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剑元死了,齐玄素是第一个发现的,哪怕是代掌宫真人孙合悟已经下了定论,而且凶手的尸体也被找到,仍是传出些许风言风语,认为齐玄素颇有嫌疑,毕竟他与齐剑元有过节,甚至因此大打出手,这是好些人有目共睹之事。
至于那名死了的女教习,说是隐秘结社的妖人,可没有切实证据,或者说有切实证据,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公布示人。
于是有传言说是因情杀人,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两人本是一对眷侣,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女教习年纪大了,急于成婚,可齐剑元前途无量,年轻有为,却不想立刻成亲,女教习一再逼婚,齐剑元这次来见女教习,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只是两人矛盾已深,一言不合之下大打出手,最终一同归于尽,一死了之。
因为齐剑元出身齐家,师承家世显赫,为了掩盖丑闻,这才动用各种关系把这名平日里与人为善的女教习说成是隐秘结社的妖人。
关于这些风言风语,齐玄素根本不在意,或者说顾不上在意,此时就在乾园的巨大广场上,齐玄素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姚裴。
两人坐在同一条石凳的两端。
姚裴因为修炼“太上忘情经”的缘故,看不出太多震惊之色,只是从话语中还是能听出一二:“此事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从姚裴在梦中与齐玄素相会的举动来看,她并不打算立刻返回上宫,而是要在下宫停留一段时间,结果出了这种意外,不得不提前回来。
齐玄素道:“你不是‘天算’吗?我还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看来我的‘天算’修炼得还不到家。”姚裴面无表情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齐玄素先把他的经历完完整整说了一遍,然后道:“从我的阴神回归体魄到我本人赶到现场,大概是一炷香的时间,也只有这一炷香的时间脱离了我的视线,结果两人都死了,我觉得不像是同归于尽。”
姚裴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女教习杀了齐剑元,然后在她想逃走的时候,被其他人灭口。”
齐玄素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从我离开前的局势来看,齐剑元根本不具备击杀那女教习的能力。”
姚裴道:“从你离开到你返回,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假设我们的推测是真的,果真有一个杀人灭口的凶手,刚好你走了,凶手就到了,你们擦肩而过,未免太过巧合。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凶手一直藏身在侧,在你离开之后,用齐剑元的飞剑击杀了那名女教习。至于凶手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原因也不难猜,一则是万象道宫的阵法隔绝内外,她根本逃不出去,二则是她元气大伤,就算没有阵法阻隔,也逃不远。与其让她落入道门的手中,被道门顺藤摸瓜,倒不如壁虎断尾,保全其他人。”
齐玄素点头道:“这倒是说得过去。”
姚裴继续说道:“我们继续假设这个关于杀人灭口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个凶手有没有发现你的窥视?如果不是巧合,而是他有意等你离开,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两人相识?或者说凶手在万象道宫中十分有名,很多人认得他,因为事发仓促,他来不及多做伪装,又没有把握将你的阴神一击必杀,只能如此行事。”
齐玄素认可道:“当时齐剑元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杀人灭口,未必要很高的境界修为,若说此人没有把握将我一击必杀,也说得通。如此一来,范围就会小很多。”
姚裴不断以拇指掐自己的指节:“关键是如何印证我们的第一个假设,即果真有这么一个杀人灭口的凶手。”
齐玄素道:“女教习是死于齐剑元的飞剑之下,若真是别人用此剑杀了女教习,一定会留下些许痕迹。”
姚裴问道:“飞剑呢?”
齐玄素道:“应该在孙老真人那里。”
姚裴起身道:“我去见孙老真人,不管怎么说,人死了,总要有个交代。”
齐玄素也随着起身:“那我呢?”
