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最开始听到轲黑葛被斩杀的说辞。
第一反应便是绝不可能。
轲黑葛的个人勇武，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
自己这个小儿子虽然只有十八岁，若是放在那秦国来说，叫还未及冠。
但早已经是王庭之中，数一数二的勇士。
即便是放在整个大漠之上的所有部落中，也难挑出几个能够和轲黑葛媲美的勇士。
若是秦军其他的那些个将领，譬如头曼自己知道的苏角、王离、涉间之流。
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地斩杀轲黑葛。
况且，匈奴部落很少会和敌人硬碰硬。
若是大军发现不敌，撤退一定是极快的。
即便是有哪位秦军将领，仗着多年战阵的经验，能够让胜过轲黑葛些许。
但是头曼也相信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能够带着骑兵全身而退。
绝不至于落到被斩首的地步。
可当听见蒙恬的名字。
头曼愣住了。
蒙恬很多年前，便已经被称为大秦第一勇士。
自己当年正值盛年，大匈奴的威势也远胜现在。
那个时候的大匈奴，可是控制了阴山、阳山、贺兰山附近，以及大河南北的所有肥美草原。
甚至还越过大河，占据小半个上郡河南地，兵锋直指肤施县城。
草原上所产良马，以数十万计！
王庭控弦之士，超过二十万！
整个匈奴能够上马战斗的勇士，更是远超三十万！
可就是如此强盛之大匈奴，还是被蒙恬以大军攻而克之。
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便被夺走了整个河南地和河套草原。
如果说，被夺去大河以南的上郡之地。
还只是秦军抢了先手，用了计谋袭击，匈奴各个部落未能有机会集结。
那后来阴山草原的战斗，则是双方真正拉开阵势，公平公正的一战。
甚至那是匈奴部落数百年来都少有的，真正正面硬碰硬的一场仗。
然而结局很惨淡。
王庭骑士浮尸遍野，整个匈奴部落全数退出河套地区，退出阴山、贺兰山，远遁到漠南和漠北。
多年以来不敢南下牧马。
那一仗，蒙恬身先士卒，带着五千秦军骑士。
在数十万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一路之上，摧枯拉朽。
当面的诸多匈奴勇士，竟无一人有一合之力！
直接将匈奴大军的阵型打得千疮百孔。
那一年，轲黑葛刚满十四岁，跟着头曼在战场上见识到了蒙恬的风采。
从那之后，自己这个小儿子，便以蒙恬为标杆。
头曼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平生之志，便是能够在战场上击败蒙恬！
可头曼自己是知道的，蒙恬科不仅仅是那种个人勇武的猛将。
他更是一个能够统率三十万大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秦国上将军。
蒙恬的用兵之谋略，并不比个人勇武逊色。
当年听闻秦国要在阴山筑造长城，以抵御匈奴。
头曼便纠集了大军，想要破坏秦军构筑长城。
结果却又被蒙恬率兵伏击。
明明有万夫不当之勇，却还能用兵如神。
这样的对手，着实让人绝望。
而这一次，东胡八万大军！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全歼！
更是让头曼不寒而栗。
轲黑葛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
也是头曼近几年，一心想要扶持起来的新储君。
突然就这么被蒙恬给斩了……
头曼顿时一阵眩晕。
但真正更深层次的打击，还远不止轲黑葛被杀。
自己进攻月氏国，不光是想要得到月氏国的精钢弯刀和财货的。
也有让轲黑葛成为储君的意思。
而自己的长子冒顿，还在月氏出使！
这进攻月氏国，本就有除掉长子冒顿的一石二鸟之意。
月氏王一定会因为匈奴的进攻，而迁怒于正在出使月氏的冒顿。
冒顿，必死无疑！
只要冒顿死了，那么轲黑葛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储君。
而且，这还是一个能够被头曼控制得住的储君。
轲黑葛想要羽翼丰满，野心毕露，还得十年。
到那个时候，再权力交接，最好不过。
可是谁能想到，轲黑葛死了！
这意味着，头曼已经膝下无人！
两个儿子，都死了……
一旦其他部落知道自己绝了后，那么一定会蠢蠢欲动。
即将年迈的自己，还有能力镇压住那些大部落吗？
难道大匈奴，真的要在自己手里，分崩离析？
难道这就是萨满神对自己的惩戒？
想到这里，头曼终于气急攻心，口吐鲜血，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头曼身边王庭的侍卫，顿时大惊失色。
赶忙将大单于扶起。
头曼有些万念俱灰。
但他也知道，自己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自己是匈奴人的单于！
进攻月氏，已然是不可能再有所得了。
从这些溃兵的嘴里得知。
秦军骑兵锋利无匹，一轮冲锋就击溃了两万匈奴大军。
对于秦军突然展现出这样强大的战力，头曼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当年他就意识到，在蒙恬身边的那五千秦军骑兵，可能是有所不同的。
但是败退漠南之后，倒是也没有在意过这个事情。
反正败都败了。
而后来那个秦国大王子嬴扶苏，带着数千骑兵来了漠北之地，还袭击了王庭和自己的大军。
头曼又和小儿子轲黑葛，专门讨论过那支使用精铁武器铠甲的秦国骑兵。
毕竟，精铁武器和铠甲，还是太过于惊世骇俗。
头曼这才意识到，秦军之中真的有一支那样精锐的骑军。
这支骑军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决不可小觑！
而那月氏王的军队，虽然有所折损，却没有伤筋动骨。
基本上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的。
此时再想要攻打月氏，短时间内，必定没法破了秦军和月氏军队的联手。
匈奴大军长途奔袭，本来就是盈不可久的。
如果等到月氏国其他部落的军队回援王城，那么匈奴大军会立刻陷入危险。
甚至！
如果现在秦军和月氏大军能够联手北上，在这大沙漠中进攻匈奴大军。
那么自己带来的这些匈奴军队，恐怕全都得折在这大沙漠上。
跑都跑不出去。
月氏军队本来并不算什么强敌。
但是秦军却是横在整个匈奴大军头上的一把利刃。
虽说秦军和月氏军队，一定会相互防备。
可匈奴大军当前，难保他们不回放下成见，共同御敌？
头曼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说道：“传本单于令！全军后撤，回王庭！”
对于撤退逃跑，头曼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本来匈奴人就是来去如风的。
利则进，危则退。
没必要去进行无谓的硬碰硬。
于是，刚刚向南行进了仅仅个把时辰的匈奴大军，开始缓缓撤退。
最后消失在了来时候的大沙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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