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硝烟飞扬,飞砂走石,火堆猛地摇曳偏向一边。
晃动的昏暗光线下。
尘土血肉疯狂飞扬。
又一个手榴弹从屋顶丢下来,目标仍然是那些趴地上耳朵脑子嗡嗡响的鬼子。
藏在村民们中的积极分子见状,赶紧大叫:“赶紧跑啊...”
伪军向屋顶射击的枪声密集的响。
呼啸着的子弹击打土屋顶、墙蓬起一团团尘土,噗哧声乱响,飞过屋顶咻咻怪叫。
逃跑的村民冲到伪军面前有些发怵,某个积极分子很想上前抢夺伪军手中的步枪。
旁边的人死死拽着:“乡亲们的性命要紧,赶紧扶伤员离开这里,不是逞强的时候...”
一個满身补丁中年人对举枪瞄准乡亲们的伪连长低喝:“杨春来连长,沈家村东头...别自绝后路...”
伪连长虽然不认识对方,见被人叫出名字而且一口道出自己姐夫家的位置,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显然,自己家老底儿早被八路摸得一清二楚。
平日里驻扎在镇上,自然经常与到镇上的村民们打交道。
早就听说八路四处打听驻镇上自治军老底,而且他也收到过回心抗战证。
八路这段时间闹得欢,先是在魏县自治军军部公然干掉一旅手枪队长。
跟着打邯单,破铁路,然后打下成安县城,伏击皇军,接着干掉皇军战无不胜的装甲车。
更有小道消息说,皇军华北军神是役死于非命,虽然皇军打死不承认有这么回事儿。
偏偏有人亲眼看到拉回魏县来的那位军神的尸体。
而且,自治军程海波团长直接投八路。
二旅的二团副据说也是八路投过来的,鬼才知道他是身在曹营心在...呸,老子是曹营么?
那些八路无孔不入,鬼才知道手下有没有八路奸细,得罪这些泥腿子有可能赔上身家性命。
心念电闪,赶紧放低枪口,不着痕迹对旁边手下摆了摆枪口。
跟着抬高枪口对屋顶开了两枪,嘴里吆喝声震耳欲聋:“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来自四旅的伪军们挺有默契,迅速让开一个缺口,纷纷把枪口抬得老高,对着屋顶乱打一气。
村口边缘的伪军机枪手,赶紧扯着机枪隐入黑暗。
似乎,没有人想到此时应该从两翼包抄。
“你娘的太夸张了吧?你是想打一个星星下来呢?”
“不是说八路会飞么?我让他插翅难逃!”枪口直对黑暗天空的伪军,得意地又开了一枪。
直到,屋顶再没有枪声传来。
溜下屋顶,没添新伤的脏脸背着步枪步履蹒跚,左手捂着伤处,右手握着驳壳枪扶墙喘息。
贴着墙角坐下,驳壳枪夹在两膝间,手哆嗦着掏出子弹一发一发往从抽出来的弹匣里压。
后悔没找小红缨多要一个备用弹匣。
想了想,顺手将主动找柳元清要的那只一秒延时的光荣弹挂在胸前。
伪军真穷,屋顶俩警戒哨只搞到两个手榴弹。
想来,自己开火吸引,那些伪军应该不敢为难老百姓,此时应该已经跑了个精光。
确实如他所想,村民们连中弹没死的伤者都扯扶而去。
地上却留下十多具村民们的尸体,嚣张的鬼子同样趴了十几个,射击时跌落在鬼子身边流淌鲜血中的弹壳灼热,血腥气在弥漫。
脏脸觉得坐在黑暗中似乎很舒服。
鬼子到现都没有扔出一个手雷,凭感觉,自己刚才那波突袭应该摞倒了一半鬼子,扔出去的俩手榴弹应该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确实如他所料。
步枪打打穿了机枪手与军曹的脑袋,驳壳枪二十发子弹只是让六个鬼子后背中枪。
扔出的手榴弹让两个鬼子胳膊被弹片划伤,一个鬼子脑子仍然嗡嗡响,剩下的俩鬼子被爆炸扬起的沙迷了双眼...
