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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润物细无声
念北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地走上前,从贞娘手里抢过帐本,往玉凤手里一塞,绷着脸生硬地说:“五姐,你别折腾了。当着一屋子下人,你也不给自己留几分脸面!倘或传到李家去,传到我五姐夫耳朵里,他们会怎么看你?你的日子还能好过么?消停些坐下好好说话吧。”
贞娘叉着腰站着,气恼地用手指点着念北,切齿道:“曾念北,你这个窝囊废!你枉生了个男儿身,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母亲都被关起来了你不知道么?!父亲糊涂,指望不上了,你不说拿出嫡子的身份站出来主持公道,却只会往后缩!我一个女流之辈都比你强十倍!你如果还是我弟弟,还有几分男儿气性,就跟我一起去找父亲,跪着求他把母亲放出来。他一天不答应,我们便跪一天;十日不答应我们便跪十日…···你说,你敢不敢跟我去?”
念北咬着嘴唇,低下头轻声道:“五姐,这不是敢不敢的事。原本……母亲她的确……”
贞娘不错眼珠地瞪着他,看到他这般神情,由不得满心失望,连连点头道:“好,很好,你这个没骨头的东西,母亲白生养你,白疼你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若还是母亲的儿子,是我的弟弟,就昂首挺胸地跟我去见父亲;你若说不去,就马上给我滚开。你说,到底去不去?!”
念北被贞娘连声诘问得满头满脸都红涨起来,太阳穴上青筋毕露·两只拳头用力捏着,却是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只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
贞娘彻底失望了,万分恼恨之下,两步上前狠狠一掌捣在念北肩
“孬种·呸!”
阿离看着念北羞窘难当的样子,心疼得如同被针扎一般,咬着牙冷声道:“念北不过是个小孩子,五姐何苦这样逼他?再过几日他就要参加童生试了,五姐必要在这当口搅得他心神不宁,前功尽弃不可吗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贞娘双手在桌子上拍得山响,对着阿离怒目而视:“从你进府以来,你就时时装可怜装懂事·处处讨好父亲·现在还离间我们姐弟间的感情……阿离·你太恶心了!你知道吗?我从心里瞧不起你!”
一边说,便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阿离只作没听见,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书案旁,拿起算筹继续埋头理帐。
贞娘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包上,一腔的火气没处撒,只气得面红耳赤,跳脚不迭。因满屋里踅摸着要找东西撒气,一眼瞧见多宝隔上摆着一对粉彩耸肩梅瓶,立刻冲上去拿起来照着地下用力一掼·便听咣咣两声脆响,那对瓶子便摔得四分五裂,瓷片乱飞。
廊上的小丫头听见响动,只在门外探头,畏畏缩缩地不敢进暴;屋里的玉凤和如意已气得面白如纸,因被青云拉着,只得勉强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
阿离眉头也不皱一下,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伏案写字。
贞娘见她不为所动,越发气得吐血·又一眼瞅见案头上立着一只高丽青釉鲤鱼熏炉,并不寻思,顺手一扫,也扒拉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碎裂声中,香灰撒了一地。
玉凤实在忍不住了,高声道:“那是大少爷特意买给我们姑娘的!五姑娘你太过分了······我……我去请老爷去!”
说着,掉转头往外就跑。
阿离从帐册上抬起头,只略微扫了一眼地上,便沉声道:“回来!她想砸东西,让她砸好了,你们都别管,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又转头温和地对念北道:“二弟回房去温书吧,不要耽误了工夫。”
念北早已面皮紫涨,劝了贞娘两句未果,越劝反而越火上浇油,此时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满心烦躁,郁闷欲死。
而贞娘已一顿乱摔乱踩,将望月轩里折腾得如遭了劫一般。
青云玉凤几个眼睁睁看着她跳脚发泄,只将阿离护在中间,皆紧闭着嘴不发一言。青云倒看不出什么来,玉凤如意几个圆睁双眼瞪着贞娘,气得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外面的小丫头们也一个个交头接耳,满面怒色,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阿离却是不为所动,始终低着头算帐,神色泰然,仿佛对那一声声不绝不耳的碎裂爆响之声浑然不觉。
贞娘终于砸得累了,骂得倦了,终究觉得有些乏味了。事实上已砸无可砸,她终于停了手,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有两个媳妇提着食盒走进院子里,看见这架式不敢进屋,只在那廊上探头,小心翼翼地向内道:“六姑娘,我们是大厨房里王妈妈派来的,您要的八样菜已经做得了。”
阿离便抬了头,道:“进来。”
两个媳妇轻手轻脚地进了房,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避着脚下满地的碎瓷片,走到阿离面前,将食盒盖掀开,请阿离过目。
阿禺向内看了一遍,便和颜悦色地转头向念北道:“今天是太太的生辰我知道二弟早就心神不宁了。所以我让厨房做了几样菜,你就到小月居陪着太太过个生日去吧。”
念北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阿离,喃喃道:“六姐····…你说什么?你允许我陪着母亲过生日去?!”
