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医院值房待了两刻钟,外头等着陛见的官员也就剩下一两个,九阿哥溜达出来了。
他没有去乾清宫门口,而是去了上书房。
皇子皇孙们都在畅春园无逸斋读书,上书房眼下是空着的。
九阿哥看了一圈,就放心了。
明年十四阿哥就出上书房了,会腾出地方。
等到丰生跟阿克丹上学的时候,屋子还是够用的。
他又是太医院值房的,又是上书房的转悠,就有人报到御前。
正好康熙见了今日要见的最后一个官员,就打发魏珠出来叫人。
看到魏珠,九阿哥想起他是在寺庙里长大的孤儿,道:“你信不信佛?上回圣驾去五台山,你应该也跟着去了吧?跟潭柘寺、红螺寺什么比起来,五台山的寺庙有什么稀罕的?”
魏珠点头道:“奴才信,现在初一、十五也茹素,三十六年那回奴才也去了,五台山的寺多,僧人也多,一个山头就好几家寺庙……”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进了乾清宫,到了西暖阁。
康熙打量九阿哥两眼,道:“贼头贼脑的做什么?”
九阿哥如实道:“这不是儿子来早了么?见有官员候见,就四下里转转,消磨时间……”
康熙道:“又有什么事情找朕?”
九阿哥道:“不是公事,就是想要跟您请示一声,儿子明天想要接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去阿哥所待一日,省得拘在屋子里闷气。”
康熙听了,道:“是十七阿哥央求你了?”
十八阿哥年岁小,还不大爱说话。
两个小阿哥中,要是有一个人张罗,就是十七阿哥。九阿哥摇头道:“没有,是儿子想着衙门还没开印,元宵节前正闲着,十八阿哥也要种痘了,就接出来他们两个松快一日。”
康熙稍加思量,道:“那就接吧,只是叫人照顾好了,外头天冷。”
九阿哥忙应了,道:“嗯,嗯,儿子亲自盯着,指定将弟弟们照顾的周周全全的……”
离饭时还早,说完正事儿,九阿哥就先告辞出去了。
康熙觉得纳罕,瞧着九阿哥没什么精神,似有什么心事,还以为是来告状的,结果什么都没有说。
他吩咐魏珠道:“出去打听打听,九阿哥上午都做什么了?是不是内务府又有人不服顺!”
魏珠应着,出去打听去了。
九阿哥已经直接从西华门出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走鼓楼大街!”
今天正月初六,铺子都挂幌了。
鼓楼大街有个很大的花鸟铺子,是显亲王府的产业。
九阿哥打算过去买金鱼。
明日计划着带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去砸冰网鱼,可是两人年岁,在屋外不好多待。
还有自己的三个大宝贝,也不好撇开他们。
九阿哥就打算买些金鱼,放在屋子里,让几个孩子捞鱼玩。
皇子府书房跟宁安堂里,都养了金鱼。
这是养眼睛用的。
尼固珠也很喜欢,曾经想要上手来着,被舒舒拦下了。
今儿九阿哥是老阿玛的父爱发作,想要哄孩子们开心了。
到了花鸟铺子门口,九阿哥就下了马车。
屋子里都是盛开的迎春花,还有打着花骨朵的茶花,架子上还悬挂着各色鸣禽跟羽禽。
地上摆着一口一口瓷缸,里面是游弋各色金鱼。
掌柜的见进来个穿着紫貂皮的爷,还是金黄缎里子,忙上前打千,道:“奴才给……爷请安……”
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下降,不过瞧着这年岁,应该是九阿哥、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中的一位。
九阿哥随手叫起了,继续去看金鱼。
何玉柱在旁道:“我们爷行九……”
“原是九爷下降……”
那掌柜的越发恭敬了。
九阿哥已经挑好了金鱼,道:“这缸的鹤顶红,那缸的龙睛蝶尾,还有旁边那一缸虎头金鱼,爷都要了,你们送不送货?”
