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波几乎每天都给刘立杆打电话,和他说企业注册的情况,打到后来,肖战波自己都觉得滑稽,骂道,杆子,你他妈的是我兄弟还是局长,老子怎么每天要向你汇报工作?
刘立杆笑道,你可以不向局长汇报,但必须每天向我汇报,你们局长才不会管有人注册还是没人注册,我不一样,这关系到我的生死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好吧,刘局,我每天按时汇报就是。”
肖战波说,从此之后,他还真的改口,叫刘立杆不叫杆子,也不叫刘总,而叫刘局了,连肖战波办公室里的同事,跟着也都叫刘立杆为刘局。
刘立杆经常会过去转转,给他们带些香烟,有时还请他们吃饭,他简直快变成他们办公室的编外人员了。
有一次他从里面出来,一个家伙马上就跟了过来,他在办公室里听他们叫他刘局,还真的以为他就是局长,跟到了楼梯口。
他报上去的材料有个股东签名,是他伪造的,被肖战波看出来了,把资料退给了他,他就出来和刘立杆说,请局长帮帮忙,我们这个股东回大陆了,没有办法赶过来,这要是邮寄资料,一来一去就要个把月的时间,我们实在是等不起。
“你哪里的?”刘立杆问。
“西安。”
“这股东呢?”
“哈尔滨。”
“哈尔滨到海城不是有直达飞机吗,让你们的这个股东跑来一趟不就可以了,两天的事,多简单。”
刘立杆说,对方吞吞吐吐的。
其实他有苦难言的是,这个股东的身份证其实是他在南大桥下面,三十块钱一张买来的,就是想凑个数,名都是他自己签的,好死不死,签的时候也不懂换换笔迹,那家伙的姓和他还是一样的,就这样被肖战波看出来了,一定要这个股东亲自来工商局一趟。
刘立杆看对方这个样子,心里明白了,这他妈的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本来刘立杆还想自己也经历过同样的苦恼,有些同情他,想把美丽快件的办法告诉他,现在想想也算了。
对方朝左右看看,发现四周没人,就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要往刘立杆口袋塞,吓了刘立杆一跳。
刘立杆连忙和他解释,自己不是局长,他们叫他刘局,是闹着玩的,他根本就不是工商局的,你请我帮这个忙,哈哈,那是托鬼看病。
对方看着他,将信将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诓自己。
刘立杆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朝楼下走去。
海城的房地产公司,以每天三四十家的速度在增长,刘立杆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一本本子,专门记着这个数字,肖战波每次给他打电话之后,他就会把数字加上去,到现在为止,海城已经有将近一万两千五百家房地产公司。
这个数字每天都会刺激刘立杆,他不知道这么多的人和公司来干什么,都来造房子卖吗?卖给谁去?
