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只有在尸薪被点燃的时候,才能清晰的察觉到身处黑暗的菌魂,可见即便是道生一的趾离术,都无法左右定光佛的影响。
事实证明,定光佛比想象还要棘手。
准确来说,任青如今怕是连定光佛的虚实都未曾可知,如来佛陀被无上天魔夺舍后,到底会形成怎样诡异莫名的怪物?
目前已知的信息不多,只清除蔓延上万里的黑暗,是定光佛形成的佛界,已经具备类似禁区的规则,轻易便让修士沦陷。
值得庆幸的是,佛界的危险性并不高,至少身处里面的鬼使境修士,一样存活着。
禁卒堂对佛界的探索,很快就陷入到瓶颈期,特别是他们发现黑暗还会不断扩张。
在初次扩张有惊无险的过去七日后,佛界再次生出异动。
黑暗宛如海啸,以靖州为中心向外蔓延,最终增加千里的面积才停止,能看出定光佛作为地仙之上,仅仅是余威都如此恐怖。
定光佛可谓是完美继承佛门与无上天魔的特点,展现出万物即可侵蚀的骇人手段。
任青陆续撤离龙血海域,仙位的转移倒是简单,唯独海底的媒仙难以动弹。
他只得先培育巨型龙兽,准备慢慢搬离媒仙。
好在佛界扩张的趋势略有放缓,想要蔓延到龙血海域,至少得十数年,还有充足的时间。
任青不由松了口气,黑暗扩张的频率放缓,至少说明定光佛的佛界是有上限的。
如果扩张永无止境,可能百年就可以将此方世界覆盖。
禁卒堂修士在试过各类常规手段后,发现撼动不了深邃无垠的黑暗,便逐渐撤离外围。
李耀阳的蛊虫只要进入佛界,就仿佛泥牛入海,无法用术法召回,感知不到死活。
而小三儿的法器傀儡,完全是在给定光佛送礼。
妖类利用挖掘前往靖州,同样有些不切实际,没过多久就被叫停,统统赶回胃中世界。
不管多深的地洞,只要是在佛界笼罩的范围里,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最让禁卒堂忌惮的是,即便阳神境修士身处黑暗,他们也会逐渐丧失对时间、方向的感知。
禁卒堂做过实验,用法器绳索绑着修士进入佛界。
结果他们明明距离外界不过三四米,却像只无头苍蝇般,摸索数时辰也找不到路径。
尸体在佛界里,会异化成干瘪的尸薪。
点燃尸薪后,修士似乎会看到不可名状的恐怖,多数都陷入疯狂,口中呼唤着定光佛。
任青彻底放弃自主逃离佛界的可能性,干脆将鬼影分成多股,前往黑暗里找寻幸存者。
顺带鬼影还能搞清楚两尊真仙的位置。
任青通过天地生能感知到,太阴星君的伤势极重,而福德地仙却未伤及到根本。
以地仙的生命力,应该不至于死在佛界。
但两尊真仙的状况又不见丝毫改善,有点苟延残喘的意思,恐怕就埋在靖州的中心地带。
在任青头疼时,禁卒堂把主要精力都转移至虫巢,趁着四大主母被困靖州,开始有大批修士在虫巢的附近驻扎。
虫巢这片地区,外表如同荒凉的戈壁,看不到半点有用的资源,日夜温差高达四五十度。
从外表看去,是不会有势力对虫巢感兴趣的。
禁卒堂经过几次试探,结果虫巢方面反应平平,便大张旗鼓的进军戈壁,用术法破开土层。
太寒真人看着忙碌的虫脉修士,有不少已经钻进地底,按照他的示意前往虫巢的聚集地。
宋宗无有意落后半步,目光隐晦的打量着太寒真人。
说是与虫脉合作,但宋宗无对太寒真人肯定有所防备,甚至还让李天罡带着玉华真人,从相反的方向包围虫巢。
把虫脉分散,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就算宋宗无明白虫脉反叛的几率很小,可他得为禁卒堂考虑,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
太寒真人倒无所谓,在正式加入禁卒堂后,他已经预料到会有当带路党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百年前虫巢的生态还是较为茂盛的,不过由于天道虫人将地底彻底蛀空,导致土壤的养分流失严重,最终变成戈壁。”
太寒真人就像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实则宋宗无能从他的言语里听出迷茫。
如果把虫脉与天道虫做对比,其实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种族,各方面的习惯翻天覆地。
太寒真人看向在地面进进出出的虫脉修士,由于兼修禁卒法的关系,他们的体型并非局限于蛆虫,甚至连兽形或人形都有。
他们不在乎虫巢,反而充斥着对资源的贪婪。
宋宗无好奇的问道:“太寒,虫巢资源如此匮乏,你们应该是有迁移的习惯吧?”
