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往常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里鲜少有个病痛之类的,没想这一病,病得好些天下不了床。【无弹窗.】
萧玉珠每日饭后,扇了蒲扇熬了中药,一勺勺喂着她喝下,一日三顿,顿顿也不落下,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中药味。这几日,太阳冲破云层,当空照着,以扫冬日的阴霾。天气渐暖,范氏的精气神好了许多,喝了药刚眯了会眼,见窗户被太阳照得亮堂堂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愣打在床上,朝萧玉珠招了招手,要扶她出去。
萧玉珠奔过来,小心地扶着她,“娘,外头日头暖和着呢,咱们出去晒晒太阳,透透风。”
范氏无力地点点头,“我在屋里头待得闷了,腰板都快躺得酸了,正想出去走走。”又问玉珠她爹去哪了。
“说是去地里瞧瞧,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会地里没种啥,不用拔草锄地的,有啥好瞧的。”
“估计看撒的草籽长出来没有,还有荒地里的几亩油菜,他不放心去看看。”
母女俩一问一答出了堂屋,萧玉翠听到声响从房里窜出来,拿了板凳让范氏靠着墙根坐下,见外头起了风,回房找了件棉大衣给她盖着。
范氏脸色如纸片般白,两眼浑浊无光,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几岁,两个闺女看了直心疼。萧玉翠让玉珠陪娘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去灶间给娘煮一碗包谷粥来。
老三媳妇谢氏抱着大富过来,范氏病了这段时日,她来瞧过好几回,见这回范氏的脸色比前两日好了些,脸上虽是面无血色,可感觉整个人有力了些。精神多了。
谢氏拍了裹得像粽子的大富一下,让他叫大娘。
大富快两岁了,早学会了说话,只是说得不太顺溜有点大舌头,从谢氏怀里挣扎着要下来,伸开手叫着,“代娘,代娘抱。”
范氏被他逗得乐了。扯开一丝笑。摸了摸他的发顶,“等大娘病好了就抱啊。”
大富眨巴眨巴眼睛,手向萧玉珠伸过来,嘻嘻笑着,“抱抱,抱抱。”
萧玉珠一把抱起穿得圆滚滚的大富。这小子沉得很,抱着两个胳膊感觉吃力,抱了一会抱不动了。
谢氏让玉珠带着大富一边玩去。她好得了闲和范氏说说话,等孩子们一走开,才说。“这事啊是玉珠命中的定数,有此一劫,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保佑,这一劫总会过去了。嫂子你别太挂心。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范氏点点头,“命里注定,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咳……咳……”刚说两句话,心里头不通畅,急急地咳嗽两声。
谢氏拍着她的背,知道她为这事正闹心,便把话头扯到了别处,说杨氏叫她过来问问,老大家的准备什么时候蒸糍粑,要么两家一起做了,省事儿。
范氏眯眼看了会日头,谢氏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迎年月,不出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日她躺在床上,家事撒手不管,交给两个闺女。她眼下这个样子,自家想单独做也做不来,便点点头,说就和老宅里的一起蒸了。
谢氏嘱咐了她过两日就要浸米,到时候发好了米好一块磨了浆。谢氏同她唠了些别的,说的无非是过年准备的年礼吃食之类的,还透了两句来年要分家的打算。见范氏有些累了,便抱着大富说改日再来看她,便回了。
范氏晒得有些困了,让玉珠扶着她回房去睡会。
没过多久,萧玉涵手拎着一串柳条,串了五六尾巴掌大的鲫鱼,说是和小叔下鱼篓子捉的,给娘熬汤喝。
萧玉翠拖过他冻得红通通的手,要拍他,萧玉涵躲在玉珠身后,“我听人说,鱼汤可养人了,给娘补身子最好了。”
萧玉珠拦下玉翠的手,转过身对萧玉涵道,“玉涵知道孝敬娘了,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娘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范氏的身体很虚弱,此时大大地进补也是不妥,她正急于没有好的办法,给她补补身子,鲫鱼倒是不错,有营养又不会太过,做成汤,把鱼肉炖得烂烂的,连汤一起喝下,也好吸收。