海城的人口才一百多万,海南岛的所有人口加起来,也只不过六百万,这六百万里,绝大多数都是像义林妈这样的,他们自己都有房,根本就不需要买房,就是需要,也买不起。
不知不觉,海城的房价已经从去年的八九百,涨到了现在的一千二三,土地的价格更惊人,刘立杆他们边上的那块地,转手的时候,已经是一百五十二万一亩,这样一算,刘立杆他们的京海国际金融中心,现在还是一个大坑,但这个大坑,已经增值了五千多万。
孟平几乎每天会来刘立杆这里,一是来从郑炜这里,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二是来找刘立杆抱怨的,抱怨自己的地,出手都太便宜,怎么每一块地,只要自己一出手,过不了一个星期,那地就涨了好多。
抱怨归抱怨,但这抱怨里,有一种亢奋和满意,并没有多少的失望,反倒是很希望这样的状况不要变,继续下去,他最担心的就是变,所以要盯着郑炜。
反正这些地转出去,他马上又会有新的地,更多更大的地,上面的那些人,也希望这样,不停地有进账,而不是久久地才听到钱袋子叮当响那么一下,钱这个东西,还真是落袋为安,在袋子外面的,都是传说。
这钱的声音叮叮当当响着,他们对孟平,就越来越和蔼,越来越觉得,这小子不错,够意思。
能不够意思吗,他们现在看到孟平的那张脸,怎么感觉和财神赵公明同志长得是一样的。
所以孟平感觉,只要这样的状况维持下去,自己就会越来越顺。
李勇从孟平手里拿了两块地,转手卖给了他们贵州老乡,赚了一百多万,李勇尝到了甜头,孟平来的时候,他就肯定也要上来,有时是孟平先到李勇的办公室,叫了他,两个人才一起上来。
这他妈的,一百多万,就这么半个多月的时间,也太好赚了,我们要卖东西,杭哧杭哧累成了一条狗,卖半年也赚不到这么多。李勇这样叫到。
李勇在孟平面前,从不避讳自己从地里自己赚到了钱,孟平也很乐意听,这兄弟跟着自己赚到了钱,他当然高兴。
孟平明白这地,其实和衣服是一样的,从工厂到最后的顾客手里,中间必须经过很多的中间商,很多的环节,不可能顾客直接从工厂买到,就是那些标榜自己是厂家直销的,其实也是中间商。
这地也是,政府就是怎么把一块没多大价值的地,制造成有价值的商业用地,海城的周围那么多荒地,要是没有变成商业用地,那就没人动,也动不了,自己就是从政府手里,以出厂价拿到了这地,是批发商,转手卖给李勇这样的零售商,这零售商,还一道一道的。
李勇就碰到过这样的事,他自己卖出去的地,过了几天,另外一个老乡来向他们兜售的时候,价格就又涨了三十万。
刘立杆看着这两个亢奋的人,心里也痒痒的,他也很想像他们这样左冲右突的,但无奈打了几次报告,北京都没有批准,有一块地,也在国贸,是韩先生介绍的,刘立杆觉得这里面有盈利的空间,就是作为自己公司的第二个项目,也很划算。
郑炜为此还专门跑了一趟北京,两级行总算是同意了他们的方案,但等郑炜回到海城,这地已经没了,韩先生和他们说,海城土地流转的速度,现在比香港还快,谁会把地放在那里,等你们一级级的请示汇报。
刘立杆觉得,郑炜说的没错,自己现在,真的像是老蒋的部队,这在前线指挥打仗的没有指挥权,后面指挥的,根本不知道前面战场的瞬息万变。
他觉得自己更像困兽,被困死在了京海国际金融中心的这个大坑里,你姥姥的。
“怎么样,后悔了吧?”郑炜看着刘立杆笑道,“我的提议,现在还有效哦。”
刘立杆叹了口气,骂道:“算了算了,不想他了,先干正事。”
说着,刘立杆就抱起了郑炜,郑炜笑道:“这就是你的正事?”
“那当然,我们两个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讨厌。”郑炜骂道,但声音和身子已经一起软下去了。
他们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在一起,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没有什么理智甚至克制可言的,每天从床上分开,最后肯定是要在床上结束,天亮以后,再有百般的道理说服自己,一到天黑,这些道理就和白天的光线一样,被夜所湮灭。
郑炜一次次地说完蛋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分不开的,但现在要把他们分开,似乎是已经不可能了。
一个行为作风干脆利落的人,竟也变得患得患失,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得小去了十岁,像个少女,无来由的,经常会唉声叹气,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需要宠,需要哄,需要刘立杆让她破涕为笑,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自拔。
自己的过去和丈夫,都变成了很遥远很模糊的东西,很多时候,她自己都怀疑,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啊?
直到床头的电话铃响,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那个有礼貌但是没有温度的声音,郑炜马上感觉自己从云里雾里,跌落下来,原来周围都是荆棘。
郑炜接电话的时候,刘立杆会轻手轻脚,走去洗手间,把门关上,坐在马桶上抽烟,扭过头,看着盥洗台前的镜子,朝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一个地喷着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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