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仇出事了,柯青青便要挑起重担,毕竟她作为齐玄素的前秘书,许多业务都比较熟练。
古话说,一女不能嫁二夫,如今柯青青却是一个人负责两个人,既要兼顾张月鹿,又要兼顾齐玄素,好在齐玄素和张月鹿离得不远,都在升龙府,勉强还忙得过来。
齐玄素在台面下的动作不断,不过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照常处理各种事务,主要还是改组南洋联合贸易公司的事情,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协调方方面面,不能被人抓住话柄,还是十分考验齐玄素一碗水端平的本事。
严格说起来,搞好商贸,给道门赚钱,才是齐玄素这位首席副府主的本职工作。
查案什么的,那是次席副府主的事情。齐玄素的镇定,无疑消弭了一些紧张气氛,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今天齐玄素又召开并主持了一次议事,议题包括听取市舶堂分堂和度支堂分堂有关整顿南洋联合贸易公司情况的联合汇报等。
说起市舶堂分堂的首席主事,作为副手,一度被林天河打压得很惨,几乎没有半点实权,就像个供起来的挂件。
可这次林天河出事,他因祸得福,不仅没有被牵连其中,反而成功上位,现在俨然是代理辅理,正是春风得意,也对齐玄素大为感激并大表忠心,做事十分积极,给齐玄素帮助不小。
议事到了很晚,柯青青走进齐玄素的签押房时,大部分主事已经散了,只剩下紫微堂分堂的首席主事和风宪堂分堂的首席主事还在。
房间内还有未散的烟雾,桌上有许多残茶。柯青青打开了窗户,让那些带着烟草气味的雾气散出去,又忙着倒掉茶杯里的残茶。
齐玄素对柯青青说道:“柯主事,如果张次席那边没什么事情,你待会儿让人准备一些夜宵。”柯青青应了一声,端着收好的茶杯离开了。
又泡了新茶,端进了齐玄素的签押房。齐玄素的签押房是个套间,一层套着一层,最里面是静室兼起居室,然后是书房办公的地方,再是会客厅和小型议事厅,最外面是秘书的地方。
此时齐玄素与两位首席主事已经离开议事厅,进到了里面的书房,齐玄素坐在书案后面,在齐玄素的对面放了两把椅子,分别坐着两位主事。
柯青青给三人上茶,齐玄素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两位主事则伸手扶了下茶杯,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齐玄素问道:“关于陈剑仇的事情,你们知道吗?”两位主事对视一眼,风宪堂的主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有所耳闻。”齐玄素说道:“毕竟是我的秘书,我问了一下北辰堂方面的道友,丹锦副堂主和永言副堂主都没有下过命令,北辰堂总堂方面更是毫不知情。”风宪堂首席主事哪里还听不明白,赶忙说道:“如此说来,竟然是北辰堂分堂自作主张。”齐玄素道:“北辰堂分堂的确有独自办案的权力,自然也有调查陈剑仇的权力,自作主张合情合理,这是道门赋予他们的权力。对了,我听说北辰堂的首席主事是位女道友?很有魄力啊,巾帼不让须眉。”柯青青插口道:“是的,此人叫吴婄蓉,很强势,在婆罗洲很有名,在八代弟子中属于比较年轻的。”道门重建以来,除了以玄圣为首的初代弟子和部分二代弟子情况特殊,此后道门以二十四年为一代,所以同代弟子的岁数差距很大,齐玄素这些人已经是八代弟子中比较靠后的,而白英琼等人就是比较靠前的,相差二十岁也不稀奇。
同理,七代弟子的末尾和八代弟子的头排,可能只差一两年而已。齐玄素问道:“怎么个强势法?”紫微堂的首席主事接口说道:“当初大虞国闹巫蛊案,是她一手侦破,所以被提拔为北辰堂分堂的主事,这位吴道友很有特色,有些时候不那么理性,有些情绪化。”齐玄素打断道:“什么叫情绪化?”紫微堂的首席主事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当然不会认为齐玄素不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摸不准齐玄素的用意。
柯青青代为解释道:“具体来说,就是比较冲动,喜欢跟着情绪走,还需要别人提供一些情绪价值,据说她的下属都比较会‘哄人’。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也算是前途无量了,在公事上这么拼,就很难兼顾私事,再加上她的性格,我听说她跟道侣的关系不是很好,她的情绪化应该有这方面的原因。”齐玄素总结道:“情绪价值,这是个西洋人的词语,总结起来就是要别人吹捧,要别人哄着,总之,要别人使自己开心,然后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柯青青点头道:“可以这么说。”齐玄素说道:“这可不是做事的正确态度。把自己的个人压力转嫁给下属,这很不好。当然,我要先自我批评一下,我就是因为一些私事,把怒气发泄到了王副府主的身上,听说王副府主还在抱病?我倒是该去看望一下了。”两位主事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说话。