听玉珠这么一说,萧玉翠连忙取出一尾小鲫鱼,其余的放在水钵里养着,麻利的收拾干净了,放在瓦罐里炖着,另外炖些骨头汤。
范氏连喝了好几日的鱼汤和骨头汤,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病也好得快。她这病刚好,便闲不住,背着玉珠偷偷地给她准备嫁妆。
民斗不过官,金山有个当大官的舅爷,听说是在府衙当差的。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闺女是当娘的一块心头肉,能退了这门亲事最好,要是退不了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于情于理都希望闺女能嫁得风风光光的,不受半点委屈。
萧玉翠趁玉珠去书房教着玉涵读书的功夫,她趁机到东厢房里帮着做些针线,绣些花样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萧玉翠以为是萧景土回来了,没在意儿,直到人走近了,在院子里叫人,才听出来那人是二娘娘。
范氏正要起身,萧玉翠按住她,“娘,你甭理她,我去,我倒要看看她使得什么幺蛾子。”丢下手里的针线,气冲冲地出去了。
金山娘和二娘娘站在院子中央,见着萧玉翠,便问她爹娘在吗?有要紧事商讨。
“我爹娘不在,有什么事就在这说,我听着也是一样的。”萧玉翠站在堂屋门口,居高临下的盯着两人,希望能在气势上压一压人。
二娘娘咯咯笑了一声,“这回可真是要紧的事,没你女娃子插嘴的份。”
萧玉翠正想回话,范氏已经站在她背后,让人进来,金山娘鲜少亲自出面,往常也是让二娘娘代为跑腿儿,今儿亲自来像是真有要紧的氏。范氏以让萧玉翠去烧茶水的名头打发了她走。
金山娘脸色不明不暗的,让人看不出表情,还是二娘娘打破沉寂,先开了腔,“今儿金山娘来,可是专门为着早前的亲事来的。”
范氏脸色大变,“官司还没下来,谁家有理还说不定。别仗着有棵大树就好打压人。”
“玉涵娘。消消气。”二娘娘满脸堆笑,“今儿金山娘来,是赔罪来了。这事要怪只能怪老婆子我糊涂,把这事给办砸了,闹得两边都不是人,害得大伙生了间隙。玉涵娘,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个这些。”
这话让范氏摸不着头脑。以为金山娘见事情闹大了,往后要是两家真做了亲家,脸面上过不去。先服个软。
萧玉翠刚一转身去灶间,便从屋子侧面的小路绕到后院书房,告诉玉珠说二娘娘和金山娘来了。萧玉珠心中来气,范氏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要是再被金山娘给气着。可是会要人命的!
二娘娘见范氏一直沉着脸,又假惺惺地捏着帕子,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通,把责任拦到自个身上,给金山娘留足了面子,说到后边,用帕子掩了面,低低抽泣着,“要怪就怪老婆子我啊,办事不利索,杀千刀也不为过啊。”
“少来这一套!”萧玉珠站在通往后院的过道上,气势汹汹地过来要赶人走,一边叫玉翠扶着范氏进屋去。
二娘娘不敢抬头看她,“玉珠啊,金山娘专门是为了退亲而来的,这门亲事不结了。”
萧玉珠又惊又喜,好久才缓过神来确信这是真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倒要听听金山娘怎么个说法。范氏见状心中大喜,连忙叫人去老宅那叫萧景土回来,玉翠想留下来听信儿,叫了玉涵去叫。范氏笑瞪了玉翠玉珠一眼,萧玉珠装着没看见,拉着玉翠坐在一旁。
金山娘看了一眼范氏,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事啊两家都有错,要不是你们萧家有错在先也不至于闹到这方田地,我家只不过是按历来的乡例办事,这其中做得有些过的地方,你还得多担待,毕竟乡里乡亲的。”
这金山娘即便是来退亲的,嘴上也不服软,把自家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萧玉珠听了当下就要跳将起来,范氏按住她。
金山娘从袖袋里掏出大红龙凤帖子,推到范氏面前,“帖子我也带来了,你过过目。”
