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依莲紧紧地盯着那碗药汁,脸上瞬间青白一片,贝齿紧絮咬着下唇,阿芙已经看到那里隐隐沁出了血珠,拽着锦被的手更加紧了,青筋凸起了一片。
“喝了这碗药,本宫便马上让妹妹见皇上,就算让你一直陪在皇上身边也不是不可以的,所以妹妹可要想清楚了。”阿芙依旧笑地温柔,言语真诚。
“皇上他………………还好吗?”窦依莲的嘴唇嫣红,衬着那苍白的面孔,更显楚楚,但她依旧心心念念的是燕昊轩,有时候,女人真可以爱到完全不顾自己。
“皇上他很好,没受伤也没受苦,一如往常。”阿芙边答着,边把药碗塞到了窦依莲的手上,“妹妹只要喝了它,就能见到皇上了,何不亲自去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好。”
“娘娘不要,您不要喝啊,娘娘您不能喝啊!”馨儿在旁边凄厉地喊叫着,却是又立即被阿芙带来的宫女捂住了嘴巴。
“妹妹身边的宫女倒是个护主的,不过想来她是想岔了,本宫给妹妹带来的安胎的补药,有什么不能喝的,妹妹身子弱,怀的这一胎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本宫自然是要多挂心着些,妹妹你说是吗?”阿芙轻轻一挥手,便让人将馨儿带了下去,笑容和善地看着窦依莲说道。
“自是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厚爱!”这般说着,窦依莲惨然一笑,捧着碗一口气便将药灌了下去,只是喝下那一碗药,便好似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手指颤抖地连碗都拿不住,掉落到地板上,碎成了无数碎“那妹妹便好好休息吧,睡一觉便什么事情都过去了………………”阿芙站起身来,淡淡地看了窦依莲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她此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何必再在这里招人恨呢。
“等等,我要见皇上,你答应我的。”窦依莲好似忽然生出了力气…眼神灼灼地盯着阿芙说道。
“等明日吧,妹妹身子虚弱,也不能为了皇上不顾自己的身体,不然往后又怎么能够与皇上长相厮守呢。”阿芙并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窦依莲也没有再坚持什么,颓然地低下了头,脸色似乎越发苍白了…身上的锦被已经被她抓地皱地不成模样,颤抖的身体显示她此刻似是十分痛苦。
阿芙跨出莲栖宫,背后的大门缓缓关上,她深深吁了口气,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阿芙缓缓闭上了眼睛,窦依莲肚子里的孩子是定不能留下的,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阿芙不知道那个被她扼杀的婴孩会不会化为婴魂与她来寻仇,不过她本就是该下地狱的人,便这般永远沉沦在黑暗中吧………………
李墨言进宫来的时候换了一身缟素…一天一夜未曾休息,还受了伤,他的面上却未曾有一丝疲惫,依旧是平日里那般君子如玉的模样,浅笑着看着阿芙问道:“为何要留下窦依莲,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暗杀你的事情,她不可能没有掺一脚的。”
阿芙也是淡淡地笑,“她死了父亲,失了孩子…活在这世上或许比死了更为痛苦,而且留着她还可以适当安抚那燕昊轩,所以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我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哥哥或许不知道,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其实我们最害怕的反而是生不如死………………”
李墨言深深地看了阿芙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阿芙却是突然开口问道:“李府怎么样了,不知昨晚可是有什么伤亡?”
