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率辽东骑兵出和州城往滁州挺进,沿途官道两旁的村庄具是一片死寂,探马来回穿梭,不断将探查的情形传回,流贼已将这些村落洗劫一空,各个村里除了尸体几无活物,百姓或逃或被杀,或者被掠走。
这种情形卢象升已经司空见惯,随即派人知会后面的辎重营,让他们把被害的百姓尸体掩埋,天气渐热,如果不掩埋将会造成疫病,那是最可怕的,一旦扩散开,再强的军队也会失去战斗力。
马队三骑一排沿着官道碎步行进,离开和州城大约二十里左右时,卢象升吩咐停下歇息,等候后面的天雄军步卒和辎重营的到来,大队骑兵来到路旁村前的一片开阔之地,安排好四周警戒后,骑兵们纷纷下马,解下战马身上的马鞍兵器,进村寻找水井给马匹洗刷并喂食,卢象同自告奋勇,带着天雄军的夜不收前去探查敌情,上次和高迎祥大战一场后,缴获战马数百,除了伤残以外,能用的有百余匹,卢象同从原先的夜不收中挑选了善于骑射的三十余人,一人双马组成了一个骑兵小队,然后从辽东骑兵请了数名高手操训,大半年之后这只小队已经颇具战力。
村子不大,也就百余户人家,但现在空无一人,卢象升和李重进带着武大定等数个亲兵,沿着村子走了一圈,发现了十余具尸体,都是年龄较大的老人,估计是这些人不肯离家躲避流贼而遇害的,家家户户院里院外都是一片狼藉,卢象升吩咐亲兵们把尸体抬到村后的空地掩埋,一个亲兵过来禀报,村里一家大户的房屋已打扫干净,二人随着亲兵来到那户人家歇息等候。
卢象同带着十余骑顺着官道一路小跑,这十余骑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夜不收,随着京师军器监打造的各种兵器源源不断的送来,夜不收们当仁不让率先挑选,每个人都配备了一架小巧的手弩,三只点钢箭头的弩箭,二十可破铁甲,三十步可破皮甲和棉甲,每人都身着内衬上满是铜钉的对襟棉甲,防御弓箭的能力大大提高,头戴斗笠型的红缨铁盔,左手臂套着一面小巧的皮盾,人手一把略带弧度的适合劈砍的长刀,弓拴在棉甲左边,箭筒在右边,马身右侧的隔袋里还有一把短斧,用来投掷杀敌,这身装备可谓精良之至。
跑出二十余里之后,卢象同下令歇息,众人来到路旁不远一座山包下的树林中,下马后将马匹拴在几棵树上,从马上的隔袋里拿出水袋和肠袋,两人负责喂食战马,两人人爬上山头警戒瞭望,其他人围坐一起开始饮水就食。
夜不收赵勇摘下头盔,拿出里衬,然后从肠袋里掏出几把炒面放进去,倒上水活成一个小面团,然后捏下一块塞进嘴里吃起来,边吃边笑道:“真他娘的好吃!头儿,你说原先咱们吃的那叫啥玩意,那腌菜比盐还咸,那锅盔比石头还硬,咬一口崩掉半颗牙不说,还不顶饿,吃完不到一个时辰肚子又开始叫唤,还是这东西好吃,真他娘的香!”,其他人也是点头附和。
卢象同将一大口炒面咽下,拿起水袋喝口水,笑骂道:“这才他娘的吃了几顿饱饭,就忘了饿肚子的滋味了?”
另一个夜不收李石头道:“头儿说的是,老赵你忘了?崇祯七年,咱们在应城那边大山里追贼,断粮三日,督帅带头吃树根草皮,愣是撑到把扫地皮斩了才出山!”
卢象同接着道:“某听押运粮草的兵部官说,这行军粮是皇上亲自想出来的,皇上体恤咱剿贼不易,才制出如此美食供应全军,咱能吃饱饭可别忘了皇上的恩德!”
赵勇道:“军粮咱且不说,这是沾了皇上的光,现在咱这身甲胄兵器可是厉害的紧啊,俺现在觉得一打五都行!”
和赵勇一个村里出来的赵栓柱接口道:“头儿,咱这回哨探可不能空手回去啊,怎么也得杀几个贼人带着人头回去,给那帮辽东蛮子看看!这些蛮子平日鼻孔朝天,根本看不起俺们!”
