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夕闭着眼,径自让自己的身体坠落下去,飒飒狂风扬起乱发,扑打在脸上生出一阵阵的疼,可她早已不在乎,淡然的脸庞,竟然生出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微笑。
崖底吹上来的风很冷,凛冽的凉意穿透薄薄的衣衫,径自打在脆弱的肌肤之上,生疼生疼,可突然的,这凉意这刺痛,竟消失不见,周身只留淡淡的温暖,沉夕突然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淡淡的熟悉感,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夕儿别怕,有我”
冷冷的,却温柔无比的声音在沉夕耳边响起,淡淡的冽香萦绕鼻尖,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吹息,沉夕仍旧闭着双眼,这怀抱,好安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依赖他,已经习惯这清冽的怀抱,仿佛只要被他拥着,她就能突破千万重难关,只要被他护着,所有的考验也成了一种享受。
只因如此,仰天山顶她无意中嗅到那熟悉的冽香,才敢纵身跳下,只因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有事。
琅玄紧紧抱着沉夕,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任那丝丝长发缠绕指尖。
“睡吧,醒来后都会成为过去”
轻轻的,宛若轻风扬叶,飘雪落地的声音再次响起,沉夕不由自主的渐渐陷入黑暗之中,唇角泛着安心的笑,脸上一片温馨。意识离去前,耳边只余一句。
“夕儿,忘记我”
崖底的烈风仍旧呼啸,他紧紧拥着她,为她遮挡一切,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为她承受所有的撞击和刺痛。
夕儿,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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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起,一抹霞光照进山谷之中,朝露映着光芒闪耀着七彩斑斓,早忙的蜂蝶冲出巢穴,向着那开的最为娇艳的花朵争相飞去,鸟儿振翅飞上高空,欢叫声响彻了山谷,一时间,缤纷无限。
这里树木成林,这里花团锦簇,这里鸟鸣虫欢,这里山清水秀,这里有说不清的一番自然好景象。
朝雾随着晨光逐渐散去,那山清水秀的山谷之中隐隐现出一座木屋来。
与这生机蓬勃,绿意盎然的山谷所相悖,这木屋竟带着淡淡的伤感气息,也许是隐在晨雾之中的原因,也许是晨光太惹眼,这木屋的周围,竟浮现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屋前,一只白色大虎趴在一块青石上酣然入睡,那庞大的身躯占了大石的一半还多,雪白的毛发竟没有一根杂色,全身充满慵懒却高傲的气息。偶尔几只早起的蜂蝶被青石周围的花香吸引,却又被白虎周身的霸气所震慑,仔细看去,周围百步之内,竟果真没有一只活物。
即使睡着,它也保留着百兽之王的王者气息。
木屋门口,一名绝色男子轻轻掩上房门,走出的一瞬间,竟然光彩万丈的晨光都逊色下来,只是未散尽的晨雾遮挡了他的面容。
他额前黑发遮住了低垂的眼眸,只见他微微摇头,径自朝着屋后的林子走去,只留一声若有似乎的叹息回荡在山谷之中。
而那白虎,突然醒了过来,站起庞大的身躯,摇着尾巴,迈着慵懒而高傲的步伐,跟着前面的人影一块离去。
屋内,一张简陋的木床上,沉夕静静的躺着,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她还活着,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偶尔蹙起的黛眉,更让她增添一种西子病态。
睡梦中的沉夕,正一个人走在一片浓雾之中,看不清前面,更看不见自己走来的后方,脚下没有路,她只是茫然的在走。周围只有她自己,孤单和恐惧让她忽然停滞不前,想大喊出声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没有。
这种无助,竟像极了那早已快被忘记的童年。
那时,她也是这繁复凡尘之中的一人,出生时,便被父母遗弃,年迈多病的乞丐捡了她,她四岁时,那乞丐病死,直到她看着乞丐周身溃烂满身尸虫,她才一个人静静离开,开始了她流浪和乞讨的生涯。
师傅遇见了她,第一眼,她就被师傅那双看透一切却又一切与己无关的眼睛所吸引,她不知道师傅为何收养了她,也不知师傅为何让她成了灵山的一份子,她只记得初到灵山时,满心的恐惧让她只能瑟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那时,似乎是师兄掀开蒙在她身上的棉被,一点一点将她拉了出来。
也是师兄,让她逐渐忘记恐惧,一点一滴的适应了灵山上的修行,爱上了那个仙境。
呵呵,真是快被忘记了。
“夕儿…”
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穿透层层浓雾,沉夕瞬间一怔,无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突然望着那声音来源处跑了开去,可是,无论她跑多久,眼前仍旧没有想要看到的人影。
“夕儿…”
又一声低低的呼唤,仿佛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仿佛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倾诉。
声音浅浅的,却又那么的真切。
“师兄,师兄是你吗?”沉夕对着浓雾大喊,那浓雾中却再没了声音,这一声若有似无的“夕儿”,就像多年前他掀开她身上的棉被一样,让她顿时有了依靠。
“师兄你出来,出来好不好?师兄你在哪里?”
