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心里一突,虽然知道面前这个小娘子并非是像她之前所想的那么好对付,可她却还是没有打算就这么认怂服软。
开玩笑,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她的气势在这里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给打压了,那她以后在这流云城,还怎么呆?!
何况,她的夫君也不过就是一个千户!
这流云城地处边陲要地,附近囤积了北境的将近一半的兵力,这百户千户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朱夫人之前也是与军营的那些军户家的女眷有所往来的。
结果就真应了那句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那些女眷十之八九在来到这流云城之前,在家里都是务农为主的村妇,如今因为家里夫君或者是儿子得了军功,投奔过来一改有了那些许地位,虽然有的是穿金戴银从此在这流云城内有了那么些许地位,可到底还是改不了那出身。
就算是穿上龙袍也当不了太子,还是一股子破落粗鄙的模样,让人简直接触一次,都恨不得挪开眼不去多看,简直伤眼睛!
面前这小丫头,听说之前也就是在北境的一个村子里过活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年纪又还这样轻,能有什么见识?!
想到这里,朱夫人这气势就又回来了。她扭头,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旁边坐着没说话的宋大太太,挑拨搞事情的话那是张口就来:“宋大太太这客人,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我这说一句,她倒是有那么多句等着我!
这般不懂规矩的,倒是和宋大太太你相谈甚欢哈?!”
这就是要来挑宋大太太的毛病了。明里暗里都是对宋大太太的指责,似乎是在说,乐音之所以会这样对她不善,完全是因为宋大太太的挑唆。
可很明显,宋大太太也并不是那蠢笨的,早在乐音开口怼朱夫人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到了对策,见这会儿朱夫人扭头来问她,宋大太太也只是淡淡的开口赔笑道:“宋家不过是商户,您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家,向来求的,也不过是个和气生财而已。
陆家娘子救了我家老爷,我将她奉为座上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宋大太太这番话,明显是带了几分情绪在其中的。
而朱夫人也显然明白了她刚刚那番话说得不是时候,也就没有再多就这件事情去和宋大太太还有乐音争辩了,而是哼了一声,又坐回了座位上。
就像之前来的时候,宋大太太对乐音所说的那样,这里的氛围,如果没有朱夫人,那肯定会更为融洽和惬意自在。
只不过现在却多了一位朱夫人。
不管说是不是情愿,该有的客套还是要走的。
宋大太太毕竟是多年与朱夫人斗智斗勇打招呼的,不光是因为她是元娘的婆母,更重要的是,平日里也会有一些单方面的生意往来。
所谓单方面,也就是罗家巧立名目,然后由这位朱夫人出面来办。
不少原本是宋家独资的店铺和商行,也因为朱夫人的举动,而不得不将其中的一部分利润让出去,哪怕罗家从来就不曾真的拿出来一文钱入股!
而这样不要脸的做法,其实不光是针对宋家,在座的不少的人家中,也都是深受其害!
甚至有什么为了求个平安,很多人家中都不用罗家主动开口来要,而是会在开了新铺面之后,主动上缴一部分的利润!
所以朱夫人这一趟过来,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冲着乐音即将开业的铺子来的。
她虽然没有收到宋大太太递送过去的那些药皂和口脂香膏,但是却并不妨碍旁边有人告诉她,这些东西的妙处!
朱夫人并不傻。
这么多年罗家对外敛财,靠的都是她出面操办的,所以她对于哪些东西赚钱简直门清!
也正因为清楚,她才一眼就看到了乐音这间铺子所蕴含的巨大商机。
北境这边的人就算是买,又能有多大的销量?!
若是能够将她手上制作香膏药皂的方子拿到手,直接将这些东西交给罗家在江南那边和京城的铺子,由那边去打理贩售,所赚取的利益,可是北境这边的百倍千倍!
这样连她都能一眼看出来的商机,朱夫人不相信宋大太太看不出来!
所以在她的眼里,宋大太太现在之所以对乐音这般亲近,或许乐音出面救了宋老爷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铺子的商机问题!
无利不起早!
若不是有利可图,宋家用得着这么给一个小村姑脸面?!
就算是她夫君是千户又如何,这北境流云城内,数得上名号的千户家眷,有多少到现在还不是连饭都吃不上?!
值得宋家这样出面讨好?!
朱夫人正打算开口将铺子的事情提到明处,就见到一个她十分眼熟的婆子一脸慌张的从不远处疾步走来,穿过人群过来凑到她耳边,语速极快的禀报道:“住在兰茵苑的那位知道您过来参加花会,这会儿也坐着马车过来了,此时人就在门口了。夫人,您看……”
“谁叫她过来的?!”
朱夫人的脸顿时就黑了,一边暗恨那J人事儿多,不过是肚子里揣了块肉,就真当自己是王妃娘娘了?!
简直不知所谓!
可是偏偏眼下那丫头正得宠,她这里就算是心里再烦躁,也不得不先想着法的讨好。
她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也懒得再听婆子解释什么,扭头就沉着脸对垂眸站在她身侧的宋元娘不客气的指责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真是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教都教不会的!
没听到吗,苏娘子过来了,还不去迎一迎?!”
这刻意摆出来的挑剔态度,让宋元娘一下子就成了整个场子里被人注意的焦点。而宋元娘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针对,她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就领着身边的两个婆子朝着园子门口走去。
还不等宋元娘离开,朱夫人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过脸上闪过一抹痛色的宋大太太,顿时就觉得原本还压在心口的那股郁气散了不少。
她似乎是从宋大太太的痛苦里找到了乐子,越发得寸进尺的带着几分鄙夷故意挑刺,拔高了声音当着所有人的面,数落起了宋元娘的不是:“宋大太太你也别怪我对元娘严苛!