阿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念北的头发,缓声道:“就算再罪大恶极之人,也不能割断母子亲情,这是两回事。如今我管着家,今天这样的日子,如果因为我心中对太太存了芥蒂,就阻拦着二弟去探视她,我便将二弟陷于了不孝的境地。二弟郁郁难欢,我自己也会不安。”
她顿了顿复又低了头,眼睛瞅着桌上的帐本,叹了口气,沉声道:“去吧。”
念北用力眨了眨眼睛,低了头哑声道:“谢谢六姐。”
说着便从那媳妇手中接过食盒,也不用丫头跟着,自己转身飞快地走了出去。
贞娘也怔住了,大睁双眼狐疑地盯着阿离,厉声问道:“你在耍什么花样?难道······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了毒了?!是不是?你说!”
阿离头也不抬,淡淡道:“那你自己出钱让厨房里另外做几个菜好了。现在去追念北,还来得及。”
贞娘张了张嘴,终于没发出声音。她怔怔地看了阿离一会方冷声哼道:“你不要以为你充一次好心人我们就会对你感激涕零了。”
说着一甩袖子,昂首挺胸地就急步向念北赶了过去。
阿离手里握着笔,从帐册中抬起头,也向着贞娘的背影淡淡一笑,道:“你也不要以为我同意你们陪她过一次生日,就代表我原谅了她。”
二月初九,是童试第一场下场之期。
夜空还漆黑如墨染,葛氏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的身边如今只剩了青篱一人在服侍。小月居里里外外如雪洞一般,一色陈设玩器皆无。她如今所穿的衣服皆是不入等的粗使仆妇所穿的粗衣麻服一概钗环皆无;每一餐不过一碗粗糙的米饭和两样青菜豆腐而已。
曾雪槐说,就算是这样,她也比四姨娘当初在乡下时过的日子强得太多了。至少有吃有穿,不用挨饿受冻,也不用纺纱织布做苦工。她的余生应该感到知足了。
葛氏站在小小的院子里,抬眼望着如墨的夜空,半轮冷月犹自挂在中天,洒落了一地清辉。
她吩吩青篱在院中支了一张香案,摆上香炉自己净手焚香,继而便双手合什跪倒在拜毡上。
未及祷告,泪水先流了一脸。
“念北我儿,现在娘全指望着你了,你定要给娘争口气···…”她口中喃喃自语,虔心虔意地伏地叩下头去。
忽听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清俊飘逸的身影信步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葛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笑道:“我就猜曾夫人今天一定起得很早,果然。”
葛氏抬头看着他,紧咬着牙关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品南耸了耸肩,好整以暇地笑道:“今天是我二弟的下场之期,我这做大哥的自然应该有所表示。考场里面吃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所以我一大早就吩咐他们给二弟做了香喷喷的鸡丝馄饨,给他送行。喏,您闻闻香不香?”
他随意地将手一抬,身后一个小厮便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掀开盖,里面果然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馄饨,香气扑鼻,令人馋涎欲滴。随即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桑皮纸小包,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笑道:“如果这馄饨里再加上这一味调料,味道就更美了。”
葛氏顷刻间脸上便血色全无,抬手指着他,厉声道:“曾品南!你……你……好狠毒的心肠!”
“哦,原来这就叫狠毒么?我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多谢曾夫人的不吝赐教。”品南一边笑着,一边向小厮闲闲道:“走,我们该去给二弟送行了。”
葛氏在地上跪得时间久了,腿上血脉不通,几番挣扎着方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向品南扑奔了过去,颤声哭道:“大少爷,你不能这样对念北啊······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兄弟!你······你可不能啊···…”
品南头也不回,袍袖飘飘,在夜色中笑着去了。
葛氏听着大门上咯嚓一声落了锁,捶胸顿足地哭倒在了地上。
从小月居出来,一路向叠翠轩走着,品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包,淡淡笑了笑,便将它揉成了一团,随手扔进了草丛中。
贴身小厮长青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大爷又改主意了?”///
品南随意睇了他一眼,负着手一边悠悠然踱着,一边冷笑道:“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见大爷我何曾看在眼睛里了?”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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