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严格配给制度下,统计和计划要做的事就很少了。
榆钱儿带着人花了两天时间统计出了人数,又花了三天时间分发下了木牌,按照陈健定好的办法将氏族打散重新组合。
风濯一来榆城就被陈健彻底架空,他失去了城邑的管理体系,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而榆钱儿只需要紧抓住自己掌控的衣与食就足够。
陈健先是送了风濯几辆战车骏马、缴自东夷的精美弯弓、藏数不多的精美铅器、妓馆的配给卷等等,每日让人设宴款待野外狩猎,争取让风城的族人发现其实没有首领他们一样可以生活。
这算是夏城体制内想当奢靡的生活方式了,大体来说整个夏城都是一群土鳖,包括陈健在内。
即便夏城的生产水平远高于其余城邑,但是在奢华生活上比起其余城邑的首领贵族大奴隶主还是远远不如。工具能做到的,会说话的工具一样可以做到而且做的更好。
夏城体制内没有玉匠,金属也基本用在工具和兵器上,制作的精美器皿大部分都卖到了其余城邑,整个体制内也很难出现那种精工细作的奢侈品工匠。
贵族首领来说这是一座不适合在体制内生活的城邑,但对于大多数的底层来说却充满了吸引力。
但是随着新的妥协政策和将来的发展,畸形体系内的巨大多数国人将来都可能成为庞大国家的新贵族,因而这座城邑特殊体系的毁灭是迟早的。
所以陈健要趁着体制自我毁灭之前,利用这个体系的凝聚力和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做几件可以确保族群文明优势的事情,以便于在之后的缓慢历史进程中不断发展。
很多东西没有什么技术瓶颈,只是很多时候走了弯路,而且需要不断尝试以至于发展的过于缓慢。
但在这之前,首先要要保证榆城三万人的粮食自给自足,还有发展畜牧业,保证有肉偶尔还可以有酒,一年需要三千万斤的粮食。
以现在两年三熟的轮作法,单季亩产二百斤的数额计算,明年至少需要十万亩左右的土地。
之前的农庄开垦了大约六万多亩,明年春耕的时候还要再开垦十万亩,一共十六万亩的土地。
如果耕牛、耧车、犁铧等可以保证的话,按照每个轻壮加牛百亩的劳作量,需要至少两千头牛,五百匹马,三千左右的轻壮男性,以及相应的数量更多的女人和老人。
这就要分出去八千人到一万人,粮食问题丝毫马虎不得,不但要做到自给自足,还要为今后的战争做好充足的准备。
好在如今人口稀少,土地到处都是,每个人可以做大发挥出所能耕种的极限,加上牛马铁器的普及以及官吏管理水平的提升,每年的粮食产量应该足够。
如今一切归公产,每个人都在体制之内,私有土地也就没有意义。
因为土地是需要人种的,一个榆城人就算现在有一万亩土地,没有人种依旧没有意义。
如今这样可以保证了以最少的农业人口供养更多的脱产人口,这和前世封建王朝末期的动员力是不同的,那时候看似人口很多,但是绝大多数都被束缚在狭小的土地之上,每年只能保证不饿死,政府难以动员出他们的力量——一个人明明可以种一百亩地,但是没有那么多,只能分成最小的小片,不能把人的力量发挥出来。
私有土地极具诱惑力是因为有没有生产资料的廉价劳动力,让私有土地可以剥夺一部分劳动成果。而非私有土地本身带有某种魔性,土地在没有人类劳作的情况下一文不值。
陈健是坚定了在统一之前走集体劳作农庄的模式,统一之后再放开管控。
一是榆城的识字人口每年都在增多,有足够的管理力量管辖,而且小国寡民的条件下随时可以纠正一些错误的办法。
二则是以吏为师的办法更适合集体农庄,可以做到自上而下的严格管控,新技术可以快速传播,可以把每个人的劳作极限发挥出来。
三则是以集体劳作的方式可以更容易做到兴修水利、开垦良田等。这不是单独一个自耕农家庭可以做到的事。
四则是一旦夏城的内乱平定,整个体系内要开展一系列的变革,首当其冲的就是义务兵役制度。
除了一部分脱产的、昂贵的脱产士兵外:如计划中的马镫冲击骑兵、冲阵重步兵、火药部队外,维持阵线的戈矛兵将全部以三年义务制的方式征召。
集体农庄的形式可以保证十个人征召一个而不会影响这个家庭的生活,如果是单独的自耕农制度,动员力将会下降很多,如今大部分家庭都是三两人,孩子还未长大,也没有什么大家族可以以家族形式耕种。
一切顺利的话,陈健计划在三年内训练出八百人左右的纯脱产职业士兵,同时要保证整个夏城体系内有三千左右的常备方阵义务兵。
并且一旦需要,可以凭借上下一体的管理模式展开总动员,巅峰的话可以动员超过一万的军队。
现在的动员体制太影响榆城的正常生产,这一次是靠着刚刚解放为人的强大士气激起的劳动积极性保持了正常运转,但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高昂的士气上。
一旦体系完备,用三年休养生息时间弄出的兵役制度将可以保证夏城再也没有敌手,并且能够保证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很多兵役制度都有其优势,不管是前世历史的中的募兵制、府兵制、还是国人一体的奴隶主自发兵役制度种种。