那掌柜的恭敬道:“送的,备着防冻的马车。”
何玉柱方才已经听过了,晓得这一批金鱼是给小主子捞鱼使的,见九阿哥挑的都是上品金鱼,小声提醒道:“爷,要不要再加些草金……”
草金就是最便宜的金鱼,也是禁折腾的金鱼。
前头那些漂亮的金鱼,都娇贵着,怕是不禁祸害。
九阿哥瞥了眼平平无奇的草金,摇头道:“都一个模样,认不出来哪条是哪条,不好……”
到时候孩子们捞不起来,都不好追着捞了。
那掌柜的以为九阿哥会挂账,九阿哥却直接吩咐何玉柱结了账出来。
等到路过果子铺的时候,九阿哥又叫马车停了,打发何玉柱下去将铺子里有的几样鲜果都买了些,有甘蔗四根、苹果半筐、山楂一篮、秋梨一篮。
水果商人有专门的窖藏方式,卖的鲜果比外头的水灵。
舒舒正觉得屋子燥,看到甘蔗,只觉得口舌生津,叫人削好了送到后院一份,正房也留了一份。
冰冰凉凉的那种清甜,舒舒连着吃了好几块,才赞道:“过年正适合吃这个……”
九阿哥道:“明年冬天存些,这个也耐放。”
舒舒看着他怏怏的,没有什么精神,道:“爷早上起得早,这是乏了?歪下歇歇吧!”
九阿哥应了一声,拉过一个抚枕半躺着,道:“也不是累,就是早上过去内造办,长了见识,一百零八个莲花灯台,预备出三百二十四个铜坯子出来,一个一斤,这也是惯例,毕竟是上用的东西,不许有半点瑕疵,预备出三份,备着选用,可是你猜那些废料怎么处理……”
“居然是报损,那是铜,不是瓷也不是琉璃,报的什么损?可是偏偏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觉得不对……”
“是,涉及的银钱不多,铜料一斤一钱三分银,二百多斤铜料下来,也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可叫人心里膈应……”
“这宫里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汗阿玛?这内务府的贪污案,查出一处接着一处,可御前也没有彻查的意思,像铜作这样的报损的,不知有多少处……爷寻思了,汗阿玛自己都不上心,爷再操心这些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
“以后内务府的差事,还是马斯喀跟十二阿哥盯着吧,爷腾出手来,将咱们家的产业归拢归拢……”
舒舒道:“皇上也不容易,八旗制度在这里,皇上最信重的人手还是上三旗的人……上三旗勋贵又牵扯太多,内务府三旗是家奴,本是用着最放心的,真要从上到下查,那宫里就要乱了……”
九阿哥叹气道:“爷晓得这个道理,所以才觉得内务府的差事不用太上心,该制定的规矩爷制定了,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
舒舒道:“到底是皇上的内务府的,皇上求稳,爷的选择没错。”
九阿哥挑眉道:“爷这几年的差事也尽心尽力了,等到官烧锅起来,一年给内务府增加万八千的收益跟玩儿似的……先松快几年,将咱们自己家的茶园、果园都归拢归拢……”
舒舒想起了苏州东山岛上橘子园。
东山岛在太湖边上,太湖珍珠……
舒舒按耐下这个念头。
事缓则圆。
现在不用往富了熬,等到过了夺嫡这个节点再说……
*
乾清宫,西暖阁。
魏珠已经打听了缘故,晓得九阿哥在内造办发火的前因后果。
等到听到九阿哥处理方式,是命内造办郎中自查重新核定损耗比例,康熙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明白九阿哥为什么郁闷了。
要是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行事,眼里揉不进沙子,定要重罚的,可是内务府接二连三的官司,伤的也是皇家体面。
九阿哥这是懂事了,晓得顾全大局,才轻拿轻放。
也该如此了,一年比一年大,总不能行事还毛毛愣愣的。
只是铜作,竟是六成报损……
康熙没有在这小事上留过心,眼下也觉得郁闷。
要知道内务府的账目,不都是三五千两银子的支出,更多的就是几两几钱银子的开支。
如皇子做小貂帽,如皇子做毛笔,有时候一笔账就是一两几钱几分。
可是下头的包衣,一个莲花灯台的差事,就报损了二百多斤铜料,折银二十多两银子……
*
各种检查与结果都出来了,除了糖尿病,还有高血压、颈椎硬化、眼底动脉硬化跟巧囊与肝功能异常,除了降糖的司美,暂时不能用其他药,每天输液都是护肝的,等着生化指数下来,才能开其他对症的药回家,所以还要在医院再待几天。555,大家要保重,爱惜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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