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休问自己对太子蓄养私兵一事的看法,只见程咬金却是嘿嘿一笑,端起酒碗一口干了,然后这才开口道:“李祭酒这是想套程某的话?”
“程将军这可冤枉我了,其实我对朝堂上的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现在秦王那边肯定忙的要命,以程将军的身份,为何会有时间跑到在下这里与马叔谈生意?”李休这时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疑惑。
“哈哈~,原来如此,不过李祭酒你可想错了,程某虽然效力于秦王,但是李祭酒不要忘了,在下只是个武将,冲锋陷阵自然没得说,但是像朝堂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程某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自然有长孙无忌、杜淹和房玄龄这些人为秦王出谋划策。”程咬金听到这里大笑一声道,似乎根本没把朝堂上的事放在心上。
不过李休听到这里却是暗自摇头,程咬金显然没有说实话,后世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最直接的导火索就是程咬金被外吊出京,结果他亲自跑去劝说李世民,这才让李世民终于下定决定发动了玄武门之变,而且程咬金也直接参与之后的政变,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竟然把自己说的像个局外人似的,这让李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程咬金是个人精,李休脸上的表情变化也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只见程咬金这时略一迟疑,当下再次开口道:“李祭酒,你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听到程咬金的话,李休和马爷都有些惊讶的看了彼此一眼,不过他们也没有拒绝,于是只见程咬金开口道:“咱们大唐的军队大部分都是府兵,什么是府兵,就是战时为兵,闲时为民,每到出征之时,这些府兵就得自己准备武器铠甲,甚至连粮食都需要家中准备,以府兵的特点来说,是不可能长期在外征战的。”
说到这里时,只见程咬金再次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这些年为了我大唐的稳定,各地的军队都是征战不休,这两年还好一些,国内也基本平定了,一些府兵也终于可以回家乡休养,但是我们北方的边军却不行,因为要防备北方的突厥,调往边塞的府兵几乎常年累月的驻守边关,他们都是家中的主要劳力,缺少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都要受到影响,更何况他们的口粮还要从他们家中出,这也使得边军家中更加的苦不堪言……”
“怎么可能,难道朝廷就不知道这种情况,不想办法解决吗?”没等程咬金把话说完,李休就十分震惊的打断道,他没想到边军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大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恐怕迟早会出大乱子的。
“朝廷当然知道,事实上秦王早就三番五次的上书,请求调各地的折冲府到边关轮流驻守,这样算下来的话,一个府兵只需要在边军呆上一两年就可以回家休整,对家中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因为驻守边关的守将大都是秦王的人,所以有些人担心这样做会增加秦王在各地折冲府的威望,为此几次三番的阻挠,哪怕后来陛下亲口同意了这件事,但军队调动之时依然受到别人的暗中阻挠,导致边军迟迟得不到调换,甚至有些边军家中被拖累的家破人亡……”
程咬金交待了这么多背景后,终于开始讲起他刚才说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折冲府,这支折冲府三年前被调到边关驻守,本来在一年前就该回去的,但是因为接替他们军队却迟迟无法到达,这引起整个折冲府上下的不满,而且他们本来就来自一个穷地方,每个人家里支撑了三年,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时也实在撑不下去了。
这个折冲府的都尉数次向程咬金请求回去,因为手下的府兵实在都撑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有兵变的可能,但是程咬金虽然是军中主将,但却无权放他们回去,只能不停的催上面快点派人接替,一边又以强硬手段让这支折冲府不要出乱子,毕竟军队向来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一个将军如果军令不严的话,也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将军。
可是让程咬金也没想到的是,这支折冲府中的府兵一边担心家中的情况,一边又受到军中的弹压,使得将士们的焦虑都已经达到极限,结果在某天狂风大作的晚上,这支折冲府的驻地忽然发生了营啸。
“营啸?什么是营啸?”李休听到这里却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对这个名字感觉很陌生。
不过旁边的马爷听到“营啸”这两个字时,却不禁痛苦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痛苦的道:“营啸又叫夜惊,是军营之中最可怕的事情,至于营啸的原因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每当营啸发生之时,军中将士全都变得像是野兽一般,手提兵刃见人就杀,没有兵器就用手指抓,用牙齿咬,一场营啸下来,整个驻地的军队都完了!”
