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总管太监离开,八阿哥才有些动容。
太子爷在示好?
太子爷在拉拢他!
随即八阿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现下在年长的一拨阿哥中,他势力单薄,能被太子看重的是什么?
妻族……
还有就是跟惠妃母子的关系……
往后他跟大阿哥要关系更亲密些才行,起码在人前兄弟要亲近起来。
即便不能像九阿哥与十阿哥这样“焦不离孟”,也要让人晓得两人亲近……
*
北头所,正房。
看着眼前的锦盒,三福晋笑得真心实意。
“哎呀,四妹妹太客气了,至亲骨肉不说,就是三爷的胳膊,也是他自己拉伤的,与妹妹有什么相干?”
原来恪靖公主上门探病,除了一盒人参、一盒虎骨之外,还带了一挂蜜蜡朝珠,一对碧玉手镯。
别说是三阿哥,就是三福晋的声音都多了几分亲近。
恪靖公主满脸愧疚道:“是我那边没预备好,早安排两样其他轻松自在的游戏,大家和和乐乐的,也就没有后头的事儿了。”
三阿哥摆手道:“本也没有什么事儿,我跟五阿哥小时候也常摔的,你这也太客气了。”
恪靖公主道:“不算什么,适用就好。”
三阿哥道:“你要等到圣驾巡行塞外时再出京么?”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难得回来一次,下一次还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多住些日子。”
三阿哥就道:“那日子还宽裕,按照往年情形,总要出伏了,圣驾才动,平日里闲着,也别老猫着,过来跟你三嫂打牌。”
恪靖公主笑道:“少不得有劳烦三嫂的时候……”
还要再去八阿哥处与十阿哥处,恪靖公主没有久坐,就告辞出来。
三阿哥与三福晋亲自送到头所门口,目送着恪靖公主带了从人,步行而去。
三阿哥与三福晋也转身回屋。
三福晋将一只碧玉手镯套在手上,衬着皮肤白皙,看着也清爽。
她看了三阿哥一眼,忍不住唏嘘道:“还是头一回跟四公主打交道,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倒是个周全人。”
世态炎凉。
人心也多势利。
如今三阿哥这里,算是皇子中的冷灶了。
生母降位,他自己也记了过。
皇子阿哥们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外头闲言碎语的,都将三阿哥说成了破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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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恪靖公主的恭敬跟周全,就很是难得了。
这流露出来的亲切,比礼物更让人触动。
三阿哥看着那块虎骨,道:“这才哪到哪儿,爷还没怎么着,自己人就要上来踩两脚不成?恪靖是个聪明人,不会那样的,真要是个湖涂的,那汗阿玛也不放心将她嫁到喀尔喀去,这是第一位抚漠北的公主,心智不比皇子差,爷敢说,三处的礼,咱们这是最重的……”
三福晋不解道:“又不是寻常拜会,还分了长幼?怎么就咱们这里最重了?这是为前天的事情道歉,不是当十阿哥那边的礼最重?”
三人之中,十阿哥的伤势看着最重。
三阿哥这里,一个脱臼,还是自己拉扯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忍不住开始嫌弃,道:“你这是什么脑子,里头塞得不是脑仁儿,是棉花不成?”
这样笨的额涅,不会将儿子们也生笨了吧?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不由开始磨牙,道:“爷往后再损我,我也损爷了,好像爷没短处似的?”
三阿哥摆手道:“行了,别啰嗦了,你就晓得恪靖是聪明人,这动静都有深意就是了。”
三福晋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这深意是什么,可是也不想露怯,就点点头。
三阿哥晓得,这不是雪中送炭,可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是抬举自己这个哥哥,给自己体面。
自己会记得,汗阿玛也会看到。
这般用心,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随手结个善缘罢了。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明白以后如何行事了……
*
过了一刻钟,恪靖公主回了南五所。
喝了几口茶水,她就又出来了,到了南二所。
八阿哥与八福晋早等着,得了消息就迎了出来。
恪靖公主牵着八福晋的手,看着八阿哥脸上,道:“没叫太医么?”
也没有涂药,看着还没有消肿。
八阿哥道:“没有大碍,就要好了,家里有成药。”
恪靖公主点点头,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身上有些僵。
她知晓自己当回报微笑,可是也不想露出自己的丑态。
少一时,三人到了客厅,宾主落座。
恪靖公主看着八阿哥道:“前天是我没安排周全,倒是让你们打出真火了,之前好好的兄弟,才三、四年的功夫,就成了仇人不成?”
