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几个谦虚的词,陈健心中暗喜,拍手道:“我就喜欢这么谦虚的人。但凡说略懂的,一定是懂的很多。那就这么定了,只是我有个条件。”
“说吧。”
“什么时候去,恐怕要等我空出时间,提前造势。否则的话,有些突兀。”
“这是自然。从今天开始,王哲就跟着你,加上副手一共三人,一切开销自有我们出。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就行。等将来大事成矣,自有你的功勋,必不会忘了你的。”
“还有,出了这间屋子后,这里说的话就不要再提了。除此之外,你一切自由。遵守法纪,不要做违法之事,尤其是与齐国贸易的时候,什么钱可以赚什么钱不可以赚,你心里要清楚。”
陈健点点头道:“我会记在心里的。再说,我只要做正当生意就行,哪里需要夹带那些违禁之物啊。”
“那就好。收拾一下离开吧,你的先生还有学宫的那些先生都闹的我们受不住了,你的名头在学宫太响,各位老先生们的面子太大,再闹下去我们也不好看。枪械的定金、工匠和一些费用,过些天会有人送过去。如果有什么好的东西,尤其是对军队有用的,可以不必张扬,让王哲找渠道直接送上来,自有人审核定准。”
问话的人不再多说,带人离开,只留下王哲,副手已经乘船先去了闽城在那边等待。
王哲看上去冷冰冰的,说话也极为简短,交流了几句发现这人大约是经常在野地中测量的缘故,有时候走走路会不自觉地自言自语,很有意思。
后来问得多了,陈健发现王哲说话极为简短的原因是他有些口吃,一旦说多了话就磕磕巴巴的。
这是个军中遗孤,抚育院长大,属于最能信任的那批人。
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陈健觉得王哲的测绘水平应该不错,至少画图是没有问题。
这正是他需要的人,对齐国那点事其实不算什么,反倒是将来出海的时候需要一个很好的绘图员。
到现在,陈健计划中环球航行的人才也不过找到了几个。术业有专攻,不得不说就现在的情势来看,不论东西方都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包括沙漠教那边,几个主流文化圈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而这些长处已经到了非专业人士专业工匠所不能学习的地步了。
尤其是如今系统的科学还在萌芽,更多的是传统的技术技巧,一个外行人根本看不懂。
只能说,至少在五十年之内,工匠还是比纯正的理论科学家要强的。
论起这一次要办的正事,陈健也没当回事,其实说起来这反倒是一件小事,对他的商社作坊而言是件好事。
热气球能飞,氢气球自然也能飞,虽然危险,但是胜在持久。
这项贵族运动的玩法可以更为新奇,比如趁着季风吹起的时候在某个小岛上起飞,飞跃海峡就说是从华夏本土越过大海飞到齐国的,想必会更加轰动。
而在铝大规模生产前,氢气球的充气只能依靠硫酸,而不是铝和火碱,这样一来倒又可以赚上一大笔钱。
氢气的比重大约是空气的十四分之一,空气密度大约是一点二公斤每立方米,想要玩一次氢气球少说也得半吨酸,正常人玩不起却不代表所有人都玩不起,玩得起的人肯定不差钱。
至于爆炸的危险,一群吃喝不愁却又不知道该追求更高人生价值实现的人,会用刺激来兴奋他们已经麻木的感觉,应该不会怕,反而会趋之若鹜。
对陈健而言,只要有钱,很多事办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现在陈健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合法贸易、合法武装商船、合法护卫武装、军械作坊许可,再加上和军队扯上了关系,是该考虑日后的大事了。
科学体系的事,急不得,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立竿见影的。一旦用微元法推出向心力,再将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的关于荧惑星运动的小册子的推论补充完毕,距离万有引力也就差最后一个假设了。
现在这些内容需要两三年的时间让更多的人接受和消化,而且这些东西并不能立即让生产力提升产生改变世界的后果,所以还要在闽城弄出几样实用的东西。
一一盘算清楚,陈健去隔壁领着林曦离开,约好了王哲几天后见面,至于住处想必也不用告诉他。
先去了趟学宫给先生报了个平安,返回闽城商社的时候,湖霖等人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陈健回来,急问道:“市井间可是都传开了,说是开枪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嗨,别提了,气球飞过不该飞的地方了呗。不过好在法律没说不准飞,关了我两天就给我放出来了。”
“没事就好。你是不知道啊,你那广告撒的漫天都是,咱们准备展示销售的地方每天都有一群人。可是你把时间定在了下个旬休日,很多人都等不急了。”
“没人找麻烦吧?”
