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阿哥一行出了行宫,出关前往热河。这里距离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不到二百里,全程都是官道,沿途分布着几个行在跟驿站。
马车里,九阿哥跟舒舒说着计划。
“今天是十一,后天上午到热河……”正好不耽搁给舒舒庆祝生日。一百九十里路,要是起早赶晚的话,两整天也能到达,可是没有必要那样辛苦。
前几日的路途劳乏,这几日早休整好了。舒舒道:“比想象中的近。”之前总觉得马车跟骑行的速度有限,可是前几日大家折腾的,马车日行一百五十里,骑马大半天两百里都成了寻常事。
昨天九阿哥写的四封信,今早都叫人送到密云驿站,由那边的驿卒送往京城,今晚大家就能收到他的信。
“七哥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到京了,就是不晓得城门关没关……”九阿哥道。
舒舒想到了赫舍里氏母子,赫舍里氏是不用惨死了。不知道李四儿肚子里的玉柱还能不能生下来。
估计上三旗其他人家要起来了。赫舍里家萎了,佟家要继续沉寂,钮祜禄家本就要遏制,那剩下能抬举的不外乎马齐兄弟所在的富察家,还有领侍卫内大臣福善所在的舒穆禄家。
还有江南的曹寅,等到清理了金家,曹寅的分量就要重了。皇子府这几个侍卫,机缘巧合,都是权二代。
就是高斌这小子,眼下还是白身,可是高衍中眼下是郎中,积攒了几次功劳没升了,到时候多半替补金家成为下下任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不单自己转运,还福泽惠及了身边人。这根源是自己吧?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了笑意。
正如九阿哥说的,自己才是祥瑞,还是利好九阿哥的大祥瑞。九阿哥拉着她的手,贼眉鼠眼道:“惦记温泉了?可惜前几日下的雪化了,要是后天再下一场雪就好了。”舒舒眼见着他还惦记着支帐子泡温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好意思呢?身上没肉,脸皮还挺厚。九阿哥抓了她的手下来,道:“又不是白天,怕什么?”舒舒道:“爷再忍忍,明年冬天去小汤山泡温泉,热河的温泉,顶多就是泡泡脚罢了。”九阿哥看着她,不解道:“晚上,应该没事吧?”舒舒指了指外头的护军道:“天寒地冻的,一百多号人陪着在荒郊野岭支帐子?”到时候名声不用要了?
九阿哥磨牙道:“哎,人多了,早知道退回去好了。”也就是这么一说,皇上口谕,他们只有遵从的……乾清宫外,七阿哥带了春林在这里候着。
他们是昨天入更后到了京外,直接在北顶娘娘庙歇脚。隆科多身份不同,可以尸骸进城,那两个佟家的管事,尸首就不用拉到京城里。
今早开城门后,七阿哥带了春林进城,到乾清宫外请见。春林面无表情,看着很稳重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算着怎么追九阿哥一行。
皇子府众人今早启程,三日抵达热河。自己要是今天就出京追的话,三日怎么也追上了。
或许自己该为主子分忧,在昌平的时候打个站儿,带两筐菜过去?七阿哥见春林表情,以为他紧张,道:“不必多想多思,御前问什么如实回答即可。”春林实际上是见过圣驾的,就是随侍九阿哥的时候,是五月里圣驾带了宜妃去百望山那次,只是随了大流护卫,也没有机会单独陛见说话。
春林点头道:“谢谢七爷指点。”七阿哥晓得他能拉十力弓,可以射猎黑熊,比较欣赏。
这样的身份做侍卫可惜了,应该去军中。只是他的户籍是在正红旗开户,就算补旗缺,也补不上宫里来,要不然可以补銮仪卫。
这会儿功夫,侍膳太监们抬了膳桌退下来。梁九功也跟着出来,看着七阿哥道:“七爷,皇上传呢。”七阿哥点头,跟着梁九功进去。
康熙端着茶杯,正在漱口,魏珠端了痰盂在旁边。等到七阿哥进来,康熙也漱好了,放下茶杯,看着七阿哥道:“赫舍里氏怎么说?”七阿哥就如实禀了从赫舍里氏口中问出来的消息。
他们是九月二十九早上出京,十月初一晚上就到了密云驿站。隆科多醒过来,察觉到两个管事用心不善,借口病重,拖延着不肯出关,并且要求妻儿每天晚上同寝,防止被人谋害。
到了初四,听驿卒提及,驿站附近的行宫有了动静,行宫管事带人扫洒,似有贵人入住。
隆科多就叫赫舍里氏去行宫求见贵人,找御医,结果扑了空,行宫无人落脚。