八阿哥叹了口气,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也是真心想要给九弟道歉,可是十阿哥的意思,是怨上我了。”
恪靖公主想了想,看着八阿哥,道:“我虽是姐姐,却不好给你们判官司,只是以后行事要多想想,上头还有汗阿玛看着,这京城里外,什么能瞒过御前去?十阿哥行事能肆意,那是皇后跟贵妃娘娘留着的遗泽,轻易不会去训斥他,咱们却是要更仔细些才是。”
所以往后也别动歪心思,想着报复九阿哥与十阿哥了,继续乖乖的,装着温煦,还是当那个仁和良善的八阿哥。
八阿哥听着,心里酸涩。
就是这个道理,十阿哥是贵妃之子,母族还是后族,太子都要客气几分,汗阿玛那边也不好动辄呵斥。
他看着恪靖公主,带了感激,点点头道:“谢谢四姐提点,弟弟晓得了,往后再不会了。”
恪靖公主又望向八福晋。
早年常来宫中的,是个傲慢骄纵的格格。
眼下跟木头人似的。
这老八家跟老九家比邻而居,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要是这夫妻俩真对九阿哥夫妇存了怨愤,说不得什么时候又生事端。
恪靖公主就伸出右手来,露出手心,给八福晋看:“弟妹瞧瞧这是什么?”
八福晋看过去。
是,老茧的痕迹。
茧子已经去掉,就剩下刚长出来的新肉,看着粉嫩。
八福晋有些懵懂,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的目光直接落在八福晋脸上,道:“咱们这样的年岁,没有不爱美的,这不美了,也别只心里憋着气,想法子就是了……”
说着,她示意捧着锦盒的太监上前,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打开来。
里面是两个巴掌大的白瓷瓶,上面都贴着红纸签。
一个写着“三七”,一个写着“珍珠粉”。
上面还有小字写了用法。
“极简单,三七直接调成膏子,覆在疤上,三、五个月疤痕就浅了,到时候要是还不满意,就叫太医看看,将伤处磨开,再好好敷这个,两、三年下来,说不得就全好了,就是需要耐心……”
“珍珠粉就是日常用的,这个是美白的,可以在其他地方涂……”
八福晋看着恪靖公主,如坠梦中,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公主,这真的能去疤么?”
恪靖公主点头道:“能,就是能去多少,还要看,就算不能尽去了,又有什么的?再去试另一样就是了,你们住在京城,还是皇家人,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太医,最齐全的方子,起死回生那太玄乎了,可是这祛疤消痕,又是什么难事不成……”
八福晋的眼泪,汹涌而出,心情带了激荡。
恪靖公主拉着她的手,使劲地握了握,道:“你是宝珠格格啊,是安和亲王最疼爱的晚辈,要好好的,王爷在地下也安心……”
要聪明些,晓得狼心狗肺的是谁。
往后立起来,别吃亏了,也别对外厉害了。
八阿哥旁观者清,看着恪靖公主只有敬佩了。
虽说早就晓得恪靖公主会过来示好,可是也没有想到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仓促能预备下的。
不是单单的投其所好,也是解困纾难了。
这样的情分,谁能不记在心上呢?
八阿哥觉得自己学到了。
这劝慰的话,要将心比心。
这送礼,要送到心坎处。
与人往来,多几分用心。
恪靖公主在这里也没有久坐。
送了东西,就提了十阿哥处,而后她就起身告辞。
八阿哥与八福晋亲自送出来。
这回是八福晋主动拉着恪靖公主的手,看着恪靖公主,道:“四姐,我今天就叫了太医过来问问怎么用药。”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只是不许急功近利,先想着祛疤,若想要磨了伤处,总要等中秋节之后,天气凉爽了,可不许瞎折腾,到时候适得其反,可没有地方哭去。”
这话说的不客气,八福晋却晓得这是好话。
她之前确实有些迫不及待。
她忙吐了口气,道:“不着急,我会耐心拾掇的,三、五年也不怕……”
人生没有后悔药。
要是让八福晋重新选择,她会选择让八阿哥滚蛋。
会在郭罗玛法生前满地打滚,坚决不应承这门亲事。
安王府的外孙女,不单单她一个。
现下婚姻已经如此,也失了美貌与健康。
能找回一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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