“确实因为食物匮乏,每隔千年我们会迁移一次。”
太寒真人犹豫片刻,随即补充道:“差不多也到迁徙的时候了,但主母不在的话,其余虫巢修士压根没有决定权……”
他摇了摇头,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太寒真人距离上次返回虫巢已经过去百余年,玉华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对虫巢如今的格局不甚了解,生怕会出现误判。
宋宗无淡淡的说道:“按照修士收集的信息,虫巢似乎在四大主母离开后陷入内乱,通往深层的隧道已经被封闭了。”
“具体的情况如何,还得看我们亲自前往地底。”
说话间,虫脉修士驾驭着法器飞进地洞里,产生的动静并不明显,洞口也才仅仅十余米。
他们发现,深层的土壤已经出现沙化的迹象。
由此可见,虫巢对环境的摧毁,只需要用时百年,都快将数千里的虫巢地区完全榨干了。
相比之下,无为道观追寻的是对改造生态,灵脉反而能让植被动物更加的繁衍生息。
宋宗无负责对虫巢内部的探索,李天罡则是警戒,把守着视野开阔的山脉峰峦。
连任青都不清楚,为何虫巢与福德地仙会背道而驰,两方势力肯定出现过某种剧变。
任青偶尔分神关注虫巢,禁卒堂已经找到人虫的聚集地。
聚集地的情况不容乐观,通往深处的隧道被封闭,导致人虫缺少食物供给,出现自相残杀。
即便只是人虫的巢穴,但依旧显得宏伟夸张,可见虫巢修士对挖掘地底城镇的创造力。
密密麻麻的隧道盘根错节,地洞的结构看似简陋,其实每个部分都有相应的用处。
房屋由石砖搭建而成,院落里种植着菌类苔藓,能勉强为虫兽提供一定程度的食物。
在通往深处的隧道没有封闭前,虫巢修士每日都会提供他们一种粘稠状的干粮,据说是福德地仙赐予虫巢的馈赠。
但事实上,宋宗无检查过残留的干粮后,发现里面主要成分是主母褪下来的死皮,以及人虫死亡焚烧的灰烬搅拌。
即便是宋宗无,都不由惊讶虫巢对人虫的残酷程度。
虫巢不会去引导人虫修行,更不允许他们拥有文字,连食物都是无偿提供的。
无偿的食物代表着,虫巢与人虫间没有供给关系,人虫就成了无足轻重的附属种族。
禁卒堂虽然对外来种族有所排斥,但至少会给他们一条向上爬的路径,胃中世界的三界体系也是较为公平的。
虫巢阶级非常鲜明,地位越高,身处的位置便越靠下,最底部便是主母的洞府,甚至太寒真人都没有接触过。
宋宗无刚开始还是很小心谨慎的,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所有通往深处的隧道都被封闭死,防止人虫误入,只能由禁卒堂强行开凿岩石。
虫巢的岩石层也很特殊,据说是用主母分泌的唾沫涂抹过,不但坚硬似钢铁,而且对术法攻击具有难以言喻的防御。
宋宗无有种预感,虫巢深处很可能已经空无一人,四大主母前往靖州就没打算回来。
毕竟虫巢的资源本来便临近枯竭,另寻他处很正常。
太寒真人询问人虫,发现大部分人虫的地位低下,天道虫人明显对他们不屑一顾,自然不可能知道有用的信息。
人虫遵循着虫巢修士此前下达的命令,盘踞在洞穴里根本不敢贸然前往地表。
宋宗无只得干起老本行,让虫脉接手对人虫控制,然后带着一批修士去往开凿新的隧道。
禁卒堂的支援很快就达到虫巢,规模随即超过五千人。
任青的鬼影已经发现韩立的踪迹,不过后者不急着返回胃中世界,执意要找寻同道。
佛界也确实比较的稳定,没有修士继续生出死伤。
怎么说呢,佛界仿佛处于微妙的平衡点,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但似乎在暗中孕育着什么。
任青隐约有种猜测,四大主母很可能会在佛界搞事情,特别是其中有无名、佛门的眼线。
他不打算继续等待事情的发酵,施展天魔夺舍降临在虫巢。
任青还没深入多久,就注意到由人虫建立的混乱城镇,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
人虫与虫兽混居在一起,地位是在虫巢的最底层。
他们存在的意义,应该就是饲养虫兽,以及在主母需要炮灰的时候,立刻当做消耗品。
在禁卒堂接手后,人虫仍然维持着枯燥的生活。