当晚,赫舍里氏母子依旧被隆科多留下同寝而居。只是隆科多不许母子两个上炕,母子两个席地而眠,岳兴阿就有些着凉,也不敢咳嗽,晚上就大半晚没睡,赫舍里氏也陪着熬着。
初五天亮后,隆科多嫌岳兴阿咳嗽,撵他们母子出去。赫舍里氏母子就在其他的屋子补觉,一直到正午时分,胡三过来找人,说是隆科多不见了。
而后贾四过来说丢了两匹马,两人就推定隆科多违旨逃逸,吓住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就被他们湖弄住,跟着一起遮掩此事。当天下午就出了古北口,由贾四换上隆科多的衣裳,脸上涂了药,说是毒虫叮咬。
在古北口关卡,看到守关官兵盘查的仔细,每个出入关的人都有核对身份,赫舍里氏就有了不好预感,怀疑丈夫
“逃逸”是假,被害为真,可守着儿子,也不敢露出来……七阿哥都叫人如实记了,并且叫赫舍里氏按了手印。
岳兴阿十岁,虽没有成丁,可也是半大小子,七阿哥也私下里盘问一遍,跟赫舍里氏的话对上。
另有密云驿站驿丞,还有十月初五下午关卡当值的把总,也都录了口供,带回京城。
这三人的话都跟赫舍里氏的话对上,算是验证赫舍里氏没有扯谎。康熙虽之前也知晓大概,却不如赫舍里氏这亲历者说的清楚。
他皱眉想着,隆科多的反应是对的。下人恭敬不恭敬,有没有恶意,赫舍里氏母子是妇孺,看不出来,隆科多却是当了十多年差的人。
只是隆科多托大了,只担心出关后被悄无声息的害了,以为不出关就是安稳的。
所以他就算打发赫舍里氏去行宫求御医,也是借口拖延罢了,真要求援,就该直接往古北口总兵衙门去。
可却打草惊蛇,胡三跟贾四两个做贼心虚,提前动手。要是九阿哥没有出行,密云行宫没有提前扫洒……康熙摇摇头,抛开这个可能。
就算没有行宫扫洒之事,这两人也不会真的任由隆科多拖延下去。七阿哥说完赫舍里氏,又提及富庆跟春林追凶之事,也都有亲自画押的供述。
康熙看到动手灭口的是胡三,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已经追上人,还任由此人先杀人再自杀,富庆跟春林还是不够稳当。
康熙生出可惜来,富庆虽是富察家子弟,可既没有其父的精明能干,也没有叔伯的骁勇,资质平平。
至于那个春林,则是武人惯例,骁勇到了,却少几分聪明。七阿哥道:“九阿哥也打发春林回来,备着汗阿玛垂询,现下在乾清宫外候着。”康熙点头,吩咐梁九功道:“传进来吧,朕也瞧瞧猎熊勇士!”这样的身手,更适合入虎枪营或亲军营。
他起了爱才之心。不过想着皇子府剩下的几个侍卫是额尔赫、富庆、曹顺、桂丹之流,他就熄了这个心思。
只有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剩下都是凑数的。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下去,带了春林进来。
春林低头跟在梁九功身后,不敢抬头,行了大礼,道:“奴才皇子府三等侍卫春林见过皇上,请皇上安。”
“起喀!”康熙道。春林老实起了。看到春林的身形,康熙有些失望,还以为像黑山似的高壮,结果不矮,可也就是中上,身形也单薄。
“抬起头来……”康熙道。春林老实抬头,亮出一张还带了几分稚气的脸来,白白净净的,看着比额尔赫、富庆等人秀气纤细了不少。
康熙望向七阿哥,目光带了疑问。真是此人猎熊?七阿哥点头。关于猎熊也好,追凶也好,都知晓的差不多了,康熙问道:“多大了?”
“十八了。”春林虽好奇问这个,可还是如实说着。康熙之前看过黑山的履历,晓得他除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徒弟,是已故袍泽之子。
春林的阿玛,是亡于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只是仆兵身份,又是断后踩踏而死,没有记功。
那一年,死了太多的八旗精锐。康熙闷闷的,想到了佟国纲。虽说佟国纲也桀骜,可是却是跟鄂伦岱似的,是个能看透的。
他看着春林,道:“九阿哥跟九福晋可好,随行两位典仪呢?”春林想了想,道:“初七的时候,因狩猎的缘故,九爷像是吓到了,后头奴才奉命出关,就不知了,前天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恢复如常,两位典仪处,奴才没留意,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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