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翘回到石府,到父亲的房中,把肉交给父亲,详细诉说了遇到侯三的经过。高崇德眉头微皱,说:“翘儿,你这些日子上街,多注意侯三的动向,有可疑之处,立即告诉我。”
翠翘点点头:“对了,爹爹,还有一件事情。我回来时路过春意楼,看到一位大官从楼中出来,听那大官的跟班管他叫丞相。”
“丞相?”高崇德对这番话极感兴趣,追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丞相的相貌,是男是女?”
“爹爹以前叫我留意无忧姑娘,说她可能是给康国做事的。所以我留心看了,那位丞相是个白胡子老头,显然不是李虎娘的母亲。”
“那么就是右丞相了。”高崇德微微点头,他看到翠翘放在桌上的两包药,问,“翘儿,爹只给了你买一包药的钱,你怎么拿了两包药来。王大夫一向慷慨大方,但你也不要占她的便宜。”
闻听此言,高翠翘顿时脸色苍白,磕磕巴巴地回答:“有……有一包是王大夫送的。”
高崇德看出翠翘神色异常,但仍不动声色地问:“翘儿,你有一包药就够了,另一包送给我吧。”说着,高崇德伸手去拿那两包药。
“不行,爹爹。王大夫送我的不是外伤药。”翠翘一把按住药包。
“翘儿,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爹。”高崇德目光炯炯地盯住翠翘。
“王大夫给我的是堕胎药,爹,我怀孕了。”翠翘知道隐瞒不住,只得把心一横,将事情和盘托出。
高翠翘低下头等着父亲责备自己,哪知高崇德一把将翠翘揽入怀中,激动得声音颤抖:“真是太好了!”
翠翘挣脱父亲的手,怯生生地望着高崇德,问:“爹,我还没成亲就……,你不怪我吗?”
“这是天大的好事。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高崇德再度抱紧翠翘,叹着气说,“以你的身份地位,这个年纪早该夫婿成群。可惜我们现在身陷草莽,爹的身份低微,找不到配得上你的好男子,因而把你的婚事耽误了,更是耽搁了你生儿育女。愿上天保佑你能生个女儿,这样你就有了继承人,无论你将来是被立为储君还是继承大统,育有皇嗣,都会为你加分不少。”
“继承大统?”高翠翘惊疑地看着父亲,“您是说我会当皇帝吗?”
“你当然有这个资格。你姐姐被杀之后,你就成了你母亲最年长的女儿,也是比圣上晚一辈的直系皇族中最年长的女子。当然,你能继位的前提是,你的母亲慧亲王能够夺得皇位。”高崇德的神色由喜转忧,很快他又恢复了和蔼地笑容,问道:“对了,翘儿,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文家兄弟中的一个?”
翠翘摇摇头。
“那么是石公子了。”
翠翘这才羞涩地点点头。
“好,好,虽说咱们安国孩子的地位完全取决于母亲,不论父亲的出身贵贱,但随便配个市井之徒也太辱没你郡主的身份了。至于石公子,你若现在要与他成婚,他的母亲是断然不会答应的,倘若将来我们有出头之日,再给石公子一个名分也不迟。”高崇德拍着翠翘的肩头,说,“回屋去好好休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处处为孩子着想。把堕胎的药赶快扔掉。”
次日清晨,高翠翘早早起来,准备去挑水,高崇德已经煮好肉汤,送来给翠翘喝,还一再嘱咐她不要太辛劳,甚至亲自帮翠翘挑水。一向严厉的父亲,今天竟如此慈爱,翠翘心中暖洋洋的。
正在挑水,石玉梅和石云鹏一起跑来找翠翘。
“翘儿,今天左督御使的母亲过寿,设宴庆祝,本来是请我母亲去赴宴的,可是母亲和姐姐一早就去衙门了,让我和玉梅替她去。听说御使家请了很多有名的艺人,十分热闹,翘儿,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石云鹏兴冲冲地说。
“不行,我还没挑完水呢。”翠翘偷眼看了看在不远处井边帮自己提水的父亲,用低低的声音说,“我爹也不会让我去的。”
“我就说翠翘是不会去的,你非要来找她。”石玉梅在一旁埋怨着。
石云鹏一脸失望,可还是不死心:“水一会儿回来我帮你挑,我去跟你父亲说说,让他放你去。”
“那也不行,我一个丫鬟怎么好去赴御使家的筵席。”翠翘依然摇着头。
“你不说自己是丫鬟,谁会知道。翘儿这么漂亮,好好打扮一下,人家一定当你是哪家的小姐。”石云鹏拉起翠翘的手臂,轻轻摇晃着。
正说着,高崇德提着一桶水走到了三人身边,他笑容可掬地说:“石公子是一片好意,你就跟他去吧,出门散散心也好。”
“可是,爹,还有好多水没有挑呢。”翠翘嗫嚅着。
“没关系,爹会替你挑的。你看你,左手右手都受了伤,哪里挑得了水。”高崇德把头转向石玉梅,说,“翘儿不能这样去赴宴,烦劳梅小姐借一件体面的衣服,给翘儿穿穿。”
