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佛塔内。
油灯内的灯芯已然换过一截。
灯光相较于先前似乎明亮了些,连佛像被照亮的区域都扩大几分,只是背部的阴影也越发深邃。
老僧仍坐在佛像前,连动作都没怎么变化,一丝不苟的刻着佛雕。
只不过身旁多了个木箱,像是专门用来盛放完成品的。
佛像旁边不远的空地上则是驾着简易的篝火, 换上干净衣服的几人围绕篝火席地而坐。
话题仍围绕着阎荆的发现。
虽然无法锁定巢穴位置,带其余三人走上一遭,但阎荆还是尽可能的向其余几人描述了自己的发现,让他们对河伯巢穴有个大略的印象。
毕竟是团队任务,先前几人在酒楼外的联合作战也算顺利,阎荆并不排斥分享情报。
更别提队伍里有个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
“类似于佛像的存在......以金银器物, 人祭骨架以及各种杂物拼凑而成,稍等一下。”
做为民俗, 符号学方面研究专家,阎荆的发现无疑让俞臻颇为兴奋,当即取出纸笔按照阎荆的描述画了个草图,将江底佛像的形态呈现出来,转向前者问道,
“是这样吗?”
“对,差不多就是你画的模样。”
阎荆瞥了眼草图,惊讶于俞臻单凭描述就能还原七八分的绘图能力,耸了耸肩说道。
“这就奇怪了。”
将图画翻转过来面向其他三人,俞臻蹙紧眉头,接着说道,
“我虽然不清楚这个时代的佛教文化是否与现世相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是正常的佛像,绝不能摆出这种诡异的姿态。”
说话的同时, 俞臻还特地模仿了一下画中佛像的姿态。
哪怕并不标准,另外几人依旧察觉到这种姿态天然附带压迫感,而且随着俞臻探出脖颈, 头颅左右转动,其形象越发古怪起来,竟有些像是觅食的野兽......
这显然与佛教的文化理念相违背,也就是说江底十有八九不是佛像,或者说是河伯根据自己的需求制造出来的“佛像”。
“为什么一头邪祟要将自己的巢穴打造成这种模样?”
倚着柱子的郁珂看着旁边的赵乾武,后者手里拿着一块灰白色晶石,正从枪柄一路扫到另一端的枪口,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总不至于是河伯被佛塔镇压多年,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非得在佛像的“怀里”才能睡着?
那未免也太过变态了些。
线索贫乏,这个问题目前显然无法得出结论,几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反倒是赵乾武在此时完成了测试,见手中晶石没有任何反应,开口道,
“确认狙击枪不是超凡物品,否则检测晶石会有反应,如此看来罗道长说的没错,有人, 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人在我们之前来过泾江镇,而他们来这儿的时间很可能是在几十年前。”
“很显然,持枪者失败了, 他的东西也被河伯当成战利品收藏,就像那些镇民供奉的金银财宝。
郁珂接过话头,接着说道,
“问题就在于此,佛塔在十二年前出现动荡,而这种枪械的年份显然要比这更为久远,我怀疑他们来到泾江镇时参与的很可能是对邪祟的封印事件。”
“几十年前......据我所知,火炬出现的时间在近几个月,难道还有跟我们一样的平行世界?”
自从参与火炬的异世事件以来,俞臻自问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然而在异世事件内发现几十年前的枪械这种事她确实是第一次碰见。
赵乾武看了眼俞臻,本想要说些什么,心下似乎也有顾虑,最后还是没有接话,另一边的郁珂目光闪动,最后转向阎荆手里的包裹。
“这是我在河伯的巢穴里找到的东西,你们帮着看看,或许能找到些有价值的物品或是别的什么线索。”
由于阎荆没有明确的目标,幸运罗盘给出的指引相对也有些笼统,他没时间在江底翻找,干脆将指针对准的那部分物品全部搬回来,接着说道,
“至于狙击枪的事情,咱们既然讨论不出结果,干脆去问那边的僧人,几十年前的事情,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
说罢,阎荆从赵乾武手中接过狙击枪,转而走向另一边的僧人。
走到近前,正看见他将一个佛雕放进身旁的匣子。
半蹲到僧人身旁,忽地闻到一股腐朽异味,阎荆抿了抿嘴,干脆后仰直接坐到地上,
“河伯已死,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意外情况,想请大师解惑。”
“施主请说。”
“您见过这件物品么,它是我在河伯巢穴内找到的,应该是几十年前某人使用过的武器。”
将狙击枪摆到僧人面前,阎荆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
“未曾见过......这般怪异的武器,如果我见过,应当是不会忘的。”
“在您的印象中,泾江镇出现过与我们相似的人么,不只是近几年,或许是几十年前你们封印邪祟的时候,有没有路过的侠客相助?”