“怎么能没有呢?都城也有玻璃作坊的,不过他们拿咱们没办法,咱们的作坊在闽城,他们又能怎么样?再说,也有人盯上了咱们的行当,想要合作,那都是有钱的大商人或是都城有名望的人物。现在都城的玻璃作坊只求咱们的价格高一些,他们走低价。”
说完,湖霖又笑道:“这一次的广而告之,可真是让人猜不到啊。整个都城都轰动了。单单是一个飞天球,就足以名留青史,谁也没想到陈兄你拿来卖东西。当真是一点都不浪费任何机会啊。”
“做出来就是用的。这样吧,平板玻璃的事,柱乾兄你负责吧,找人接手合作。另外呢,咱们在都城开一家店铺,主要就是经营那些玻璃器皿、镜子和其余的小玩意。嗯……就叫南安小商品城吧,各种东西都摆上去,地方尽量大一些,日后可能还有别的东西进来。从高到低,一应俱全,既有昂贵的大镜子,也有女人用的小镜子,甚至孩子玩的万花筒、咱们冶铁作坊出的钢刀、剪子之类的器具。一定要打出名号。”
“嗯。”
“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的名头我在天上打出来了,如今很多人满是期待。我那箱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到时候弄的奇妙一点,就像是杂耍一样,定能吸引不少人。”
“你不会是准备把你在学宫演示的那些东西在那里演示吧?”
“当然不会,那些东西人们未必感兴趣,但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会感兴趣的。就是一些和平日生活息息相关的,不去讲什么道理,只要让人们知道原来科学可以这么好玩、对生活这么有用那就足够了。”
“那咱们的商社的慈善……”
“一样,可以吸收这里的名流或是上层人物,让他们投出一点钱。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很少,相反却能做持久的善事,甚至出的钱多可以把慈善基金的名头挂上他身上。都城还是有不少这样的人,也让咱们的商社更容易在都城立足。既然立法二次分配还很久远,可以先从民间组织做起嘛,救助那些贫苦无依的人,很多人是愿意伸手的。”
湖霖盯着陈健,看了好久道:“陈兄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说的那些关于玻璃作坊垄断之类的话?”
“当然记得。”
“如果在都城立住了脚,垄断了玻璃行当,你那些话会兑现吗?”
陈健点头道:“柱乾兄,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在没有立法征收所得税或是立法济贫以及最低失业救济之前,哪个作坊对作坊工太好,哪个作坊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而且长远来看并不是件好事。”
“但是垄断之后就又不同,这个行当就是个单独的国家,你可以在内部搞一些小小的福利,因为没有竞争,可是又有市场需求。但是我能把所有行当都垄断吗?明显不能。”
“所以,最终的目的还是提供一个样板,无论是慈善还是作坊内部的福利,都是如此,最终是为了立法变革,让国家这个最大的垄断权利合法收税合法救济,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我虽然不同意一个作坊内部如此,但是既然答应过你,我还是会遵守的。君子一诺千钧,这个你不必提醒我。回到闽城后我会适当在内部变革一下,反正也没有竞争了。”
“但是你要知道,我这么干,只是出于我的善心。指望所有人都有善心,那是不现实的,最终还是要靠法律和制度,而人们会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部分吗?一些善良的人或许愿意,但绝大多数是不会愿意的,到时候怎么办?”
“我想的是,越逼越狠,这是好事,逼到需要救济、失业补住、伤残补住的人极多才好,也就是消灭手工业让人们都去那种大作坊。不逼得狠了怎么才能自己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不消灭手工业怎么才能有最渴望变革的人?可你想的是,都善良些、聪明些、看的长远些,自上而下的为下层施舍一些利益。”
“所以这就是咱俩一开始的分歧。你是想要逃避,去找一个新的世界建立你的梦城,可你的梦城能容纳几个人?我则是立足现实,力求更多的人受益。现在咱们两个总算是统一的意见,但今后呢?”
“更多的人受益之前,可能会出现很多人失去利益,甚至未必是极度富有者,而可能只是普通的小手工业者失去利益以致贫穷,到时候你会信任我的话继续支持我吗?”
湖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这个不好说。柱乾兄,你我之间最大的分歧根源在哪你想过吗?”
“想过。你不信善心,也不靠善心。我信善心,也依靠善心。你有善心但你自己不信。”
“所以有时候我很为难。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可我偏偏又希望这世界不靠善心。”
“或许将来你会说服我。至少我已经被你说服很多次了。”
“也对,各尊本心吧。咱们内部啊,将来分裂是迟早的,到时候再说吧。好了,不说这个了,回到闽城后我就会践行当初的承诺,虽然我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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