听还有道理,因为都是报纸上说的,我该信谁呢?
杨荣刚想回答,朱允炆在龙椅上发话,道:“是朕说齐泰有开疆拓土之功,你还有什么质疑?”
谢伦哑然,杨荣哑然!
皇帝在朝堂上公开表露自己的立场,这在大明的朝堂上。近十年没有遇到过了。显然有些不太习惯,但不习惯总归是不习惯,皇帝也始终是皇帝。
午时之后,皇帝退朝,大臣们纷纷鸦雀无声地退出。殿院内只剩下肃立的仪卫,秋风吹拂的旌旗。益发显得空荡、寂静。
退朝之后,随侍的蓝勤堂跟着皇帝缓缓地步下丹墀。一顶六尺九寸高的红板竹舆停在丹墀下。轿子红顶朱漆黄峙,近顶装圆框蛤蜊房窗。镀金铜火焰宝,带仰覆莲座,四角镀金云朵。两根挣亮的金黄色轿杆前后两端均以镀金铜龙头、龙尾装钉,四角吊着黄绒坠,镀金纹门,显得金光灿灿——本来朱允炆下朝之后想要出宫一行,却被朝堂上的事情耽搁了心情。
——四个抬舆的侍卫见皇帝走来,连忙跪伏,十六个戎装侍卫肃立两旁,蓝勤堂躬身导驾,低声说:
“躬请皇上登舆。”
“罢了!”朱允炆一摆手,望也不望一眼,径地绕墙而行,朝后宫走去,蓝勤堂赶忙追上,同时向侍侯的侍卫宫女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皇上一定是生气了!”蓝勤堂跟在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朱元璋身后,心里想,“恐怕这次大臣们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吧!!”
跟随皇帝这么多年,又是皇帝的贴心之人,他怎么能看不出来朝堂之上的一些勾当,大臣们合在一起逼着皇帝表态,大家心里都明明白白,谢伦是什么心思,杨荣看不出来,难道他蓝勤堂看不出来吗?
他不过是想逼着皇帝表态,给齐家一个安全的保证而已,此时相信很多老狐狸都看出来了,包括皇上,不,皇上不是老狐狸,那些老狐狸就算看出来了,也只会跟着演戏,等着看皇帝的结果呢?
朱允炆绕过乾清宫,径直朝奉天殿走去。蓝勤堂屏着声息紧随着。他深知皇上秉性,这样火头上是保持不了多久的,皇上肯定会很快地从怒火中摆脱出来,现在插嘴,一点用处也没有。
凭着善于揣度皇上心理和多年来侍奉皇上的经验,蓝勤堂果然猜中了皇上发怒的原因。但是他只猜准了一半,朱允炆的震怒,固然因为诸位官员暗暗的联合起来压制他而触发,但还有一件事更让朱允炆愤恨。
这也是朱允炆今天朝会晚到的原因之一,固然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让百官的耐心不足,但是今日清晨得到内厂的密报,说是一班读书人,大都是今年春闱的士子,在齐家府邸前静坐,已经达到了三百人之多,目的冬季基本不明确,甚至以锦衣卫内厂的各路眼线,都看不出来到底是否有人在外面煽风点火的幕后组织。
这完全已经脱离了掌控,要不就是这些学生士子看到了报纸,在谣言的激愤之下,自发组织起来产生抗议,毫无任何背景而言,完全是一个变数。
要是还有结果的话,那就可怕的多了,那就是这个幕后组织已经经营到了连他这个皇帝,连这个大明皇朝也左右不了的地步。
到底是哪个可能,据内厂探子得到的情况,探子们混迹于学生士子之中跟随一起行动,其中竟然得到一个更令人震撼的消息,据有士子称,在江浙一带,竟然有士子前后赶往上海、宁波等地,准备出海,前往舟山寻找靖海侯齐泰和其儿子齐天瑞,准备以死劝谏。
看来闹剧就要登场了,朱允炆脸上露出许久不见得冷笑,跟着后面的蓝勤堂虽然没有看见皇帝的面容,但是依旧感到一阵的寒意,在他眼里一向思绪周密,凡事都从从容容的皇帝,很少会发出这样的寒意,难道这次朝堂之上大臣们的伎俩,真的激怒了皇上吗?
走进乾清宫西阁,朱允炆自早朝以后第一次露出笑脸,觉得有点热,随侍宫女替他摘下朝冠,笼上便帽。
好像已经从坏心情中摆脱了出来,蓝勤堂也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是刚才那股寒意,却是的确存在的。但就不知道会发泄在谁身上,至少不会是自己了,刚想将最近汇总的情报捡着重要的向皇帝通报一下,突然走进来一个侍卫,跪下禀报道:
“启奏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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