范氏不识字,让玉珠认认,萧玉珠展开一看,认得这是金山家伪造的那份婚贴。
金山娘架子端得高高的,稳稳地道,“退还婚贴自是要退亲的,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就当做是黄家的赔礼,你且收下,之前两家的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说着掏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惯,那派头是做得十足的。
萧景土和萧玉涵回来了,萧景土让玉翠玉珠玉涵先下去,萧玉珠有些不大愿意,她就看不惯金山娘这副做派,二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了事。
萧景土呵斥了一声,“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萧玉珠才乖乖地跟在后面,去了后院。
萧景土在正座上坐着,看着这张婚贴,百味陈杂,“金山娘,往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谁家对谁家错都不重要,当叫了中人作证,把亲退了才是大事。”说这起身去叫了里正过来。
当着里正的面,把婚贴放在火盆里燃为灰烬,让里正当场写了退婚书,双方各按了手指印儿,各执一份,这事才算办妥了。
事情办完,金山娘不好再待下去,要走,萧景土拿起桌上的两锭银子追上去,“带上你的东西走。”
金山娘走后,萧玉翠玉珠从后院出来,萧玉珠不解地道,“爹不该把银子退了,要我说,岂能这么就便宜了她。”
萧玉翠也狠狠地道,“那二十两银子是咱应得的,才二十两还嫌他家赔得有些少了呢。”
萧景土瞪了她俩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退了亲,一桩烦心事终于放下了,范氏心里头舒坦,病一下子就好了。
这事来得蹊跷,范氏和萧景土一琢磨,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人为萧家说了话的,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是谁,最后猜着可能是周县丞。周县丞虽是没收萧家的礼,可是为官正直,在民声中是有好评的。
萧景土认为周县丞帮了自家的大忙,不知道该以什么为谢,自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范氏觉得总归是要出面跑一趟,周县丞是个清官,礼轻礼重也是个意思,以表自家的谢意,他收不收就另当别论了。
上回吃了瘪,这回便不挑贵重的送了,布匹没备银钱更是不打算送了,只装了两大袋子地里收的花生红豆,还有一布袋子晒的甘薯干,可总觉得少了些。
萧玉珠提议送一对天蓝色梅瓶,这礼看起来不轻不重的,要是周县丞觉得重了,就说是自家陶窑烧的,不值当几个钱。为官的人讲究一个雅字,这些个瓷器陶器之类看着不俗,估计对他们的口味。
范氏焕然捂过来,说二丫头的点子她怎么没想到了,一细想觉得怪好,就这么定了。
萧景土赶了牛车,满怀谢意地而去,却是满怀歉意地归来。
范氏见礼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唯独少了一对梅瓶,问是怎么回事。
“那梅瓶周县丞喜欢,出了五两银子买下了。”萧景土说着,掏出五两银子地放在桌上。
范氏怨他,“你个榆木疙瘩,怎么还收周县丞的钱,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
萧景土叹了一口气,“这忙不是周县丞帮的,他悄悄地透了一句,是什么李府的人出的面。”
“李府。”范氏喃喃道,想了半天,才想起杜鹃在李府当差,立马叫了玉珠过来问话。
萧玉珠听了也是不敢相信,李府要说认识的人就是杜鹃,秦浩还有三少爷,杜鹃是不可能的,秦浩和三少爷,她只见过几面。心中不由地涌上李子墨的身影,虽然当初和他见过两面,为杜鹃的事求过他,可是她连他的名字都快想不起来了,他恐怕早已不记得她了,又怎么会出手相救。不过再想想,李府里面除了他还能又谁?
萧玉珠对着范氏摇了摇头,说她不认识什么李府的人。
范氏觉得可能是活菩萨显灵,才有贵人打抱不平暗中相助,没再问了,急忙对着神台拜菩萨去了。(未完待续)(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