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所,正院书房。
舒舒坐在书桉后,看不进去书,也写不进去字。
早年的八旗科举或许很简单,名额也多,当时顺天府每次乡试,八旗满洲有五十名额、八旗蒙古有二十名额、八旗汉军有五十名额。
可是从康熙八年开始,八旗举人的数量就限制了。
满洲跟蒙古总共是取四十人,汉军只取十人。
总数上少了一半还多。
小椿端了一碗菊花茶进来,看了眼座钟,快要己初,道:“应该差不多快放榜了。”
舒舒接了,打开碗盖,看着上面飘着的菊花,道:“你说福松能上榜么?”
小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肯定能,说句实在话,打小外头夸三爷、四爷的多,可奴婢记得真真的,论起背书,两位少爷都差了阿哥一头,只是早年阿哥没想着科举,大了才松懈了……”
舒舒有些后悔,道:“是我没规划好……”
去年开始,福松不去读书了,舒舒也就心安理得地让他打了下手,给自己跑腿照看几处产业。
要是早想着奔着科举这条路,也不至于耽误两年。
小椿道:“阿哥早年也没有什么心气,性子也慵懒,没有上进心,经了这一回婚事坎坷,说不得是好事。”
舒舒抚额道:“原想着让他日子顺遂些,没想到反而生了波澜。”
要是能选择,舒舒还是乐意见福松慵懒随性的过日子。
从福松,舒舒又想到自己两个准备下一科应试的弟弟,道:“小三还罢了,爵位有了,往后直接补旗缺也有了资格;希望小四考试顺利吧,要不然也是愁人……”
明明是双胞胎,之前也是差不多的处境,现在因为爵位之分,天差地别。
小椿小声道:“只要福晋好好的,伯爷就会好好的,小爷们的前程都错不了。”
舒舒怔住,随后才反应出来此“伯爷”不是大伯了,是自家阿玛。
许是不是住在宫里就住在海淀的缘故,没有去外头,她还真没有发现门第提升有什么不同。
不过小椿说的是正理。
自己好了,就是家里的底气。
就跟今年似的,他们能照顾一个福松,也能照顾其他人。
舒舒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八阿哥跟九阿哥关系都这样疏离了,不用太担心被拉下水,默默地刷功绩就行。
等到座钟到了己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舒舒立时从书桉后站了起来,何玉柱已经在门外气喘吁吁道:“福晋大喜,福松阿哥上榜了!”
舒舒等不及喊他进来,大踏步出去,道:“是第几名?”
何玉柱一愣,随即笑道:“阿哥运气好,正好是第四十名!”
舒舒听了,都忍不住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
现下八旗考生跟汉考生一起乡试,却是不占顺天府解额,而是分榜录取。
满蒙总共取四十人!
福松做了“孙山”!
不过他这个年岁,备考的时间也短,依旧是十分难得!
八旗还是以从军为荣,读书举业的人不多,竞争比较小。
只是等到会试的时候,就没有这个便宜可占了。
因为到时候不分榜。
舒舒笑得合不拢嘴,看着何玉柱满头大汗,道:“辛苦你了!”
何玉柱忙道:“奴才不辛苦,爷怕福晋等得急,特意嘱咐奴才,看了榜直接过来报喜。”
舒舒看向小椿道:“拿双封来!”
小椿笑着应了,去次间箱子里,拿了两个荷包出来,递给何玉柱。
何玉柱双手接了,对舒舒打千道:“谢福晋赏!”
舒舒道:“你也歇歇再去内务府,先别喝水,缓缓再喝。”
这小跑着一路,正喘着,喝水容易伤了肺。
何玉柱应了,退了下去。
“恭喜福晋,这下总心安了!”
小椿笑着说道。
舒舒笑道:“嗯!本也不是为了前程去的,现下结果挺好。”
齐嬷嬷跟小松、小棠等人,也都听到动静,晓得何玉柱过来报喜了。
大家都喜笑颜开。
小松问道:“那阿哥还是皇子府的司仪长么?”
舒舒点头道:“嗯!”
答应让福松参加八旗科举,只是想要让他出口郁气,也多个资历。
可是从仕途发展来说,走科举去补朝廷的七、八品的官熬起来,哪里有直接正四品司仪长起步好?
这个起步,熬到二十几岁资历够了,直接转九卿衙门或者去外放地方,都可以再升一级。
小松立时放心了,道:“那就好,真要换了外头的官儿来当大管家,好不自在。”
小椿指了指她的额头道:“指定是想要淘气了,晓得福晋宽泛,不会约束你,就担心旁人管着。”
小松忙道:“姐姐冤枉,我才没有,我是想着我爹跟我师哥过来,怕他们呆不惯,有阿哥在,都是相熟的,更好些。”
小椿轻哼道:“反正你也乖乖的,别想着出宫了就野了!”
