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话可不能如此说,皇上您是天下的皇上,万民之计皆在您身,往小了说,皇后娘娘不过是您一人之妻,可往大了说,皇后娘娘却是一国之母…”
武睿一开口,倒也真还有胆大的敢于与他辩驳,不过,尚不等他将话说完,武睿那冷厉的目光已然先行彻透了他的内心:
“你既知皇后是一国之母,难道不知妄议一国之母该当何罪吗!”
妄议一国之母,是死罪,即刻问斩的死罪。
所以那大臣的神情中立马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但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跪了出来朗声将话说了下去:
“臣在刑部任职八年有余,自然清楚妄议一国之母该当死罪,只不过,今日即便皇上您真要臣血溅当场,这话,臣也要说下去。”
见他如此做派,罗素只权当是看场小丑表演。
原以为在刑部任职之人,多为刚正不阿,公私分明,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此人一看便知已是倒戈入了白瑞阵营,不过他对白瑞倒也忠心,竟敢用这种苦肉计装出一副死谏的样子来“明志”。
明晃晃的威胁啊,武睿若惧了退了,素婉被废,他大功一件。
武睿若丝毫不为所动,他硬着头皮撞撞这四周龙柱,还不需真撞,只要摆出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左右也没什么损失。
“皇上,您是明君,自然应知忠言逆耳,皇后娘娘既与您平起平坐,若其德行有亏,不能担此后位,吾等臣子,自当为您之江山社稷着想,斗胆言谏,万死难辞。
论享誉美名,才德在外,皇后娘娘不比贵妃娘娘,论为皇室开枝散叶,为皇上您摒除后宫之忧,皇后娘娘不比皇贵妃娘娘。
反之,皇后娘娘入宫四月以来,不仅未能替皇上您分忧,而是搅得后宫鸡犬不宁,在外生出许多流言蜚语。
其中有些事情,臣不知真伪,故不予置评,但,让后宫如此乌烟瘴气,让皇上您饱受外界非议,已是皇后娘娘之大过,此为失德!
失德之人,不当后位,所以臣恳请皇上,三思其行,斟酌其位啊…”
这番话,明面上看起来着实中肯得很,让人寻不到一丝错漏,武睿根本寻不到理由辩驳,便是不听都不行。
所以此话一出,又有许多大臣紧随其后,纷纷从座中跪了出来,与其一同俯首请愿:
“请皇上三思其行,斟酌其位!”
如此声势浩大,态度强硬,不知道的还以为素婉究竟是做出了什么罪大恶极天怒人怨的的事呢。
不过,不得不说,那刑部大臣终究还是打错了如意算盘,此废后闹剧的原委,罗素在《泪红妆》中并未细说,如今看来,大抵就是如此。
只是,不管事情原委如何,且知《泪红妆》设定当中,素婉的后位,从始至终都无一人能够撼动,不管是她自己也罢,旁人更是枉谈。
即便不看罗素的设定,就事实而言,这大臣把自己的命算得太重了些,也太过自以为是了些。殊不知,倘若武睿真这么容易就屈服于他们之下,那这帝王威严何在,皇室脸面何在!
他当众这般落了武睿的面子,以为借此便能逼得武睿不得不屈服,但他却独独算漏了太后这尊活佛的存在。
“太后!”
殿内气氛正是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一声惊呼传来,引得殿内众人皆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见高位上太后瘫靠椅侧,一手扶胸,两眼发白,脸色乌青,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人事不省,竟是一副胸闷气竭之状。
见此情状,武睿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太后往外走去,在旁的太医也立马紧随其后,与他一同退了席。
路过那些跪着的请愿大臣们身边时,武睿尤其停下了脚步,眼神冰冷而愤怒,若看死人般看着那个刑部大臣。
那大臣眼见太后被自己气得发病,已然是吓破了胆子,冒出一身冷汗,如今又被武睿这般眼神盯着,更是脸色泛白,哆哆嗦嗦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后若有什么三张两短,不必你在如此来一心求死,朕亲手送你们上西天!”
语罢,武睿突然朝那大臣胸口猛踹了一脚,力度之大,竟是直接将他踹得倒飞了几米出去,趴在地上神色痛苦,久久都无法起身。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太后若有事,你们第一个便去陪葬!”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那些原气势汹汹的大臣,如今皆弓腰俯背,同时深深埋下头去,生怕武睿下一个就会抓自己下手,更是再不敢出一言以复。
语罢,武睿抱着太后出了太和宫,又过许久,等确定武睿已经走远了,这些大臣才深出一口浊气,稍微抹了一把自己额角的冷汗,虚软着双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扶着案桌纷纷爬回席位之上。
武睿是走了,但他并未说就此散宴,所以这宴席还得继续,并且接下来,将由皇室之内武睿之下第一人——素婉来主持夜宴。
日日赖在坤宁宫厮混的那段时间,太后算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宫斗经验都教给了素婉,所以素婉虽没真正主持过夜宴这般大型场合,如今真正碰上,却也丝毫不虚。
不过,年夜宴倒不是很重要,先与他们算笔账才是眼下的正经事:
“本宫倒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诸位,以至于诸位对本宫的怨愤之意如此深重,竟是万死也要置本宫于死地?”