柯青青道:“是王副府主骂人在先,怪不得首席。”
“好了,我的事情先不去说,继续说这位吴道友。”齐玄素说道,
“你刚才说吴道友还不到四十岁,那也的确很厉害了。”柯青青小声道:“真要那么厉害,怎么弄得婆罗洲乌烟瘴气?西洋人煽动骚乱的时候没见她出来,古仙们密谋降世的时候也没见她出来,对付自己人,倒是一把好手。”风宪堂的首席主事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已然明白了几分,所以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接口道:“正是内战内行,因为精力都用在了研究、调查自己人上面,也必然会外战外行,毕竟没时间去调查研究外人了嘛。”柯青青玩笑道:“周主事所言极是。有些人,就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真该好好查查他们,是不是居心叵测,整天搞窝里斗。”有些话,齐玄素是不合适说的,他只能隐晦地传达一个态度,让底下的人领会,这可以看作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万允万当,不如一默。任何一句话,你不说出来便是那句话的主人,你说了出来,便是那句话的奴隶。
秘书则没有这么多顾忌,在必要的时候,可以
“口无遮拦”一点,人微言轻,也可以看作是
“童言无忌”,起到嘴巴的作用。紫微堂首席主事也是宦海浮沉多年,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玄妙,不由感慨,难怪齐首席年纪轻轻就异军突起,有靠山有背景是其一,有能力有功劳是其二,关键一点,他天生就是干这个料,分明是一个初入权力场的新手,却能无师自通,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老练,只怕是道门三秀比不了的。
许多道理,他混了几十年,才渐渐明白过来。风宪堂首席主事不比紫微堂首席主事差多少,同样是人精,他是会看风向的,也是会听话外之音的,当即表态道:“柯主事说得对,是该查一查了,西洋人搞事情,邪教妖人搞事情,结果北辰堂分堂屁都不放一个,我看是有渎职之嫌。”齐玄素语气平静道:“这些事情,你们去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自有章程法度可依,我要把精力放在南洋联合贸易公司的股东大会重组上面。”风宪堂首席主事应了一声。
他是二十年的老刑名了,自然知道章程是什么样的,不会露出把柄给人拿着。
柯青青退了出去,让人准备夜宵。两位主事都明白,这是给予共同进餐的待遇,虽然夜宵不那么正式,但无疑是一种暗示。
进一步来说,这是把他们当做自己人看待。很快,夜宵送上来了,只是普通的汤面而已,的确算不得什么。
不过两位主事什么没吃过?谁也不是冲着汤面来的,关键还是看汤面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齐玄素并不打算遵守这个规矩,他一边吃面,一边说道:“我记得,有关陈剑仇的事情已经上报紫微堂总堂了。”紫微堂首席主事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是的,因为涉及到两位仙人级别的古仙降世,所以直接就是顶格的‘天字功’,掌堂真人还点名表扬了,只可惜他不是正式道士,许多提拔奖赏暂时还无法落实。”齐玄素说道:“是,要到大考之后才行。可说到大考,谁也不敢保证陈剑仇一定能考上,如果没有考上,那就一直拖着不落实,终归不好。”紫微堂首席主事说道:“关于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我想,是不是先给一个同道士出身?”齐玄素说道:“这个提议好,陈剑仇的案子还没有定性吧?按照道门律法,他是不是有资格被授予同道士出身?”风宪堂首席主事点头道:“是的,按照道门律法,他的确有资格。”齐玄素用手中的筷子虚点了一下:“既然他有这个资格,那么我们不能寒了人心,不能让人说我们赏罚不明,否则以后谁还肯为道门出力?”紫微堂首席主事正色道:“我立刻就给玉京紫微堂总堂去函,请求授予陈道友四品同道士出身。”齐玄素道:“我也会跟紫微堂的道友打个招呼,让他们尽快落实。”紫微堂首席主事笑道:“首席是我们紫微堂出身,这可是娘家,都是同僚,算不得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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