姚裴看了他一眼:“此事与你无关,你该干嘛干嘛。”
齐玄素又问道:“下宫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姚裴道:“暂且顾不上了,本来是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现在看来,已经不大现实,且看师父那边如何说吧。我现在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查证齐剑元的死因上,万象道宫的封宫是多年的传统,在封闭期间,进来一两个人还说得过去,若是大规模派人进入,这就坏了规矩,立时会传遍整个道门,所以一时半刻之间,师父不会再派人进来。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现在出了这样的案子,万象道宫肯定会加强管控,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我们刚才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我要亲手抓住这条大鱼。”
齐玄素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齐剑元都是为了道门而死,虽然我和他有矛盾过节,但人死万事空,也都过去了,所以算我一个。”
姚裴乜了齐玄素一眼:“你会有这么好心?”
齐玄素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好心,我是公私兼顾。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星野湖底的那尊至圣先师像,目标太大了,着实不好动手,就算得手,也很容易暴露,而且这种事情属于挖道门的墙角,真要这么干了,那不是和太平道的人一样了吗?我这也算是悬崖勒马,幡然悔悟。倒是这些紫光社的妖人,身上说不定会有神力。”
姚裴望着齐玄素:“你倒是有觉悟,平时怎么没看出来?”
齐玄素若有所指道:“若有必要,我可以更有觉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以国士待之,我必以国士报之。还有一句话,好像是儒门亚圣说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人家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回报人家。裴真人和东华真人愿意提拔我,我当然要站在他们这边。张青霄不因为我出身低微而小看我,而是平等、诚心待我,我便能为她舍了这条性命。七娘把我当儿子看待,我便拿她当亲娘对待。青霄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可以不做圣人、完人,也可以不做好人,却不要做小人。”
姚裴摇头道:“还是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套,你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士’,怎么能成就大事呢?”
齐玄素笑道:“我本就是布衣野道士,不做士,难道还要做君吗?”
姚裴不再多言,转而说道:“那就算你一个,我先去见孙老真人。”
齐玄素疑惑道:“你有把握通过飞剑发现那点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细微痕迹?”
姚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我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孙老真人有这样的本事,我只要给他老人家提个醒就够了,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来做,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比我亲自验证更有说服力。”
齐玄素被噎了一下,挥了挥手,故意用长辈的语气说道:“去吧,孙老真人应该在他的签押房。”
姚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齐玄素望着姚裴的背影,小声道:“没大没小,就这么跟叔叔说话。”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姚裴似乎听到了齐玄素的话语,忽然停下脚步,然后微微侧身,一扬手。
一道寒光闪了一下。
速度之快,齐玄素不仅没有看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脸颊一凉,几根发丝悠悠飘落。
伤口不深,对于有血肉衍生神异的齐玄素来说,更是不足道,可这种速度和准头却让齐玄素吃了一惊,更甚于飞剑。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一把小巧飞刀没入不远处的石柱之中,只剩下刀柄还露在外面。
姚裴没有收回飞刀的意思,径直转身离去。
齐玄素来到石柱前,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拔出飞刀,喃喃道:“这么个‘天刀’?”
然后齐玄素又试了试这柄飞刀的材质,不是宝物,甚至连灵物都算不上,与青鸾卫们的“细虎刀”差不多,可就这么一把刀离手之后还能刺入材质特殊的石柱之中,可见姚裴这一手飞刀的可怖,绝非齐玄素的“驭剑术”可比。
齐玄素用手握着这把飞刀,刀刃对着掌心。
在没有施加外力的情况下,仅凭飞刀的刀刃,很难伤到他的体魄。
可姚裴施加了外力之后,就轻而易举划破了齐玄素的面皮。
齐玄素伸手摸了摸已经愈合的伤口。
如果这一刀不是警告意味更重,而是冲着他的咽喉而来,若是把这把普通飞刀换成灵物或者宝物,是不是杀天人以下之人只要一刀?
齐玄素胜过齐剑元的那点志得意满荡然无存。
如果他的对手不是齐剑元,而是姚裴,只怕他会败得很惨。哪怕姚裴不用那把“功烛杖”,齐玄素也觉得自己没有多大胜算。若是她用了“功烛杖”,恐怕张月鹿都斗不过她。
若是让姚裴对上那个女教习,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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