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娥杀害丈夫和公婆一案,早已传动四方。
本来该被浸猪笼的女人,如今被关进了大牢,还要择日公审,立时在临清城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这里是左梦庚的大本营,所以步骤都走在了最前面。因此本地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感觉出了,左梦庚似有不轨之心。
不过因为大家的日子在一天天变好,渐渐摆脱贫困,因此对于老百姓而言,是绝对支持左梦庚的。
以瞿式耜为首的临清市政府早已运行很久了,但说来奇怪,这位百姓心目中的“知府”老爷,似乎还没有一次进行过断案。
难道这是要拿田小娥案来杀鸡儆猴?
三日后,城东大校场,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几乎整个临清城的人都出动,云集到了这里。
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临清半球实验。
除了实验的结果令百姓们大开眼界之外,就是左梦庚和徐若琳夫妇的新式着装,走入到了大众的心目中。
今日再看,赫然能够发现,百姓当中竟有许多人的穿着,已经改成了新式服装。
尤其是许多做工的人,为了方便,居然都穿着工服。
工服可想而知,为了劳作方便,必然款式简约,已经多多少少和后世的衣服有几分相似之处了。
正角还没有出场, 百姓们的议论甚嚣尘上, 说什么的都有。
“要我说呀,参座就是多此一举。这有啥好审的?那种不守妇道的娘们,就该浸猪笼。”
“最好浸猪笼之前先打一顿板子,我可听说, 这女人打板子要扒裤子的。”
“说起来, 那田小娥也是个苦命人。可是没办法,碰到了那样的老子爹, 又嫁了那么一个混账。”
百姓们没有等候太久, 新军士兵开进校场,控制四周, 场面为之一肃。
大家伙都知道, 正戏要来了。
果不其然,左梦庚、张振秀、瞿式耜等人联袂而至。
其中左梦庚和张振秀走到了正中、立着“主审官”牌位的桌子旁坐下。
虽然“主审官”的称谓很是新奇,但意思一目了然,大家伙还是知道了今日审案的, 居然是左梦庚和张振秀。
这个场面, 令许多人啧啧称奇, 不明白为何身为本地父母官的瞿式耜却不主审呢?
其实在今天之前, 就连瞿式耜也以为本案是由他来审判。
当得知左梦庚亲审的时候, 他也没有在意。
毕竟左梦庚说过了, 要用此案树立典型, 也只有他亲自来才能把握好尺度。
可是当得知副主审官是张振秀, 还不是自己的时候, 瞿式耜坐不住了。
他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以至于左梦庚开始防备自己?
当他提出问询后,左梦庚正式提出了行政和司法分离的政策。
从今以后, 司法执行将会从行政系统剥离出来,也不再是地方父母官的职责。
这个举措, 在阵营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风波,不少人都各抒己见。有表达赞同的, 同样也有表达反对的。
这其中有出于公义, 自然也有出于利益。纷纷扰扰,非睿智之人很难判明。
左梦庚的做法很简单,直接写了一篇《三权分立论》交付众议。
结果可想而知,都是人杰, 一下子就认识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好处。
权力的运作和制衡,这是从有政治开始的那一天, 就被统治者反复思考和改进的重点。
可以说,从古至今,在这个问题上的考量和举措,是在不断进步和完善的。
但很显然,在左梦庚的三权分立概念面前,前人的办法和制度全都犹如萤火之光。
权力的制衡,其实并非简单的最高权力者防备下属们怀有二心、谋逆造反的办法。即使是作为臣子的,其实也在极力推行权力制衡。
原因很简单,权力的制衡越完美,其实帝王对于政治的干预就会越少,反而能够让臣子有足够的施展余地。
因为一旦臣僚当中出现了问题,倚靠着权力制衡的制度,臣僚内部就可以平息和解决,自然也就没有了帝王下场的借口和必要。
否则的话,就只能像左顺门的板子一样,变成帝王和臣僚之间的对抗。
阵营建立伊始, 左梦庚就在若有若无地淡化自己在行政当中的分量,这让大家都十分喜欢目前的政权运作方式。
可假如左梦庚变得像朱元璋、朱棣那种对于行政事无巨细都要干涉的皇帝,将会变成什么样?
