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琼宫内的风波平息了,没有任何波折。
诸多域主念头所化的元神法身,也大都折返离去。
本来,有些人心中想要趁此动荡,重立道统,再次称宗做祖。
但随着季秋轻描淡写的展露了一二神通后,霎时间,心气皆是一泻千里,烟消云散。
天衍道山,云梦缭绕,无边无际。
作为一派教主的无涯子,于这一方北洲曾经有名的洞天福地,睁开眼睛。
只神念一回,刹那,
他的视线,便向大燕神朝的景都方向,不由挑眉望去,眼中充斥着的尽都是后怕,忌惮,与庆幸之色:
“幸亏,未曾与百里权那野心勃勃之徒共谋大燕,若不然,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一方成名已久,深不可测,有着绝巅道君镇守的圣地洞天,却在一道眸光垂落之际,便落得个湮灭下场。
往昔那万载赫赫威名,就好像是薄纸书写的戏言而已,当真可笑!
但.
谁又敢说,那不是事实呢。
在元神念头回归之时,无涯教主甚至心中还有些微不信,于是特地抽空,分了一缕神魂,瞅了一眼日照宫。
却见,曾经辉煌如大日,冉冉不灭,在无数凡夫俗子眼中威震一域的煌煌上宗,哪里还能见得?
早就不复存在了!
那道人,他真的,崛起短短时日,便达到了一个无法揣摩的境界了!
任无涯子号称天机莫测,他也想象不出来,此人到底得了何等造化,能够做到这等程度!
“元神?斩道?”
慢慢的,有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于他脑海升起:
“莫非.”
两鬓黑发垂落,值此时无涯教主眼神收缩,只觉冥冥中有什么阴霾,笼罩在了他的元神之上,似乎是在警醒,警醒
他触及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
于是片刻,一滴冷汗自他额头滑落,随即更是抑制不住,口鼻猛地咳血,双眸眼神涣散,就连元神——都有了些许裂痕!
想起在紫琼宫中,元神未散时见到的那一幕.
他不禁惊声:
“那道人,莫非.”
“已摘得了极境之果?”
“可他才多大啊,到底悟到了什么?竟能如此一步登天!”
片刻,似乎是缓过了气儿,无涯教主强忍着不适,从袖中取出了教内秘宝——大衍镜。
此镜为圣兵,无有其他功效,唯有‘照见大千,可看寰宇’之能,比如元天界内,只要不被大神通遮掩的古地、禁区,亦或者圣地道场,便都逃不过它的窥视。
无涯教主之所以取出这面镜子。
便是因为
那道人在他们离宫而去后,未曾遮掩气息,便腾云驾雾,咫尺千里,去了西海!
而西海有什么.如今的元天界,只要是道君之上的人物,便没有不晓得的!
不仅如此,
比如北洲,无涯子等绝巅道君,隐约还晓得几分其他的绝密消息。
传闻那苍龙尊者敖云舒,是借体重生,这才斩道,至于她所借之人,往日里或许不是什么大事,这也是他们为何干预图谋大燕的原因之一。
但随着季秋的实力远远大出所料!
如果传言为真!
“古老相传,自上纪诸尊陨落之后,便四分五裂的元天”
“莫非,真要化为一统,大开星空古路了不成?”
他颤抖着手指,拨弄着眼前镜面的模糊,将雾气驱散,眼看着画面越发清晰,
待看到那道人只身一人,杀入茫茫西海,惹得天地黯淡!
不禁,大叹。
“独尊当代,当如是也!”
——
“呜”
可怕的海啸,卷席着苍茫巨浪,有道人衣袂纷飞,踏着风浪而行,横渡整个西海。
天上日月无光,群星黯淡。
而那道人周身,却有符文化作规则,法力化作领域,急速扩散,几乎将整片海域都笼罩了个遍。
浩浩荡荡,毫不遮掩,即使他身上的法力波动并不明显。
但.
却是叫整片海域为之战栗。
此人正是季秋。
自紫琼宫中,隔着千万里一道眸光,抹杀了日照宫百里权,肃清阴世孽物后。
他没有任何停歇,将与赵紫琼诞下的‘道胎’送予其母手中,继续温养,便脚步一踏跨越景都,过破碎海而直入西域茫茫。
“苍龙女武神,西海尊者敖云舒,敖景.”