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最讲究规矩的!
都说慈母多败儿,元娘啊就是被你宠坏了!
我若是不多教她些,她怕是越发的不成体统!
你瞧瞧,这处世为人,哪一样不得我这个当婆婆的多嘴?!”
听着这番直戳她心窝子的言语,宋大太太罕见的没有接腔。她只是微微的垂着头,生怕自己一抬头看到朱夫人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会忍不住一拳砸上去。
“这可真是奇了,若是元娘姐姐哪出都不好,那朱夫人你当初为何还要聘了她回去给你当儿媳妇儿呢?!
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乐音放下手里的茶盏,就这么轻笑着打破了场上的沉寂。
她这番话出口,当然是有为了元娘和宋大太太开口抱不平的想法;更多的,也是因为朱夫人从出现到现在,其实也从来没有停了针对她!
既然和平共处是行不通了,那干嘛还要忍气吞声?!
反正迟早是要撕破脸,那现在还粉饰个P的太平!
这不要脸的老妖婆,真是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不等朱夫人开口,乐音越发不客气的又继续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道:“该不会是为了宋家的财产吧?!
哎呀,我这话说错了!
夫人所在的可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做出觊觎儿媳妇儿嫁妆的事儿来呢?!”
“你这小贱人,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撕了你嘴!”
乐音的这番话等于是直接当众扒了朱夫人的脸皮扔在地上踩,凭着朱夫人一向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态度,她如何能忍得住这口恶气,当场就一拍桌子,愤怒的站起身想要扑过来找乐音的麻烦。
还是她身侧的嬷嬷看着情况不对,想着这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动手太不好看,拼命上前阻拦才将她拦在了原地。
而乐音却丝毫没有半点儿惧怕的,她斜倚在圈椅的扶手上,好以整暇的看着朱夫人,脸上的笑意更胜,嘴里是说着抱歉,可脸上的表情哪里有半分抱歉之意:“哎呀,真是抱歉,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些规矩啊,还真是知道的不多!
出言得罪了夫人你,你可别见怪!
想来也是我多心了,夫人您这样的家世,又怎么会与我这样不懂规矩的村姑计较呢?!
何况,我刚刚那话也确实是小人之心了!
您这样的门第啊,想必都是闻着书香长大的,哪里需要金银这些黄白之物来堵心?!
是我的错,我不该说您觊觎儿媳妇的嫁妆!毕竟,您这样的身份,在哪里弄不到银子,何苦去费那份儿心?!”
这话还真不如不说呢!
乐音这一番夹枪带棒,气得朱夫人差点儿背过气去。她身侧坐着的二女儿罗霓裳终于憋不住了,一边轻抚着朱夫人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恶狠狠的朝着乐音这边瞪过来:“你闭嘴!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母亲说话?!”
乐音连朱夫人都是照怼不误,又怎么会将罗霓裳这样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发在眼里,她掩口咯咯的笑出声,看着罗霓裳的眼神里调侃之意十足:“我为什么不能说话?!她又不是我母亲,还能管到我头上来不成?!”
罗霓裳气得直跺脚,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词儿想要怼回来的当口,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从入口处走了过来。
被丫头婆子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桃粉色比甲的娇俏小娘子,她一手扶着身侧丫头的胳膊,一手有些夸张的撑着现在还半点儿不显的苗条腰身,一副娇矜之气显露无疑!
依着朱夫人的态度和之前的那点儿说法,再看这小娘子的做派,乐音几乎不用多猜也能想到她的身份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近来颇得魏王宠爱的那个有孕的妾室。
所以,肚子里揣着这样一个金疙瘩,不在家里好好养着安胎,怎么还会想着跑到这里来晃一圈?!
乐音的目光从这小侍妾的身上挪开,又重新的放回到了朱夫人的身上,然后就喜闻乐见的看到,朱夫人已经沉着一张脸站起身,将刚刚她自己才从宋大太太那里抢来的还没有坐热乎的座位让了出来,由着这小侍妾先上坐。
“我也不是故意过来要打扰各位的雅兴的!只是我有了身孕,王爷看得紧,不让我随意外出,这好不容易这两天天气好,我才求了王爷,想要出来透透气!
各位不用多在意我,只好好尽信玩乐,不要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才是。”
一个小侍妾,就因为有魏王宠着,现在又怀有了身孕,所以这一举一动,竟然还真就做出了王妃的派头。
这小娘子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格外好听,那语调的起伏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看就不是天生而成的。
随着戏台旁的乐调奏响,终于有戏子登台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而也随着好戏开场,场上原本的剑拔弩张也算是勉强缓和了几分,反正现在至少都将目光投向了戏台的方向,所以坐在乐音身侧的古家太太凑过来与她咬耳朵,也没有引起旁人太多的注意力。
“这位,之前的花名叫小桃红,是咱们流云城醉香阁的清倌人!
据说,早些年是放在扬州当瘦马调教大的。后来魏王来了咱们府城,朱夫人便出面,将这小桃红从醉香阁里要了出来,改了个名字叫云香,送去伺候魏王!
谁曾想,这终日打鹰的,如今竟然也让鹰啄了眼睛!
这云香是个有本事的,竟就真的获得了魏王的宠爱,如今还怀了魏王的子嗣,一朝飞上枝头,转头来呀,就不再给这朱夫人好脸色了!
朱夫人现在恨她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是无计可施,不仅不能对她怎么样,还得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伺候着,生怕她磕着碰着伤了腹中的胎儿!
你说,这是不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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