但制度需要保证不腐朽才能迸发出力量,任何制度只要管理跟得上其实在这个比烂的世界里都是可以一战的,问题就在于制度的执行者是人,这是最难掌控的。
这一世或许可以保证高效,但之后可能就会腐朽以至于让族群陷入深渊。
而唯一和人不一样的东西就是技术,这是不会随着人而发生变化的,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技术碾压做不到的。
既然陈健准备弄出马镫骑兵,就不能不考虑可能造成的游牧民崛起,靠制度优势的压制是一方面,在临死前弄出技术压制也是必须的。
大祭司事件后的反思带给了陈健新的感悟,他不再担心族群变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也不再刻意去追求这个族群朝着自己前世的牵绊而行,所以胆子更大。
青铜、熟铁、火药、铅,是该将这些东西组合到一起的时候了。
管状火器没有那么神秘,也没有那么恐怖的技术瓶颈,只要路子走对了,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弄出来。
即便当时的杀伤力不大,但却可以流传下来,用数百年的时间发展,等到游牧民学会马镫统一草原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族群承受类似五胡乱华的命运。
前世火药西传到阿拉伯是一二五二年,而铜火门手枪在一三三零年便已出现,一百年后的君士坦丁堡城墙更是让大炮成为了攻城利器。
青铜的、火绳点火的火门枪就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可以做出来,而且毫不费力——一个短的青铜管,后部是封死的,留出个小孔塞火绳点火。威力虽然可笑,但却不能否认这是一支枪,符合火枪的宏观定义。
倘若前世的族群在夏商周就有了火药和绝对正确经过后世检验的思路,以那时候的冶铜水平做出来更是轻而易举。
熟铁皮卷的火绳枪也不是不能做,效果可能不太好,但却很适合夏城的体系,为夏城增加远程投射的能力。
火绳枪和燧发枪,在枪械史上是没有代差的,都是前装滑膛枪都没有膛线,但在夏城却是有代差的。
因为燧发枪需要簧片,这需要数千次的淬火和热处理试验才能积累出来可用的簧片,竹片虽然能够代替但是使用寿命太短,暂时做不出来。
而火绳枪是靠外面药室中的火药引燃内部的火药,点燃火药的是火绳不是簧片和燧石摩擦出的火星。
笨重、效率低、两分钟一发的射速、可能的炸膛、雨天无法用等等,这都是他的缺点。
但是直射瞄准而非抛射、生产速度比弓快、不需要弓手那样漫长的训练、可以批量生产则是他的优点。
如果现在全心全意投入其中,集中整个城邑的力量也能做出来。一柄合格的反曲弓也需要两三年的制作时间,训练弓手花费的时间更长。花时间去学东夷人的弓再去训练弓手,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琢磨火枪呢?
以夏城现在的力量,不做任何变革也是可以统一的,但统一是为了族群更好的发展,不是为了单纯的统一而统一,所以耗费精力去做这些看起来没有意义甚至是浪费力量的事情在长远来看是值得的。
更重要的是为后世铺路,等到燧发枪、刺刀出现后,一个农耕国家可以在短时间内征召大量的士兵,三个月的训练就能扔到战场上,靠堆人也能堆赢游牧民——三个月训练的弓手狗屁不是,而十个燧发枪士兵排队枪毙一个游牧民都是值得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时代的优势:现在其余城邑是没有重甲的。
所以夏城的火绳枪不需要枪管太长、不需要口径太大、甚至威力也不需要多么惊人,这就减少了制造的难度。
等到技术积累到足够后再加长枪管、追求精度。
没有什么事非要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去做,不去做永远不会。
与火绳枪相应一体的是大炮,不过这就不能用熟铁或是铸铁了,只能用昂贵的青铜或者黄铜。
攻城的炮现在做不出来,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炮此时也毫无意义。
但是小口径的野战用火炮是可以做出来的,数量不需要太多,质量不需要太好,技术不过关就靠加厚炮身,反正青铜的炸了还能重新熔铸,慢慢折腾就是。
三年时间弄出来样品,培养一批工匠,就算效果不好也可以给这个族群留下一个思路,数百年的时间总可以发展出来。
既然制度不能保证不腐朽,那就用技术碾压周边的族群。
一个拥有燧发枪和火炮、拥有与之对应新式战术的、统一的帝国。即便这个帝国贪腐成风、即便这个帝国的统治阶层寡廉鲜耻、即便这个帝国的士兵毫无荣誉感只是被棍棒教育出来的,但它仍旧不会被游牧民打败,这是事实证明过的。
肉烂在锅里就好,管他张王李赵谁是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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