季秋拂了拂一尘不染的衣袖,眼神淡漠,呢喃着那个‘夺舍’了敖景的名字,波澜无惊的眸子里,露出了一缕煞气。
在他的背后,几乎整个海平面上,都被染上了血色。
那是他横跨西海,前来拦截于他的生灵。
里面不乏所谓的法相妖王、甚至元神妖圣,还有一些仙岛臣服苍龙的道君修者。
他大张旗鼓的动作,引来了西海的围剿,但.
这都无所谓。
自莽荒回归之后,季秋的道行虽仍是‘元神’,但他的位格,却是货真价实的‘列仙’。
他的神通不可想象,是哪怕至尊到来,都无法忤逆意志的程度,区区法相、元神诸流.
说能承受得住他一道眼神,那都是抬举了。
只身一人,什么轮回刀、补天镜,这些所谓的帝兵,季秋一个没持,不过是探袖出手,横渡青海,便是十步杀一人,如入无人之境,硬生生的打入了苍龙祖地!
而在那里————
西海苍龙一脉,原本的族主元圣敖元,早已等候多时,在他的背后,有同出一脉的苍龙化作人形,眼中含怒,就要上前,却被其轻摇了摇头,拦了下来。
随即,这老族主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犹有不可思议:
“你竟然当真来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话语里的意思,季秋自然懂得清清楚楚,于是他冷声一笑:
“斩道称尊?”
“一届侥幸留了条性命,苟延残喘的懦弱之徒罢了,哪里有什么可怕的。”
“昔日你离去之时,本座眼里的杀意都没有丝毫掩饰,而今到来,难不成还有其他目的?”
“速叫敖云舒滚出来,真以为斩道便已无敌了?!”
“夺舍本座道侣,今日,本座便叫她道果雏形碎,神魂化飞灰!”
道人双眸璀璨,爆发神光,一头黑发飞扬,气势磅礴且又恐怖,看上去不过‘元神’,但偏偏就叫血脉浓厚的苍龙嫡系,乃至于元圣本尊,都喘不过气儿来!
这可是面对敖云舒,都没有过的程度!
“短短时间,甚至不过一晃眼,他到底修成了什么?”苍龙的元圣骇然无比。
他又哪里晓得,
眼前这位,横贯万古,可不仅是修成了盖世神通,更是
将他们这一脉最源初的‘万龙之祖’,都给踩在了脚底下!
季秋这话语未曾遮掩,将狂气展现的淋漓尽致,几乎方一扩散,便叫深处于古老青碑面前闭眸,正潜移默化,意图炼化敖景的敖云舒,睁开了眼睛。
“轰!”
于是,她想也没想,便起了面前一道直戳天际的古老石枪,自海平面上褪去腐朽,人前显圣,有着几分曾经的‘神话法’模样,便携了抹杀一切之意味,将季秋彻底淹没!
这青色的枪芒隐有道纹若隐若现,蕴藏了无上奥义,恐怖莫名。
随后,青金宫裙的女子乘风破浪,如古之神女,浑身仙光缭绕,附一层青霞,面容冷冽,至臻至贵。
那张面容,熟悉无比,正是敖景的脸!
只是内芯的主导,却早已是截然不同。
敖云舒踏浪而出,几乎一睁眼就认出了,那方才大放厥词者,便是使她这一具身躯最不稳定的动乱因子,于是娇哼一声,眼神睥睨,似乎认定了那一柄枪,便能将其直接绞杀。
但却未料!
这时候,有一双手掌如玉,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从那淹没一切的枪影之中,撕裂开来,随后那人眼神淡漠,并未停止,反而上前一步,迎着诸多苍龙、乃至于敖云舒的震惊表情之下————
生生的,便将那迎来的枪尖一捏,随后寸寸折断!
堪称定海神针,可直上云霄,曾为天柱一般仅媲美帝兵,为敖云舒当年祭炼的神枪
因此,应生夭折!
