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升空,离开爪哇国狮子城,向着大虞国升龙府进发。
走直线,全速飞行,大概只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的升龙府则是一片乱象,就在城外,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既没有陨石落地,也没有地动山摇,这个足有半个归剑湖大小的天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分外诡异。
万幸的是,出现天坑的地方位于一处荒僻无人所在,所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不过也有知情人知道,这个地方的下边原本有个大墓,现在所有的砖石结构完全消失不见不说,还被扩大了。
或者说,天坑就是在这个大墓的基础上扩展而来。
在天坑的底部,有一方弥漫着血色的湖泊,如果说天坑就像一只巨碗,那么这方湖泊就是碗底的残水。
只是此时的湖面上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下。
只有徐教容知道,多亏了巫罗的神域消弭了绝大部分力量,这才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若是直接引爆,那就要重演云锦山之事了。
二百余年前,废天师联合宋政等人叛乱。玄圣在盛怒之下以第四重“太易法诀”打断了云锦山的部分地脉,引发了大范围的地动,许多山峰直接倾塌,就连大真人府都塌了一角,使得云锦山的地形发生了极大改变。虽然正一道在事后进行过修补,但还是无法彻底恢复原貌,这就导致云锦山地形十分复杂。
今日只是多出了一个天坑,没有危及地脉,实在是万幸。
不过天坑的出现还是没有瞒过道府上上下下的眼睛,已经有人推测出这个天坑与兰大真人有关。
原因也不复杂,无论是地动,还是陨石,都会留下碰撞断裂的痕迹,可这个天坑有点太过“光滑”了,就好似凭空少了一块,这无疑与“太易法诀”的化为浑沦对上了。毕竟先天五太多少年的名头了,道门的高品道士多少都知道一二,放眼整个婆罗洲道府,只有兰大真人能用“太易法诀”。
如果此事真与兰大真人有关,那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兰大真人必然要在第一时间召开道府议事,一是说明具体情况,与什么人发生了冲突,二是安排后续事宜,或是全城戒严,或是搜捕涉案人等,甚至是道府内部追查失职之责。
结果众人左等右等,始终也没等到兰大真人召开道府议事,这便让人生疑。
难道兰大真人遭遇了什么意外?
陆陆续续,有人来到水宫,请见兰大真人,想要一探究竟,不过都被徐教容挡下了。
道府内部的疑虑更重。
王教鹤和陈书华倒是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第三副府主王教鹰过来试探。
仅从名字,就能知道两人的关系。王教鹰是王教鹤的弟弟,在婆罗洲道府中向来跋扈,甚至有点莽撞,让他来出这个头,不显突兀,事后也有说法。
此时的水宫门外阵仗着实不小,徐教容亲自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上,挡住去路,宫门外站满了灵官。
王教鹰虽然不是首席和次席,可仗着兄长的权势,威势极大,分开众人直接来到宫门前,上来就对徐教容开炮:“徐辅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这么多人挡在这里,是想要隔绝内外吗?”
自古以来,对权臣有条罪名叫“隔绝内外”,把皇帝和外面彻底隔离开,让皇帝一言片纸都出不了宫廷,也让外面的声音无法传入皇帝的耳朵中,如此便有了操纵朝政的机会。
这个罪名却是不小。
徐教容冷冷道:“我算个什么人物,也能隔绝内外?王副府主还请慎言。”
王教鹰道:“既然不是隔绝内外,那么徐辅理为何拦路不让我们见大真人?道府的事情还管不管了?徐辅理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些事情大真人知不知道?”
一连串的逼问,让徐教容的神色愈发冷峻:“王副府主!我已经说过,不见客是大真人的意思,我只是执行大真人的命令。至于道府的事情还管不管,似乎不是你应该问的,我也不会回答你。”
王教鹰多年以来仗着兄长的权势,在道府内部一向是独断专横,除了兰大真人和兄长王教鹤,谁也不放在眼里,现在被徐教容这么一顶,立时激起了怒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还是道府的副府主,我凭什么不能问?误了道府的大事,谁来担责!”
