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刘氏此时陷入两难境地,她既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愿他冒这种险,还是在这般幼小的年纪,但现实情况,又容不得她三心二意。
她固然是一介妇人,但也有几分见识。
能清楚感知到,孟昭在见到薛应的武功后,态度发生了某种奇妙的转变。
粗枝大叶的人可能直接就忽略了这一点,但心性敏感的陈刘氏很确信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孟昭的确更看重这个薛应。
若是真要做个取舍,她没有任何底气和把握带着陈泰全身而退。
故而,她没有任何资本去和孟昭说不。
因为若真的撕破脸皮,最终吃亏受伤的,只会是她们自己。
这一点,从身旁独目瘸腿老头始终沉默的态度就可见端倪。
这个老者乃是陈家最后的底牌,不缺血勇之气,也不在乎生死,只在乎陈家人的存续,可见他也认为,眼下的处境如此,只能顺从。
而且,孟昭也并不是真的就将陈泰退入火坑,之前能让他一个小儿成为后天顶尖高手,与蓑衣人老大斗战不败,再过两年,让陈泰短暂达成和陈升彷佛的武学修为,也并不足为奇。
再者,老人看透世事沧桑,这人世间什么都在变,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陈升际遇不佳,英年早逝,而薛应修行魔道功夫,好勇斗狠,焉知两年之后,此人会不会被某个更强者斩杀?
所以,有两年安稳时光,已经足够了,再加上孟昭的保证,瘸腿老头才听之任之,陈刘氏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出于爱子之心,所以还是想要尝试一番。
这时,陈泰挣扎着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彷佛一只雏鹰倔强的从母鹰的羽翼下蹒跚而出,即将要展翅翱翔。
整个人出奇的冷静,冷峻的脸上容,满是成熟的色彩,眸光似水,坚定道,
“娘,我想试一试,若是爹还在世的话,即便知道这个人来报仇,也一定不会退缩的,我不想让爹失望。”
是的,假如陈升没死,知道薛应武功有成,前来复仇,一定不会躲避退缩,反而会从容迎战,纵然不敌,也无非是一个死,大丈夫何足道哉?
陈泰远没有陈升的武功,也没有陈升的阅历,甚至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他继承了陈升的某种精神和意志,让他不愿,不想,当一个懦弱的人。
孟昭看着这小子,笑意更浓,哈哈道,
“薛应,你看,这就是虎父无犬子,陈升一代剑侠,光明磊落,视死如归,他儿子也是年少有胆,不惧危险,此等父子相承的精神,我也要佩服一二。”
转而,又对陈泰鼓励道,
“好小子,有胆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若真是榆木脑袋,不堪造就之人,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向你许诺,两年后你和这薛应一战,不论胜败,必全身而退。
同时,你能提前感悟陈升生前的境界,力量,也是一种造化.
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算是因祸得福了。”
孟昭心中估算,他造就后天武者,以心种之力,驾驭他灌注的内力,这种塑造只是暂时的,事后,心种消散,内力流逝,也只留存有些许的武道感悟,仅此而已。
而先天不同,涉及到初步的天人之秘,开启人体潜能。
更直白的说,这需要打开人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从而使得人身运用真气时,对天地元气施加影响,乃至操纵天地元气。
这种改变,或许,会直接作用在身体当中,即便事后从先天跌落,也会使得陈泰小小年纪,便有先天武者的某种特性。
或者可以称之为,后天造就的,先天禀赋之人。
混沌体起始就是先天,陈泰比不了,甚至也无法其他的特殊体质相比,但相较起寻常的武人,他的起点已经高出太多。
魏七虽然没想那么多,但和薛应相同,也知道提前迈入,感受先天之力,是何等的际遇和造化,略带嫉妒道,
“陈家小子,你走运了,公子这是在造就你,给你好处啊!”
陈泰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这些,然而,还是本能的握紧手中之剑,冷静道,
“不论龙王怎么说,我都照做,即便战死,也无怨无悔。”
年纪小小,声音童稚,却满含坚定和无畏,不但孟昭,便是薛应也细细打量了这小子,心中百感交集,却是暗自有了决定。
两年后一战,若是真有这一战,他若胜,必不伤其分毫,若败,则无话可说。
当然,这个决定却是不曾说出口,因为一旦泄露出去,陈泰很可能没了紧迫感,战时意志,精神孱弱,纵有十分力,也发挥不出三分,他如何能解开心结?
“好,既说好这件事,接下来,再谈一件私事,诸位,我有话和薛应相谈,还请你们暂且离去。”
孟昭接下来一句话,让除了陈泰以外的人,纷纷了然。
即便是最游离于此事之外,看起来也最年轻的张敦,也明白,孟昭之前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必有缘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虽然这是陈家的地方,但孟昭发话,无人敢不从,于是乎,几人很快离开,只留下孟昭和薛应在屋内。
“你有何事对我说?”
薛应很好奇,孟昭花费这么多的心血,这么大的精力,究竟想从他身上获得些什么?
尽管他已经有了猜测,还是想要亲耳听孟昭讲出。
“薛应,明人不说暗话,方才我观你和魏七一战,陷入顿悟,领会出一门武学,观天测地,堪人气机气韵之变,强己而弱敌,无中生有,有中化无,奥妙无穷。
然,此功尚属草创,且欠缺一点关键,所以,我希望换取你所学武功,尤其是那勘测人与地脉之间牵扯的法门。
你意下如何?”
薛应点点头,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
“果然如此,先前在院中,我已经察觉到你的不妥,原来真有这般际遇,真是天纵奇才。
不过,我所学极为上乘,乃是天人之限,你又有何来交换?”
孟昭笑笑,他家大业大,珍宝,武学,应有尽有,有足够多的选择。
嘴唇翕动,却是以传音之法囫囵道出,让薛应自行挑选。
薛应思索再三,念及方才与魏七交手,对方的难缠与恐怖程度,最终挑选了吞天蚀日大法的残篇,这交易,也算是完成了。
孟昭,则得偿所愿,得到这门顿悟功法的脏腑之基。
只待彻底和自己所悟融会贯通,这功夫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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