“就是!俺们这回杀几个反贼探马,叫这帮家伙看看!”
“不是俺吹,俺们现在和蛮子交手,不见得输!”
夜不收们纷纷叫嚷道。
卢象同一瞪眼,轻喝道:“噤声!赵勇、栓柱,你俩去替山上的弟兄回来吃饭,再一刻钟咱们接着往前走!”
这时,正在警戒的孙财从山上匆匆奔了下来,来到众人近前开口道:“头儿,前面几里外官道上有数骑!正往这边来了!”
卢象同立刻下令备战,众人纷纷收起水袋食物,奔向各自战马,赵二也从山上下来,众人翻身上马后,卢象同肃声道:“这一带没有其他官军,来的必是贼人的探马!一会动手大伙先用弓箭,准头好的射人,不好的射马!然后冲过去拼杀!”
官道上的流贼探马共有二十余骑,为首的是一名马匪出身的老贼马六,高迎祥还是马贩的时候就与马六那伙马匪认识,时常将从边军手里购买的兵器卖给马匪们,马匪也将抢劫来的各种物品交给高迎祥销赃,高迎祥为人豪爽大方,往往用高于他人的价格收购赃物,因此在马匪中名声很好,崇祯元年高迎祥造反起事,诸多马匪纷纷入伙。
原先只是个普通马匪的马六,现在已是手下百余骑的小头领了,因为攻城用不上骑兵,又加在营中无事可做,马六遂亲自带着二十余骑出来哨探。
官道上贼兵马队三三两两行进着,此时离开大营大约七八里路的距离,加上前几日刚刚从这条路上经过,马六他们心情非常放松,关系好的几人一队说着荤话,开着玩笑,队伍不时有怪笑声响起。
马六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山包,侧身对身边的胡三道:“转过那个山头,咱们歇息一番就回去,回营去俺帐里耍钱,银子可得带够,谁赖账谁孙子!”
胡三笑道:“六爷又惦记俺们的银子,每回耍钱俺们都输个精光,六爷缺钱就吱一声,俺们直接送上就是了!”
马六得意的笑道:“说起耍钱你们这帮孙子可不行,俺马六赢都不想赢了,你们这帮孙子非得找俺耍,俺就是不想要都不行啊,哈哈哈!”
二十余骑贼人说笑间逐渐靠近山包,距离官军隐藏的树林越来越近,到了大约离树林六十余步时,突然一阵弓弦响动,十余只长箭从树林里飞出,当先数骑贼人或直接中箭跌落马下,或坐骑被几只长箭射中,顿时人仰马翻,顷刻间数人失去了战斗力,没等贼人们反应过来,第二波弓箭又以射来,又是几人或死或伤,后面的贼人亡魂皆冒,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跑,这时卢象同一马当先冲出树林,其余的官军也纵马冲了出来,战马只有冲起来才有杀伤力,贼人们突袭之下想掉头逃窜,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而官军属于正面冲锋,马速在冲出几十步后已提了起来,等到贼人们调转马头想要提速时,官军的马力已经接近了最大,卢象同催动坐骑超过一名贼骑,握紧长刀顺势划过贼人的脖颈,那名贼人翻身掉落马下,一柄短斧从他身后飞过,狠狠的劈进了他身前数步之外一名贼人的后背,那名贼人身子往前一趴,然后一歪,从马上掉了下来,此时官军的马速已经最大限度的提起,剩余的几名贼骑根本不及还手,无一例外的被砍落马下。
卢象同放缓马速,战马借着惯性向前奔了数十步后,他一带缰绳,战马兜了半个圆圈返身回转,卢象同大声下令:“下马补刀!留一个活口查问贼人大营情况!”
官军催马漫步小跑,每到一名落马贼人身前,就有一人下马查看,有重伤未死的就补刀,然后将贼人首级全部割下,把自己用出去的短斧收回,收拢无主的战马。
卢象同催马回到树林,下马把战马拴到树上,然后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摘下铁盔,拿出水袋痛饮几口,赵勇小跑过来,拿过他的水袋也是猛灌了一气,放下水袋后长出一口大气道:“头儿!贼人大营就在不到十里之外,并且疏于防范!滁州城还没打下来!贼人就知道这些!”
卢象同心头一动,吩咐道:“打扫完战场把尸体埋掉,然后召集弟兄们过来,某突然有个主意,想和大伙商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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