徐教容也不是善茬,说道:“关于这一点,王副府主尽可放心,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砸不到王副府主的头上,更何况天还塌不下来。”
王教鹰眯了眯眼,高声道:“徐辅理,王某再请问一句,兰大真人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徐教容脸色不变:“兰大真人正在闭关,除此之外,其他的话,我都不会回答。”
徐教容要挡路,总要有个理由,不能愣是不让别人见兰大真人,正所谓虚虚实实才最难分辨,徐教容给出的理由是兰大真人需要闭关。至于为什么闭关,等到兰大真人出关,自会知晓。
王教鹤他们想要搞清楚的一点也在于此,兰大真人到底是在闭关?还是在养伤?按照道理来说,后者的可能更大,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闹得正欢,兰大真人突然来一手出关,那就很尴尬了。
至于王教鹤等人给出的试探理由也是现成的,因为闭关的说法不是兰大真人亲口宣布,而是由徐教容转达,所以他们就抓住了这一点做文章,王教鹰更是连“隔绝内外”的帽子都搬了出来。
徐教容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徐教容深知自己不能有半点退让,能拖一刻是一刻,必须拖到齐玄素回来。
王教鹰大喝一声:“徐教容!莫要拦路!”
王教鹰也是带了人手,随着他的一声大喝,立时向前。
这是直属于掌府真人的灵官。
当初王儋清去玉京,就带了一位灵官,甚至敢对齐玄素出手。
不必徐教容吩咐,站在宫门外直属于掌府大真人的灵官也随之上前。
两拨灵官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徐教容被众多灵官簇拥着,怒道:“王教鹰,你想要造反吗?”
王教鹰道:“徐教容,我现在怀疑你趁着大真人抱恙,架空大真人,隔绝内外,北辰堂和风宪堂的道友马上就会过来,你莫要自误!”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上空突然一暗。
阴天了?
王教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
一艘巨大的“应龙”不知何时悬停于升龙府的上空,好似一朵乌云,遮天蔽日。
在“应龙”的周围还有三艘“紫蛟”。
“应龙”和“紫蛟”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披着黑甲的精锐灵官。
这一幕,好似神兵天降。
如果说钦差是天使,那么这就是天兵了。
徐教容也随之看到了这一幕,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异常,纷纷抬头望去。
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巨大的骚动和喧闹。
还有一部分灵官已经提前落地,选择从升龙府的城门进入城中。
毕竟真要是灵官空降社稷宫,那就是攻城的架势了。
因为是道门的灵官,所以城门这边根本没有半点阻拦,任由这支人数在五百左右的灵官队伍长驱直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道士和一名灵官。
灵官摘下了头盔,单手托着,是个女子,相貌柔美。若非那身漆黑甲胄,一定会被误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有些人已经通过甲胄的样式判断出这位灵官的品级。
竟然是一品灵官。
说来也是巧了,丁丑灵官的名中有一个“丑”字,却长得极为貌美。
她之所以摘下头盔,是表明自己并没有敌意,并非为了逼宫而来。
至于甲寅灵官,则留在“应龙”上面,以防不测。
道士自然就是齐玄素,在来升龙府的路上,他已经换上了道士鹤氅,肃穆庄严,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身后是黑压压的灵官,沉默无声,只是追随着次席副府主的脚步。
灵官们穿过青龙大街。
除了灵官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杂音,似乎整座升龙府都开始屏息凝神。
在主轴道两侧,旁观者们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头顶上的飞舟,如黑云压城。
如今又是灵官入城。
这是要逼宫?还是道老爷们要火并?
当灵官队伍逐渐走远,好些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内城的城门越来越近,这里的驻守灵官已经得到了另一拨灵官入城的消息,可上面没有命令,便有些手足无措。
到了靠近内城的这段路程,谁也能看出两拨灵官的紧张气氛,谁也不敢在此看热闹。
忽然之间变得空落落的主道上,齐玄素始终走在最前面,哪怕是丁丑灵官都要落后一个身位,并无人能与他并肩同行。
内城的城门未关,只是站了大批灵官。
齐玄素旁若无人,自顾前行,他每进一步,这些灵官就退一步。
最终,齐玄素还是穿过了内城的城门洞。
当走出略显幽暗的城门洞时,齐玄素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瞬间,跟在他身后的所有灵官们也随之一停。
整齐划一。
另一派的灵官如临大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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