“贫僧于十年前出家入佛塔,当时邪祟已被镇压至佛塔内部,至于在那之前的事情,几位大师傅皆是讳莫如深,从不提及。”
涉及到邪祟,谈论的太多只会让精神意志受到影响,选择保密倒也正常。
只是僧人的一问三不知还是让阎荆颇为失望,正准备起身离开,忽地像是想到什么,又重新蹲下身询问,
“还有一件事,河伯死后,它的躯体内突然涌出大量能够变幻成各种欲望之物的能量......也就是金银财宝,美人,仆役之类的东西,在那之后,这部分能量又突然消失,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
阎荆的直觉告诉他这种现象绝非巧合,只是他对邪祟着实没有研究,更不清楚这些能量最终去往何处,这才尝试着问上一句。
“依施主描述的意象,皆属人欲,亦可称其为贪婪,或许这便是是河伯的力量来源,至于其死后这些能量突然消失,我只是一介凡人,实在无法为施主做出解答。”
手中的凿子和木槌稍顿,老僧看了眼身前刚刻到脸部的佛雕,将它扔到一旁的废料堆中。
没能从僧人口中得到答案或者说线索,阎荆收回狙击枪,起身返回。
走到篝火附近意外得知赵乾武这边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他从江底带上来的东西已经被三人排查大半,而郁珂的手中则是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来回翻动着,像是在寻找上边的开关。
不同于常见的那些木匣,郁珂手中的表面不仅镌刻着不少铭文,还有符咒张贴的痕迹。
阎荆刚想询问,却见郁珂双手在木匣四面轻点,轻车熟路的按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凹槽,紧接着整个木匣表层就像是分裂一般变成数十个木制方块,开始以特定的规律破碎重组。
如此景象让包括阎荆在内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郁珂。
阎荆或许对机关匣不怎么熟悉,可上面的符箓采用的文字样式他还是认得的,一眼便看出这玩意儿十有八九跟那狙击枪来源于同一批人,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
“以前学过这类机关的解法,刚才只是尝试,没想到运气不错,一次就成功了。”
许是察觉到了来自周围的异样目光,郁珂当即开口解释。
可惜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别说是阎荆,其他两人的脸上也都写着‘真的吗?我不信!’。
只不过再怎么不信,也没人不识趣的追问。
在场谁都有秘密,这一次也只是临时合作而已,有些事情得把握分寸。
咔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木匣应声开启。
几人都不免紧张起来,毕竟能用符咒和这种精密机关保存的,想来绝不是什么普通物件。
然而第一个看见木匣内所装物品的郁珂却是愣在了原地,旋即直接抬手将木匣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居然又是一尊佛像......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制佛头。
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说,做工也就是比僧人所雕刻的精致一些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一颗木制佛头,为什么要以这种堪称严密的方式保存?”
赵乾武问出了几人心里都有的困惑,
“难道说这里边其实隐藏着什么秘密?”
接下去无非就是新一轮的测试,几人都各自用了方法尝试发掘这佛头隐藏的秘密,阎荆还特地向僧人再度请教了一次。
结果又是一无所获......
不论是四人使用的各种超凡手法,还是僧人的观察,都没能揭开谜题。
时间亦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流逝。
“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明天还要出发寻找另外两头邪祟,我们需要充足的休息。”
最终还是赵乾武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无用功,
“今晚刚经历过大战,大家的精神都疲倦的很,显然不适合再继续研究下去。”
这是事实,饶是阎荆现在都难免觉得头昏脑胀,先前同邪祟战斗造成智蚀加重,后遗症正在逐渐显现,现在抓紧时间休息,恢复精神状态无疑是个正确的决定。
当然,休息归休息,在何建丙始终没有出现的前提下,四人还是商量决定各自守夜的时段。
佛头最终还是交给阎荆保管。
这本来就是他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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