显然,没有哪个臣子受得了那种帝王。
左梦庚确立了责任制、任期制,然后对行政尽量放手,如今再拿走司法权,反而可以保证帝王即使不干涉行政,依旧能够掌控全局。
这是他乐于见到的局面,同样也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
因此在吃透了三权分立的意义后,即便是瞿式耜也乐呵呵地在此案中甘当一个旁观者。
今日阵营内部的决策者们都来了,而且全都是看客。
他们都是来看看, 左梦庚将如何决断田小娥案。毕竟这次的案件结果, 将会成为政权今后类似案件的判例。
至今阵营统治的地盘内,还没有一部甚至是一条广泛通行的法律条款呢。
今日, 便是伊始。
在左梦庚和张振秀坐定后, 人们才注意到,在他们前方稍微矮些的地方,分成左右两个区域。
一边写着原告,一边写着被告,旁边还有陪审官等字样。
全都是新花样,让临清的老百姓们再一次开了眼。
全体就位后,左梦庚也不耽搁,径自道:“带田小娥进入法庭。”
须臾,从监牢里提出来的田小娥,在两个卫兵的押送下,被送到了法庭上,安排在了被告席。
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让田小娥无比慌乱,努力想要遮起自己的脸,可是又怎么遮得住?
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声音里,夹杂着“人尽可夫”“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狐狸精”等数不清的恶毒责难。
左梦庚冷眉横起,拿起身旁的惊堂木重重拍下,喝道:“法庭重地,禁止喧哗。再有敢捣乱者,重罚不怠。”
刹那间,场面为之一静,没有人再敢开口了。
控制住了局面,左梦庚看向陪审官席的黄宗会,命令道:“陪审官,请陈述案情。”
黄宗会站起来,在助手成小妹的帮助下,拿着厚厚的案情卷宗,开始朗声宣读案情。
整个案情并不复杂,大多数的细节老百姓们早已获悉。此时再听了一遍,不少人都心生疑惑。
这样的案子,还有必要这般劳师动众吗?
黄宗会洋洋洒洒,把整个案情的经过说完,才道:“主审官大人,本案案情俱已陈述。”
左梦庚点点头,示意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看向依旧茫然无措的田小娥,朗声问道:“田小娥,方才的案情陈述,你已听到?本官问你,其中可有不实之处?请你注意,这是你的申辩机会,望你珍惜。”
田小娥愕然抬头,顾不得周围的目光了,努力回忆刚才黄宗会的话。
可良久之后,她颓然下来,无奈发现,案情陈述里并无一分一毫虚假之处。
见她沉默不语,左梦庚问道:“田小娥,你杀害丈夫张大财以及公公、婆婆一事,可否属实?”
田小娥真的不知道,为何要将自己拉到这大庭广众之下,再受一遍屈辱。
可事已至此,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若有若无的抽泣声中,她不得不点头,承认了左梦庚的询问。
见她认罪,周围的旁观者们一片哗然。刚想要再做议论,突然想起先前左梦庚的警告,又不得不强行忍耐下来。
可对于田小娥的认罪,左梦庚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道:“带田小娥父亲田狗子上庭。”
不多时,百姓们惊愕的目光中,田小娥的父亲田狗子,被押送到了法庭上。
田狗子一个老青皮,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么大的阵仗,慌的两条腿不停打颤,裤裆里也快要湿了。
待看到一旁的田小娥,登即化为怒火,破口大骂。
“你这贱人赔钱货,不好好伺候公婆丈夫,竟敢做下这等恶事,害老子也跟着丢人现眼,看老子不打死你。”
他骂不算,竟还想要翻出席位去打人。
旁边的警卫上去就是两枪托,砸的他骨头都要断了,哀嚎中吓的瑟瑟发抖。
大庭广众之下,忍受世人目光的责难也就算了,如今又要被父亲辱骂,田小娥的抽泣终于变成了大哭。
左梦庚心冷面硬,权当没有看见,只是看着田狗子。
“田狗子,今日叫你前来,只因田小娥案有相关细节,需要询问于你。必须如实回答,任何虚假陈述,你都要承担后果。”
田狗子听的似懂非懂,可刚才警卫的凶悍还有周遭的目光,让他只能胡乱点头,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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