“我早就安排了人保护,窦林轩的那些禁卫军并没有对李家造成什么伤害,只是祖母她老人家知晓儿子的死讯,受不住打击,又病倒了,这一次想来应是很难再恢复过来了,不过也无妨,作为她的长孙,我自会让她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
阿芙静静地听着,觉得窦氏不仅仅是知晓了李诚敬的死吧,窦林轩与燕昊轩的图谋与背叛,想来也是使她情绪再度失控的催化剂吧,或许忘记一切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可以安稳地渡过余下来的生命。
“还有就是云儿的孩子没了……”关于窦依云,李墨言只说了这么一句,无悲无喜,仿佛那个死去的只是别人的孩子,阿芙越发看不透他,或许他的心,他的血本就是冷的,所有人类应该有的感情之余他来说,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真是可惜了,毕竟是哥哥你的第一个孩子啊。”阿芙面上的表情有些怅然,理智告诉她,即使窦依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也必定会凄惨但或许仅剩的那一点良知告诉她,在这场权利的争夺役中,最无辜的便是这两个不曾有幸见到这个世界的婴孩,而她与他,便是那侩子手,永远无法洗净两手那肮脏的血污,但既已经走上了这条道理,便绝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了。
“那孩子是云儿亲手打下来的,好像还是个男孩儿,眼睛鼻子都已经长全了呢。”李墨言依旧是平静地叙述着,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阿芙却是越发觉得背脊发凉,窦依云……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亲手杀死那个孩子的呢,阿芙突然又想起了上次回李府,窦依云将手放在肚子上,笑得温柔地模样,她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子了,她是爱李墨言的,这个无可否认,但爱的另一种升华,或许便是恨了,窦家满门,将会尸骨无存,或许,这也许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苟活在这世上,陪着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直到死的那一天…………
直到李墨言离开,阿芙仍然觉得思绪有些混乱,她知道自己的心终归不够狠,对于上位者来说,这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自己真的不如李墨言,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更要时刻警醒着自己,因为只要稍稍走错一步,便可能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毕竟前车之鉴已经太多了。
阿芙要去探望太后,燕昊轩给李沛凝下的药十分有效,从太后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李沛凝的神智已经开始慢慢糊涂了,往往前一秒遐记得的事情,下一秒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太医都诊断不出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阿芙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斜斜地靠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并没有挽髻,而是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上,却是柔和了面部的曲线,好像仅仅只是一位寻常人家的少妇,原来那凌厉而又雍容的太后形象,忽然间便模糊了起来。
“怎么不给太后娘娘挽髻,这般成何体统。”阿芙微微皱了眉头,质问道一旁侍候的宫女们。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们是想给太后梳来着,可太后娘娘怎样都不肯,奴婢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其中一个宫女上前一步,着实为难地禀告道。
阿芙又是看了看李沛凝,见她依旧是那般浑浑噩噩的模样,也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又问道:“辛嬷嬷呢,怎么没在太后身边伺候。”
“娘娘您来之前,嬷嬷方才亲自去取太后娘娘的药了,想来这时候也快回来了。”那宫女立即又回答道。
阿芙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若是辛嬷嬷回来了,让她直接进来见本宫。”
宫女们应声退下了,阿芙则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沛凝,浅笑着与她说道:“我不知道你还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但有些事我还是想与你说说,其实我还是挺谢谢您的,若不是您,我也不会那么顺利便当上皇后,所以我报答了您,李家最终还是胜了,皇上虽仍还是那个皇上,但他比原先更不像皇上了,怎么说您原本的期望也并未相左,只是父亲的意外亡故,也不是咱们想看到的,母后您节哀便是,其实我觉得您现在这样挺好,什么烦恼也没有,也不用为什么事伤心难过,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继续做你的太后娘娘…………”
阿芙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李沛凝的,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逃不出阿芙的眼睛,但她也只是一直如阿芙最原先看到的那般,眼神空洞,面无表情,阿芙觉得,若李沛凝真是假装的,那这功夫便已经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不过即使她使假装的又能怎样呢,大势已去,太后临朝的时代已经结束。
阿芙听到有敲门声,便应了声进来,辛嬷嬷端着一碗药汁缓缓走了进来,她低垂着头,态度恭谨,将那碗药先放在了桌子上,才恭敬地与阿芙行礼请安。
“起吧,辛嬷嬷也辛苦了,太后娘娘这一病也全靠你照顾着,若是等母后好了,本宫定是要好好封赏你的。”阿芙笑着让辛嬷嬷起身,温声与她说道。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皇后娘娘谬赞了。”这般说着,又端起那碗药,想要喂李沛凝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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