“夕儿…”终于,那低沉的呼唤再次传来,沉夕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眼前依旧只是一片浓雾。
“师兄,师兄…”
“夕儿,夕儿,我就在你面前啊,就在你面前”
声音依旧飘渺,带着散不尽的幽怨,又带着说不尽的爱怜,“夕儿,为何我明明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
沉夕看着自己对面,可是,那里只有散不开的浓雾,没有半个人影。
“师兄你快出来,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你面前,只是,只是你看不见而已”,声音低缓的传过来,幽怨也更加浓烈。
“这是你的心,遍地浓雾,你拒绝我窥探,也拒绝看见我,所以,即使我站在你面前,你一样看不见我,夕儿,夕儿,你对我,何其残忍呵,只是,我不怪你,我从来不怪你,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师兄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你出来好不好,我没有看不见你”,我只是不想爱你。
沉夕疯狂的朝着浓雾大喊,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似,她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而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突然缺了一角,不再完整。
“夕儿,对不起,师兄食言了,我说过只要你转身,我就在你身后,可是…以后你要学着坚强,可好?凤凰灵主关系天下苍生,不要再任性,可好?”那无边际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沉夕慌乱的蹲下身子捂住耳朵。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甚,师兄的话,她潜意识的想要抗拒,可那眷恋的声音,仍旧一字不露的印上自己心里。
“夕儿,你爱师傅,你爱东凌破,你爱文俊闲,以后师兄再也不会阻止你,只要,只要你幸福就好,只是,师傅无心,你只会受伤,夕儿,能不能,能不能…”爱我?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师兄,我求你不要说了”。
“唉”,一声长叹幽幽远远,缠缠绵绵。
“夕儿,若是我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
沉夕倏的抬起头,“师兄你要去哪,不要丢下我”。
“夕儿,师兄很自私,想让你永远记住我,想要占据你整个的心,可是,我知道,这样的夕儿不会快乐的,所以夕儿,若是师兄不在了,忘了师兄,可好?”