任青站在城镇口,几十名人虫拉着虫兽从一旁路过,禁卒堂的虫脉则分发着粮食。
所谓虫兽,其实就是长达数米的巨型蛆虫,它们与天道虫不同的是,没有人类的体貌特征。
虫兽的灵智非常低劣,但能生产出蕴含糖分的胶质物,正是天道幼虫的粮食。
当禁卒堂接管城镇后,虫兽被圈养起来,哪怕如此,人虫面对虫兽依旧唯唯诺诺。
宋宗无不想在人虫身上浪费时间,反正将来带去胃中世界即可,人虫经过几代繁衍后,任何陋习都会荡然无存。
人虫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往来不断的虫脉修士。
在他们的认知里,天道虫人都是仙人的后裔,天生便是长生种。
不像是他们,族里的年长老人也就活到二十出头,然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身死。
虫脉修士面对人虫讨好的态度,显得异常看不上。
任青如果要是显露出衍祖脉的气息,就算只参杂着不明显的天道法,同样能让人虫跪地磕头。
人虫的血脉已经被铭刻关于阶级的高低贵贱。
任青摇了摇头,随即闪身消失在原地,接着来到正在开凿中的矿洞,里面有一群尸脉的僵尸修士卖力的挥舞着矿稿。
僵尸的优势在苦力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们无需休息,可以不眠不休的干活,即便肌肉出现破损,也能服用阴气丹药恢复伤势。
如此情况下,挖掘的效率自然是远超想象。
任青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突然想起刚加入禁卒堂时,与黄子万等人在消灾禁区外,凭借着力气挖空山体的画面。
他随即找到宋宗无的身影,宋宗无竟然选择一同开凿。
宋宗无的六臂挥动着拳头,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见,面前的岩壁顿时出现一道道裂缝。
任青发现宋宗无的气息凝而不散,已经达到众阳仙的极致,就差半步便要晋升无生仙。
他有心帮宋宗无一把,便取消掉天魔劫,丝毫不掩饰自身存在感,光明正大的走进矿洞内。
宋宗无感应到任青到来后,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任青,让我见识下天诡境有何不同?”
任青取出久违的大太刀,寻常材料打造的刀身,压根经受不住虫巢岩石的摧残。
“宋前辈,你都快五百多岁的人了,身手还是不减当年啊。”
任青用力一斩,哪怕已经许久未动用冷兵器,但要知道胃中世界能消化他人的记忆,不知不觉间刀法就有着长足的进步。
砰!!!
岩壁炸裂开来,露出深达半米的刀痕。
周遭的僵尸修士被动静吓了一跳,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朝矿洞的尽头看去。
宋宗无放声大笑,不甘落后的把拳头当成钟摆。
在六只手臂轮番的轰炸下,开凿的进度顿时增长数倍,碎石飞溅开来,劈啪作响。
任青刻意引导着宋宗无毫无保留的发挥出力量,能看到后者的笑声变得愈发畅快。
不过宋宗无毕竟只是阳神境的修为,身魂没有融合诡异物,导致力气并非源源不断。
任青刺激着宋宗无,甚至还用“甲亢病种”,悄无声息间钻进宋宗无的心脏、大脑内。
甲亢病种可以让宋宗无变得兴奋起来,拳头逐渐失去章法,变得只追求原始的力量与速度。
僵尸修士看得头皮发麻。
岩石碎裂出的一粒石子,直接在最近的僵尸修士腹部,留下道深可见骨的豁口。
看着宛如雨点般落下的海量石子,他们哪敢再靠近。
如果换作其余支脉的修士,可能已经出现死伤,也就僵尸修士能无惧身躯的损伤。
任青收起大太刀,满意的看着依旧光洁如新的刀刃。
他以辅助宋宗无为主,即便要动手,也交给鬼影来处理,始终使得宋宗无的神经紧绷。
宋宗无在矿洞里持续十天十夜后,身魂才感受到疲惫。
他的拳头开始放缓,灼灼有神的六目露出一丝疲惫,舌尖不知何时被牙关咬破。
任青打量着宋宗无,对方的气息已经来到众阳仙鼎峰,距离无生仙仅仅是半步之遥。
“宋前辈,我记得你的武道是向死无生吧?”