“不错,李祭酒你没有见过营啸的可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种场面简直比战场上两军厮杀还要可怕千百倍,所有熟悉的将士都像是中邪一般,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只知道像野兽一样杀人,而且这时无论派多少军队进去,这些军队都会像是被传染似的,变得也和那些人一样只顾着杀人,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军中只会封锁整个营地,等到天亮之后才敢派人进去查看,不过一场营啸下来,往往会死伤大半。”程咬金这时也补充道。
“那……那个折冲府最后怎么样了?”李休听到关于营啸的解释也不由得声音干涩的道,他没想到军营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不过如果从心理学上分析的话,造成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因为军营那种封闭、重压的环境造成的,毕竟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当压力超过这个极限时,整个人就会崩溃,而这种崩溃很可能会传染给其它人,从而造成营啸这种群体********第二天早上我去查看,发现半数人死于自相残杀之中,剩下活着的人中,也有不少人残疾了,整个折冲府没有战死在战场上,却死于自己人之手!”程咬金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痛苦之色,如果这支折冲府战死在战场上,他也许并不会说什么,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人实在感到不值和惋惜。
李休听完之后也是默然无语,如果没有一些人的阻挠,使得接替的军队可以早点到达,那么这场惨剧就不会发生,如果当时程咬金重视一些,使用一些怀柔的手段安慰一下这支折冲府,使得府兵的压力少一点,也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可惜事情已经发现,再假设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追着我做生意,恐怕是想把合伙做生意的收入分给手下的将士,这样也不用让他们再拖累家人了吧?”马爷这时也长出了口气道,做为军中的老将,他不怕在战场上与敌人真刀真枪的硬拼,但对营啸这种不可预知的危险却感到有些恐惧。
“马兄所言极是,我老程虽然爱钱,但却不懂得生财之道,所以只能向马兄你求助,只要你答应我去做生意,我愿意提供一切便利?”程咬金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边军的苦我也知道,冲着老程你的这份心,我哪怕是赔钱也会去做这桩生意,更何况还有李休帮我,到时你就等着数钱吧!”马爷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做生意,但他依然是个武将,所以听到这里也立刻答应道。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不过也就在这时,李休却忽然打断他们开口道,“程将军手握重兵,如果现在与马叔合伙做生意的话,那岂不是又掌握了一条财源,一个将领有钱有兵,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朝廷的猜忌?”
这个问题李休也早就想问了,毕竟一个将领手中的权力太大,怎么看都不是好事。不过程咬金和马爷听到李休的话却都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只见马爷这才开口道:“小子,你想得太多了,朝廷只要军队能打仗就行了,至于军队的其它事宜,朝廷还恨不得都让地方将领自己去解决,所以老程如果解决边军的问题,朝廷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管那么多的!”
“是啊,李祭酒可能不知道,府兵最主要的收入只有战场上的缴获,不打仗就没钱,所以朝廷也鼓励府兵寻找其它的财源,不怕你笑话,以前我们为了钱,我甚至让军队假扮成强盗到草原上抢掠,可惜那些草原人大都穷的要命,根本抢不到什么好东西。”程咬金这时也笑着开口道,他也觉得李休想多了。
不过李休听到这里却是暗自摇头,大唐对地方将领手中的权力不加约束,现在可能还看不出什么,但在大唐的中后期,各地节度使手中的权力过大,一个个听调不听宣,俨然成为一个个小王国,那种局面恐怕就是现在埋下的祸根。
酒宴过后,李休和马爷请程咬金送出门外,等到对方骑马离开后,马爷忽然微笑着向李休问道:“怎么样,对程咬金这个人有何看法?”
“老狐狸!”李休看着程咬金离去的背影笑着吐出三个字道,一个营啸的故事,不但成功的转移了之前的话题,而且还成功的让马爷答应了他的生意,这样的人不是老狐狸是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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