“不,不要,师兄”,沉夕慌乱的欺身,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仍旧眼前只有一片浓雾。
“夕儿,师兄为你弹奏一曲如何,这是为你做的曲子”
“不要,我不要听,师兄你出来,我只想让你出来,师兄…”
沉夕不知所措的挥舞着双手,又时而捂住双耳,心底的恐惧越来越大,慌乱的她似乎感觉师兄像是在交代着什么,这悠扬响起的琴音,也带了浓浓的离别意味,她幼稚的以为,只要拒绝听师兄为她做的曲子,心底的恐惧就会消失,师兄就会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拒绝听。
可是,即便她再如何的不愿听,那婉转的琴声仍旧一丝丝流入她的耳中,没多久,这浓雾之中,便充满了这满是伤感,又满是不舍的琴声。
“师兄,我不听…”
沉夕无力的倒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可是,前方仍旧一片浓雾而已。
夜半琴弦声思念两三声
它随浪而来一层一层
你言难开口用鱼鳞做证
说天定弄人你爱我不能
我知道那片禁海会很危险
可我放不下对你的思念
浪如山雨如针都随风起
海的尽头住着你
天问用双手换双翼可否愿意
我放下双手去陪你
千年后会有人从传说里
借月光将思念看清
可雨停了雷鸣后我折了翼
别看我沉入海底
你愿我忘记你你是个传说
当听你哭声我誓死不能
我悔笔思念借三分醉意笑问苍天我唱到那里
我鼓起勇气借杯中美酒唱那日为何不留你
浪如山雨如针都随风起
海的尽头住着你
天问用双手换双翼可否愿意
我放下双手去陪你
千年后会有人从传说里
借月光是谁在哭泣
雨停了雷鸣后原来是你
我化成传说守护你
歌声如清风一般飘过耳畔,吃起缕缕发丝与它缠缠绵绵,歌声呜咽,带着诉不尽的相思,诉不尽的情意,可是,再如何的不舍,再如何的缱绻,那歌声中明显的离别气息任谁都听的明显。
一滴泪,滴落
溅起些微的小浪花,归入尘土之中。
听着那歌声,沉夕竟忘了反应,怔怔的,她只能听,却忘了泪水不知何时已落下。
一滴,接着一滴。
那琴声,那歌声,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往日的一幕幕,和师兄的一幕幕。
她恐惧新的世界,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遍灵山的每一个角落,告诉她,“这里很美,你一定会喜欢这里,而且在这里长大的话,会长的美美的哦”。
她害怕生人,即使是一脸笑颜的朱雀师叔,他抚摸着她的头,给她满满的鼓励,“这是青龙师伯,这是白虎师伯,这是朱雀师叔,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会对夕儿很好很好”。
她任性,不愿学习法术,他带着她爱吃的芙蓉膏过来安慰她,“夕儿累了就吃点芙蓉膏,可是不学习法术是不行的,若师兄不在了,夕儿以后如何保护自己?”
她调皮,躲在麒麟肚子底下下了灵山,他挡在她身前,接受师傅的责骂,“我早就知道夕儿躲在那,师傅要罚就罚徒儿吧”。
她看着他满身伤痕自责的哭泣,他为她擦干净眼泪,仍旧笑着说:“再哭,夕儿就不漂亮了,师父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呢,和夕儿没有关系”。
她顽劣时拉着师兄偷看师傅洗澡,师傅一掌击出,他挺身挡在她的身前,唇角流出鲜血,他仍旧若无其事,“看来师兄的功力又高了,果然让师傅打学得比较快”。
她爱上了师傅,却得不到回应时,半夜找他哭诉,他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却不说话。
她被罚跪在玄武殿前,他冒着大雨为她撑起一把伞,自己的身子却全部淋湿。
……
他,为她撑起的,又何止是一把伞而已。
沉夕幡然醒悟,原来,原来,她已欠下师兄如此之多,原来,果真是她看不见他。
琴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的可怕。
那一句“我化成传说守护你”,让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是真的要失去师兄了。
“师兄”,沉夕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那浓雾竟变得悉数起来,仿佛有风,将它一点一点的吹散。
沉夕的面前,依稀的现出一个人影的轮廓,随着白雾的散去,那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原来,他真的就在自己的面前,几步的距离,可是,她却一直都看不见。
白雾散尽,琅玄一身黑衣坐在地上,一把古琴横立腿上,黑衣萧条,古琴落寞,整个人说不尽的沧桑,只是,他此时脸上却带着笑,很满足很开心的笑。
“师兄”
看清人影,沉夕急急大叫。
“夕儿”,冰冷的簿唇缓缓开口,唇角的笑很苍白无力,“你终于看见我了,可是…”
凤眸低垂,带着不甘心和眷恋,“可是,我却要走了,夕儿,夕儿…”
“你要去哪,不要走师兄,不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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