传言有虚有实,而所有传言当中的共同之处,便是说素婉生性温和怯懦,不与人争,所以对于素婉,大多数人的态度是不屑的。
故素婉此问一出,方才出来请愿当中的多数大臣皆故作清高地一甩云袖,高傲地将头转向一边,对素婉的话置若罔闻。
素婉原就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有什么疑惑便问什么,话里向来不设任何心计陷阱,偶然有那么些不当之处,那也只能说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不过,有一个四品臣子,听了素婉这话,倒是滴水不漏地将话中略有不当的意思转圜了回来:
“吾等既身为武朝臣子,食君俸禄分君之忧,说话做事皆以武朝江山社稷出发,故万死不辞,却非因娘娘所谓的‘一人之怨’。”
“真是好一个食君俸禄分君之忧,可本宫怎么看着夜宴开始之前,皇上面上并无忧虑之色,反而是你们这些人搅了通浑水之后,皇上才如此忧心忡忡愤而离席?”
素婉说的是事实,也正因为是事实,所以那些大臣根本无法从中寻出一丝错漏。
经过蓦然一瞬的寂静之后,一个面带须髯的五品武将怒而发声:
“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皇后娘娘您也不例外,所以还请娘娘自重!”
此话一出,原在旁沉默许久的白芷也端着副颇为“担忧”的模样幽幽在旁开了腔:
“是啊皇后娘娘,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前朝的事情,吾等后宫之人,最好还是不要多加置喙的好。
否则,传到皇上耳中,可就不太好了。”
听了这话,素婉倒是转过头颇看了她一眼,不过脸上的笑颜因此可见愈发讽刺:
“呵呵,你们难道不觉此话可笑吗?你们既可以在此大谈本宫的废立,缘何本宫过问一两句却是过问不得?”
经素婉如此一说,台下众人尽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是啊,武睿说今夜不立太子,不谈国事,他们就谈废皇后,如今武睿一走,皇后来过问自己的废立,这又成了国事,成了后宫不可干政,倒也当真可笑至极。
席间再一次因为素婉的话而回归沉寂,气氛一度冷凝。
正在罗素准备暗自为素婉此行拍手叫好之际,一个阴冷的声音却慢慢悠悠地轻易将这个局面打得粉碎:
“皇后娘娘好大的气场。”
两次见面,上一次的相处,在一个时辰左右,但这的确是罗素第一次看到白瑞脸上露出如此玩味而认真的神色。
他难得地坐直了身子,一手撑在椅侧,另一手托着腮,嘴角微微含笑,半脸遮挡在阴影之下,那目光紧紧盯在素婉身上,说不上其中究竟是阴翳多一分,还是讥嘲多一分。
明显可见的是,眼看这声音来源竟是白瑞之时,素婉的脊背僵了一僵,眼神也不如方才凌厉,且瞬间便显出了几分颓势。
“怎么?皇后娘娘方才气势不是足得很吗?如今这是怕了?”
见素婉半饷没有回话,白瑞复又语气更为嘲讽地出言相迫。
罗素跟锁秋站在素婉身后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不动声色地朝着素婉贴近了一步,作出保护之势。
素婉本就是个生性良善纯粹之人,没有太多心思,太后只不过教了她不到一月,如今她能在这殿前稳住气场质问大臣已是实属不易。
且白瑞这人,是从小/便在军营摸爬打滚混出来的人物,杀人如麻,通身戾气极重。
能让三军在战场之上臣服其统率,又素有“一眼震阎罗”之名的人,气场又怎么可能是常人所可比的。
说实话,在他如此目视之下,若轮罗素,怕是连坐都坐不稳,更别提回话了。
“哎呀哥哥,你怎能如此对皇后娘娘说话?你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杀敌无数,身上那般戾气,只要是个寻常姑娘,谁能不怕?”
白芷这话,看着是给素婉解围,却实则暗喻素婉空身为皇后,竟连寻常姑娘的胆量都不敌。
所以诸臣听了之后,竟是齐齐低声发笑起来,不过,也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不合时宜,却瞬间解救素婉于水火之中:
“论气场,这席间应是无人敌得过白将军才对。”(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