小松“嘿嘿”笑着,躲在舒舒身后,道:“福晋您看,小椿姐姐越来越凶了!”
舒舒看了小椿一眼,主仆都带了笑。
黑山答应带徒弟过来皇子府,那个徒弟应该就是小松的小女婿了。
可是小松还不开窍,压根没想到这些。
小棠在旁道:“这么大的喜事,那中午要不要加菜?”
要是加菜的话,现在就要预备了。
舒舒听了,觉得头疼。
九阿哥饮食没有偏好。
每次哄着,也不过是多吃两口。
她想了想,道:“揉一块面,不用太硬……”
九阿哥前阵子过生日,舒舒也没顾得上预备什么。
幸好她平日做的针线都是九阿哥,正好完工了一条万字腰带,充作了寿礼,才没有开天窗。
九阿哥美滋滋的,还挺满足。
舒舒有些愧疚了。
自己成了“伏弟魔”了,太操心娘家的事,疏忽了九阿哥。
今日大喜,她打算补上,洗手作羹汤。
长寿面就算了,过了时间,不应景,也需要技术含量。
要是做的不成功,断了,反而不吉利。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迷信了,想要避免各种不吉利。
就是猫耳朵汤了。
小棠和好面,揉好了长条,切成了面丁子。
舒舒就用清水洗了手,按起了猫耳朵。
按到一会儿,她想起上辈子小时候吃过的零食“海螺酥”,跟猫耳朵差不多的,就吩咐核桃去取一把新梳子过来。
等到按完两碗猫耳朵的量,新梳子也取来了。
果然,有了工具就不一样。
有了梳子齿的海螺酥比直接手指按压的,薄了不是一星半点。
舒舒试做了几个,就递给小棠道:“剩下的,都做成这样的,然后直接炸了……”
小棠问道:“炸好后撒盐还是撒糖?”
倒是将舒舒问住了。
她想了想记忆中的味道,道:“炸完后,撒孜然跟辣椒粉跟细盐!”
小棠应了。
舒舒指了猫耳朵道:“这个搁着,我到时候来亲自来掌勺,帮我预备两颗小油菜、两颗鸡蛋预备着。”
小棠应了。
舒舒从膳房出来,回到正房。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身上的衣裳也换了硬面的,外头还套了马甲。
新屋子也不知道如何。
那边为了试烟道,也为了烘干房子,肯定不会等到十月再通地炉。
这几日,就已经叫人烧起来了。
红螺寺的竹子也栽了一个多月了。
幸运的是,没有枯萎的征兆。
只要顺利过冬,就算移栽成功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却是留心外头的动静。
估摸到了午初二刻,外头有了熟悉的脚步声,九阿哥回来了。
舒舒笑盈盈的迎了出去。
九阿哥见她笑得灿烂,也跟着笑道:“这下心安了!”
舒舒挑眉道:“主要是心里憋着气,这下看到钮祜禄家的人,也不至于憋闷了。”
九阿哥摇头道:“又不是什么人物,何必放在眼中,回头爷给福松找个更体面的亲事,将这面子找回来……”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有这一回也够够的,咱们还是别贪心了,高门贵女心气都足,还是在合适的人家里找。”
九阿哥心里却是记挂着福松的亲事。
主要还有岳父、岳母那面,他想要“将功赎罪”。
“什么是合适的人家?科举读书的人家?”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
舒舒听了,却是犹豫。
这样的人家……
要是新贵,恐规矩不足;要是跟年希尧那样的世宦人家,也跟勋贵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了。
舒舒就道:“咱们还是别掺和了,让额涅从姻亲人家里找吧!”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八旗人家,很多都是世姻。
那是因为知根知底,放心彼此的教养。
否则每次结亲都跟新的人家,遇到钮祜禄家这样的,也够让人操心的。
也就是福松是男方,损失小些;要是女方,这样被悔婚了,那往后的亲事就要被人挑剔了。
九阿哥没有接话。
他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舒舒还惦记着膳房的猫耳朵,随口找了理由,道:“爷先梳洗,我去跟齐嬷嬷说两句话……”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九阿哥应了。
舒舒就从屋子里出来,却是直接去了前院膳房。
海螺酥已经炸好了一盆,满膳房都是油炸的香味儿。
舒舒闻了,不由皱眉。
现下膳房用的油有两种,大油跟素油。
大油就是猪油,素油是豆油。
炸东西,用的就是豆油。
平日里闻着并无异味,现在却觉得又腥又腻。
“呕……”
舒舒不由干呕出声,飞快地从膳房出去。
小椿见了,忙道:“福晋怎么了?”
小棠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
她方才就在油锅前,身上带了豆油味儿。
舒舒蹙眉,摆手道:“先离我远些,闻着腥气……”
小棠有些无措。
小椿却是一怔,望向舒舒的肚子,有些迷湖:“福晋的小日子不是来了么?”
昨天开始,已经换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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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奔,第三更要晚些了,大家明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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