好不容易擦眼流泪,目标已不见了踪影,一个鬼子上等兵疯狂地鸟语命令伪军们进村攻击。
可惜语言不通。
因为,那个翻译很倒霉,先是被糊了一脸血与浆糊,忘了躲藏,被一发驳壳子弹钻了咽喉。
此时正抱着脖子在地上来回翻滚。
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翻译工作肯定暂时无法胜任?不死的话估计以后也不行。
疯狂地嘶喊着询问趴在地上后背中枪的鬼子情况,似乎大部分都能呻吟乜能动弹没有毙命。
军曹阵亡,剩下能动弹的五个鬼子其中四个此时红了眼。
上等兵全然不顾地上后背中枪怪叫的同伴,将同伴挂在胸口的手雷扯下来。
一声吆喝,五个鬼子散开成一个三人组呈攻击阵形准备进村,俩胳膊受伤的鬼子拖后。
匆匆扯出绷带胡乱包扎,然后摘下挂在胸前的手雷用牙咬掉保险销殿后。
上等兵敢进村,因为他听出村里袭击者绝对只有一个人。
步枪开火的时候驳壳枪不响,驳壳枪开枪时步枪不吭声。
此时,他根本不考虑地形因素。
一声吆喝鬼子们全都贴墙,上等兵顺手将拨掉保险的手雷大墙上一嗑,跟着扔进前边进村路的黑暗中。
轰...
在猛烈震颤中,倚墙而坐的脏脸赶紧窜出尘土弥漫黑暗往村子深处逃。
跟着又一个手雷炸响。
身旁到处是砂石的飞迸与冲击,落硝如雨。
冲击波当场将刚刚转过一道墙的他冲飞,随后又是一大片硝烟灰土蒙蒙。
空气中连续猛烈冲击,无尽的飞扬与飞扬,世界都暗了,仿佛被硝烟屏蔽了。
趴在地上晃了晃头,伤处更痛。
紧紧攥住光荣弹,忘记了硝烟,瞪大眼。
准备等鬼子上来同归于尽。
硝烟继续飞扬,无处不在飞扬。
四个鬼子交替前进,一个握手雷持续警戒。
始终保持打头一个三人组,贴着进村路两边墙根儿,保持着松散队形。
额头紧张得现汗,一次又一次爆炸闪光中,汗珠闪耀在面颊。
刺刀偶尔闪出一道道寒光。
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向前。
黑暗中的脏脸在笑,他却听不到自己笑声。
他不知道鬼子距离自己有多远,如果这时候开枪,以鬼子伪军的猥琐,自己绝对连一丝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会被鬼子活活地捅死,也许是被鬼子手榴弹炸个开肠破肚。
老子活不了,但是老子有选择怎么死的权力!
嘿嘿,至少阴死了两鬼子,那几个后背中枪的也不见得能活得成。
进九连的时间不长,好像比以前从军六七年打死的鬼子都要多。
打鬼子确实过瘾,将军难免阵上亡,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将军,总也能算是个瓦罐子,大不了井口破。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照样杀鬼子。
贴着墙,凭感觉,除了小腿肚子似乎被弹片划了一道不深的槽子,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被鬼子扔出的手雷弹片划伤。
感谢太上老君...
没有听到手榴弹的声音,看来伪军们没有追过来,也有可能是伪军从村子两翼包抄吧。
来吧,看看爷爷今天还有没有机会再搛一两个...
恢复平静表情,左手捏着光荣弹拉环玩儿。
右手吃力地将驳壳枪枪口慢慢抬高,终于让驳壳在膝盖上平放。
耳朵的听力似乎在慢慢恢复。
好像听到了某些声音,也许是鬼子军靴与地面砂石摩擦声。
声音似乎很遥远,似乎又根本没有声音。
也许...只是幻觉。
右手食指慢慢压紧扳机。
左手小指套进光荣弹拉环...
爹,娘,儿子不孝,不能为你们送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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