“没问题,高大叔。”石玉梅本心也是很想高翠翘同去的,只是她了解高崇德一向的作风,对此事不抱什么希望。一听高崇德如此痛快就答应了,石玉梅喜出望外,拉着翠翘就往自己屋里跑。石云鹏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一会儿功夫,高翠翘换了一身锦缎衣服,果然风采大不相同,加上她举止端庄,很像出自高门大户的小姐。石云鹏拉住她左看右看,赞不绝口,忽然他用力过猛,碰疼了翠翘昨天挨打的左手,翠翘轻轻叫了一声。
石云鹏心疼地捧起翠翘的手,用嘴轻轻吹着气说:“不疼了吧。红妆都告诉我了,绿波真是可恶。对了,红妆还让我给你拿了治伤的药。”说完,石玉鹏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塞进翠翘的袖中。
“好了,好了,人家牙齿都要酸掉了。快点走吧。”石玉梅在一旁噘着嘴说。
三人高高兴兴骑上马,奔御使府而去。
御使府中热闹非凡,大厅中摆满圆桌,坐了不少客人。家丁听石云鹏说是镇国将军石贵荣的公子,便将一行三人领到一张圆桌边,请他们就座。
石云鹏和石玉梅坐在两边,将翠翘夹在中间。石云鹏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东张西望。石玉梅则用极低的声音对高翠翘说:“现在皇上病重,这些做大臣的还如此大排筵宴,真是有负皇恩。”
“那都是你瞎猜的,谁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病了。就算你猜对了,也只有像你姨母这样的要员才知道内情,京城里很多官员未必知情。人家母亲过生日总得允许庆贺一下吧。”高翠翘用同样低的声音说。
石玉梅点点头,觉得翠翘说得有理。
“你们嘀咕什么呢?快看快看,台上表演戏法呢。”石云鹏兴奋地叫着。
大厅的前方搭起一个舞台,有艺人在上面表演,三人一起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
“真是太巧了,玉梅小姐,高姑娘,你们也来了。”
听到这瓮声瓮气的声音,高翠翘的心一下子绷紧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说话的人是李虎娘。
四人见过礼,李虎娘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石玉梅的身边,问道:“镇国将军没有来?”
“姨母有公务在身。”石玉梅回答。
“我的母亲也是公务繁忙,让我代她来。”李虎娘问道,“高姑娘今日怎么有空闲?”
高翠翘假冒小姐心中发虚,低头不语。石云鹏却气鼓鼓地答道:“是我让她陪我来的,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在下能遇到高姑娘,也是高兴至极。”李虎娘的态度甚为和蔼。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是刚才的节目表演完毕,换了一拨乐工准备表演器乐。只听邻桌有人问:“哪个是清音,他弹的琴分外好听,听说连圣上都十分喜爱。”
“就是中间那个穿白衣的。”旁边的人回答。
听到这话,石云鹏等四人一起向舞台上望去。只见众多乐工中间,一白衣男子坐在古琴旁,低头垂目正调着琴弦。他细细的眼,淡淡的眉,一双黑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琴弦,仿佛其中再也容不下其它东西。他长得也许不是最美丽的,但一定是最清纯的。他就像山间的一股清泉,完全不受尘世间尘埃的侵染。
叮咚,琴弦震动,一曲开始,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高翠翘虽能文能武,但完全不通音律,也对听乐曲不感兴趣。就是她这样一个毫无音乐细胞的人也被乐曲深深吸引。这是一曲关于水的音乐,从琴弦中流出的时而是涓涓细流,时而是奔腾的狂涛,这一刻还是绵绵细雨,转瞬间就化作惊涛骇浪。
一曲终了,人群中掌声雷动。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台去,将一枚银元宝放到古琴旁边。“御使大人有赏。”
众乐工起身拜谢。
管家挥了挥手,两个小童抬上一副筝。管家说道:“御使大人家的老太君喜欢听弹筝,请清音弹奏一曲。”
清音垂首而立,低低地声音说:“清音只会弹琴,不会弹筝。”
“不可能。内廷乐工都要精通各种乐器,你快快弹来。”管家催促道。
清音抬起头,用清澈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管家,那眸子即看不到喜悦也看不到忧伤,仿佛是空洞的,又仿佛已然充满。“清音不会弹筝。”声音平稳,毫无抑扬顿挫。
“你到底弹还是不弹?”管家的脸涨红了。
“清音确实不会弹筝。”依然是平稳得毫无抑扬的语调。
“好你个戏子,竟敢违背御使大人的意思。”管家抬起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打去。(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