“嘭!”这一下,敖云舒神海直接炸了,她甚至没来及反应,便遭受到了巨大的抵抗。
那是身躯的原主人,在抵制于她,而且颇有幸灾乐祸,洋洋自得之意。
似乎是在表示———
‘那可是本君亲自挑选的夫婿,是曾经一起上山下海,打家劫舍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患难之交!’
‘眼下将你神枪折断,堪比至尊极境,怕是伱全盛时期,也做不到吧?’
‘还不领死!’
波动最后一下,甚至饱含含怒,险些喷涌而出,可想而知,这‘原主’到底有多么气愤。
对此,心神失守的敖云舒,眼神猛地一冷,脑海如古钟敲响,不知起了什么秘法,刹那屏蔽了感知,恢复了过来。
随后,她望向一步一步望自己走来,背后拖着长长道影的俊美男子,慢慢升起了寒意。
她.
看不出来者深浅。
而能比她眼下修行还要高深的,甚至看不出底细的,已经只有斩道六天关,甚至.
敖云舒瞳孔微缩,回忆起‘敖景’的记忆,刹那忌惮之色尽显。
“以这小姑娘的经历来看,此人身上怕是有不小的秘密,或许也是一个活过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历劫重修!”
“失算了,竟没料到他会如此可怕!”
当季秋走到她的十丈之内。
敖云舒甚至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于是,她不能忍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本来.没准备这么早的,但是现在必须将此人震退,哪怕出了变故,也得担着!”
感受着来自神魂深处,那一抹古老的血脉‘烙印’,敖云舒本来举棋不定的心思,顿时决定了什么,瞬间拍板。
相传,‘九界十方’最初之时,名为莽荒。
而如今域外星空,那最深处的巨擘大能里,有一尊不可莫测的古圣,便是‘万龙之祖’,敖云舒自成就斩道之后,便在记忆里捕捉到了这血脉‘烙印’的存在,于是由此判定,传言应是真实!
也正是借助血脉烙印的缘故,她才能有命留下,改变了想法,不再与上纪陨落的元天界大尊,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搏得古天庭的‘一席尊位’!
眼下生死关头,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并非季秋对手。
于是,敖云舒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冀希在了这道血脉‘烙印’之上,希望
能够以此,唤来‘祂’的注视!
而当那来自先祖的血脉,彻底激发。
刹那,时空停滞。
似乎有数千上万道时间线交汇到了原点,缓缓塑出了一道本不应出现的事物。
那是一双.龙目,毫无感情,遍布沧桑,似乎是从时空上游,岁月长河之上,被敖云舒硬生生召来的。
当它睁开之时,
整个元天界都在震颤,好像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物,降临了。
有些帝落的古老禁区,甚至有未出世的帝兵,都在轻轻战栗,彰显着祂的可怕。
而本来心情压抑的敖云舒,见到这一幕,顿时信心大定,就连嘴角,都抑制不住露出了喜色。
“小丫头,有些事物,是你这短暂阅历,永远无法理解的。”敖云舒眉眼弯弯,用着大姐姐式的说教语气,镇压着神海躁动不已的意志。
“就比如现在。”
“我虽不知你那小情郎得了什么造化。”
“可”
“在这整个‘九界十方’的原初之一降临下时,他纵使有些手段,又能如何?”
“实力,终归决定着一切。”
“而似这种伟大的存在,便是真龙九脉的始祖,而本尊,就是其在人间的传承者!”
衣袖飞舞,敖云舒借着‘敖景’之躯,张开双臂,此时竟颇有些意气模样。
天色黯淡。
众生匍匐,瑟瑟颤抖。
他们不敢望向,那上苍之上替代了日月与群星的一双龙目。
唯有停下脚步的道人,望向顶端,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随即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想些什么。
而片刻,眉头舒张,终于想清楚了。
但.
紧随其后,便是一道不咸不淡,可却叫在场众人,包括敖云舒都不禁胆魄皆丧尽的言语,胆大包天,慢慢从他口中,缓缓响起:
“在天上看什么?”
“本尊不喜欢仰视他人,他人不晓得,莫非你不明白?”
“自己.”
“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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