宋宗无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甲亢菌魂钻进泥丸宫,三魂七魄顿时沸腾起来。
他浑身的毛孔中冒出淡淡的烟尘,矿洞里的温度极速上升。
“都退出去。”
任青发话后,僵尸修士哪敢停留,纷纷抱头鼠窜,部分修士的皮肉已经布满水泡。
任青皱着没有盯着宋宗无,业火竟然还有残留。
肉身如来吸收着宋宗无身魂的业火,但温度却不见降低,说明业火已经深入骨髓。
对宋宗无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业火与根基纠缠在一起,代替了原本的佛门果位。
“破!!!”
宋宗无嘴里一声暴喝,六只手臂同时打出。
岩壁响起不堪重负的声音,足足向下十数米才堪堪止住,修罗法成功晋升为无生仙。
宋宗无闭目盘腿,修罗法与谛听术的诡异物相互融合,不过两者都带着些许业火。
任青没有打搅宋宗无,直接把他收进胃中世界的洞府内。
接下来的登仙梯,反而要比无生仙简单,只需要水磨功夫即可,就是面对天道会有风险。
用不了多久,禁卒堂便能多出一位登仙梯的修士。
大梦真人如今就属于不问世事,心思都放在晋升天诡境,以他的天赋应该是问题不大。
任青张嘴把残留的业火吞噬殆尽,随即迈步来到尽头。
他的影子里探出颗夸张的龙首,腐蚀性的幽元倾泻而出,作用在虫巢主母加持过的岩石上。
岩石变得如同豆腐,鬼影所过之处,岩壁化为脓水。
只听到啪嗒的动静,前往深处的隧道终于畅通,任青没有感受到里面有修士的存在。
反倒在虫巢的最底下,才有几十道微弱的气息。
“虫巢在搞什么鬼呢?”
任青没有让僵尸修士前往隧道,独自走进虫巢的腹地,随即察觉到浓郁至极的真元。
通常情况下,只有福德地仙才能产生真元,因为仙位的核心就是“化身灵脉,孕育灵机。”
他没想到,虫巢内部竟然充斥着满足天诡境的真元。
不过确实如宋宗无的预料,虫巢已经人去楼空,四大主母显然带着数百万人口前往的靖州。
“孤注一掷?”
任青扫过悬挂在地底溶洞的一间间建筑,天道虫人撤离虫巢并不匆忙,看上去不慌不忙。
天道虫人的住处就非常整洁了,建筑划分的一目了然,到处都有绣着福德地仙的旗帜。
如果不看天道虫人的外表,虫巢其实是传统的道门势力。
他们对福德地仙的崇拜贯彻始终,甚至虫巢法同样保留着天道法的痕迹,特别是入门的练气期。
任青将病种散布出去,花费大半日才弥漫至每个角落。
他确定没有危险后,便让太寒真人领着禁卒堂修士前来,对虫巢开展彻头彻尾的扫荡。
当太寒真人来到熟悉的地底溶洞,注视着空荡荡的城镇,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虫脉修士却无法与太寒真人感同身受。
他们不约而同的朝各庙宇、道观冲去,找寻着遗落的资源,建筑本身都不放过。
太寒真人四处都没见到任青的身影,知道后者八成去主母的洞府了,便选择默不作声。
通往主母洞府的隧道,倒没有刻意布置手段。
任青随即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空气中的真元已经宛如实质,源头正是洞府内。
宫殿的牌匾刻着“鳞甲洞”,指的是鳞甲主母。
鳞甲主母座下的天道虫人,都身披厚实的鳞甲覆盖,定位与禁卒堂的茧脉类似,负责在战斗中承担敌人的攻击。
任青发现鳞甲洞里有不少主母看不上的资源,还存放着数万天道虫卵,不过已经不具生机。
他把虫卵收进胃中世界,交给李耀阳能强行孵化。
任青在摄取虫卵时,注意到非同寻常的地方,几乎九成以上的虫卵都有着生理缺陷。
天道虫人应该都是经过主母的精挑细选。
他以为是鳞甲主母临走前故意湮灭掉虫卵的生机,没想到天道虫卵在诞生时就已经死亡。
任青沿着隧道来到其余三座宫殿,分别是“血蝠洞”、“蚯蛇洞”、“黑鸦洞”,其中黑鸦主母是那位被尸仙控制的天诡境。
他在洞府内注意到更多触目惊心的天道虫死卵。
“这是……”
任青大概收了七八十万枚天道虫死卵,数量夸张到都能堆积成山,可以让天道宫的真元含量达到堪比“仙界”的程度。
但有几枚天道虫死卵却让他无比在意。
虫卵呈现琥珀状,里面是个半人半虫的婴孩尸体,任青越看婴孩的眉目越觉得熟悉。
“天道子?”
任青长长的吐出口气,突然意识到几十万虫卵,都是来源于死去数百年的天道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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