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秀压下翻涌的气血,看向仿佛在闭目养神的姜望,问道:“你不管?”
姜望没说话。
只是有灼热气息渐渐浮现。
摊位距离酒楼门口仅有三十余步,澡雪境老头儿对小鱼出手,波及的范围当然不止三十步,虽然只是刮起一阵风,可毕竟出自澡雪境修士之手,整个摊位都被掀翻,街上乱作一团。
有百姓直接重伤,甚至多数奄奄一息。
许是老头儿也没想把动静闹得太大,否则就是死一片的结果。
但对于毫无修为的姜望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威胁,因此,神国力量蠢蠢欲动。
这般场面,寻常洞冥境修士也能做到,却构不成让现在的姜望有致命的危险,一切都源于老头儿是澡雪境。
所以等姜望睁开眼睛,便不再是刚才的姜望。
年轻男子的接近,让小鱼毫不犹豫的出剑,迎来的自然是澡雪境老头儿的雷霆镇压,身为老师的姚观海,勃然大怒,其余事都好说,敢伤我徒弟,那你完了!
他身影从酒肆里疾速掠出。
澡雪境修士和宗师境武夫的抗衡,短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年轻男子似是情绪相当糟糕。
他看了一眼被姚观海缠住的老头儿,又看向面色苍白仍护着汝鄢青的小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刚要再往前迈步,便瞧见小鱼身后多了一个身影。
姜望只是轻抚小鱼的脑袋,她的伤势便得以好转。
又揉了揉汝鄢青的脑袋,让她恐慌的情绪得以缓解。
姜望没说任何话,径直从年轻男子身边走过,来到那哀嚎的第三境巅峰武夫身旁,蹲下来握住其手臂,随着灼热气息的升腾,那名武夫不再惨嚎,他惊奇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
姜望仍是没有理会武夫的感激谢意,走向夫妇二人,如法炮制,救了那妇人的命。
接着转身又与年轻男子擦肩而过,一一救治受伤的百姓。
事毕,他微微吐出口气。
年轻男子自始至终盯着这一幕,此刻沉声说道:“你是何人?”
姜望回身看着他,平静说道:“要你命的人。”
年轻男子先是露出古怪的神情,然后便笑了起来,说道:“你好像有些不同寻常,但可知我是谁?”
姜望说道:“管你是谁。”
年轻男子说道:“我姓宁,来自上庐,是此次秋祭上庐魁首,刚从神都来。”
姜望面无表情,淡淡哦了一声,说道:“那就去死吧。”
年轻男子皱眉,冷声说道:“苦檀人果然惹人生厌,我为有想来苦檀走走的决定,感到极其后悔,让我本就不佳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姜望摇了摇头,不管年轻男子是何身份,有多么瞧不上苦檀,在青玄署的地界这般肆意妄为,青玄署也难辞其咎,他不想再多说任何废话。
弹指间,便要让年轻男子灰飞烟灭。
正被姚观海纠缠着的澡雪境老头儿,察觉到姜望气息的不寻常,他有些惊怒,大喝道:“不管你是何人,若敢伤他,必将付出代价!”
姜望有些费解的说道:“你真的是澡雪境?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抬起的食指轻点,年轻男子便闷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澡雪境老头儿震怒,“住手!”
他竭尽全力想摆脱姚观海。
而姚观海仗着体魄,始终围绕着老头儿,拳风可破百丈之下,让得老头儿竟无法飞离,总是刚刚起飞,便被一拳打落。
年轻男子面露恐惧。
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双膝就像扎根在地上,黄庭炁也无用武之地,被直接封锁在黄庭里。
但想着陈师肯定能来救他,年轻男子被灼热气息镇压的情况下,竟还露出倨傲的神色,虽然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可一点没妨碍他挑衅。
“我是神都殿前第五名,我来自上庐,是苦檀青玄署的贵客,此时你让我下跪,之后我就会斩断你的双腿!”
姜望哦了一声,然后年轻男子的腿折了。
他双手撑地,凄厉惨嚎,“竟敢此般辱我,你死定了!”
姜望突然问道:“你是上庐哪座宗门里的?居然会这么蠢,莫非是掌教亲生子?能修到洞冥境巅峰,作为上庐秋祭魁首,却只会无能叫嚣,看来你所在的宗门,也是个垃圾啊。”
年轻男子怒目欲裂。
神都殿试没能入前三甲,他的心情便已经差到极致。
可那毕竟是在神都,他同样也收敛到了极致,哪怕输给了苦檀一个游野修士,都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始终温文尔雅,目的当然是给神都大人物们一个好印象。
他来苦檀的很重要原因,就是输给了宣愫的缘故。
目的之一,也是找回优越感。
在苦檀里,他彻底释放了本性,甚至有些过了头,某种意义上是输给宣愫挤压的情绪释放。
青玄署里那些苦檀宗门掌教见他也要客客气气,纵是荀修真都得和颜悦色,他肆意妄为的事,只要没有当着青玄署的面,荀修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刻却被这般欺辱,他除了生气,更猜疑姜望的身份。
能直接压得他抬不起头,姜望毫无疑问是澡雪境的修士。
他被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长得很好看,又是澡雪境修士,是个苦檀人,答案好像已经很明显。
倒非是姜望名声已传至外境,而是年轻男子在神都有听闻苦檀弱冠澡雪之名。
他当时是嗤之以鼻的。
若真的是弱冠澡雪,为何没有参加这次秋祭?
是苦檀不想争首名?
他并不清楚弱冠澡雪四个字是从国师口中说出来的,所以理所当然认为那位弱冠澡雪的姜先生是徒有虚名,是苦檀刻意搞得噱头。
甚至来苦檀时有想着,要把这件虚假的事揭穿,将那所谓弱冠澡雪的姜先生狠狠踩在脚下。
现在碰见了有可能是那位姜先生的人,年轻男子却有些慌了。
因为事实证明,这是真的澡雪境。
不管是不是弱冠澡雪,要杀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倨傲,屈辱,愤怒,再到恐慌,种种情绪在很短的时间里转换。
面对姜望辱及宗门这件事,年轻男子硬是把气咽回肚子里。
他再现神都温文尔雅的模样,虽然很狼狈,怎么也没办法真正做到温文尔雅,却明显跟之前判若两人。
年轻男子承受着莫大压迫力,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颤抖着声音说道:“刚刚的事情,是我错了,虽然事出有因,但无端把情绪撒在别人身上,终究是大错特错,希望阁下给个机会。”
姜望挑眉,想着此人没有自己想得那般蠢,就这变脸的能耐就很让人望尘莫及,按理来说,此般人物该是城府极深。
但酒楼掌柜夫妇二人差点被打死是事实,那名武夫被打折一臂,十数位百姓险些命陨,也是事实,不管年轻男子是否有伪装,是否另有目的,伤到小鱼同样是事实。
看着即将摆脱姚观海的澡雪境老头儿,再看向某处疾掠而来的数道身影,其中就有林澄知和骆岘山。
姜望面露一丝微笑。
年轻男子跟着笑了一声。
荀修真飞掠而至,沉喝一声,“住手!”
他话音落下,姜望朝向年轻男子的手掌猛地握拳。
刚要松口气的年轻男子,瞳孔陡然收缩。
“陈师!救我......!”
伴随着一声沉闷炸响,街上呈现的是一团血雾。
竭力摆脱姚观海,要飞身来救的澡雪境老头儿愣在原地。
小鱼已第一时间捂住汝鄢青的眼睛。
荀修真面色阴沉。
其后而至的各宗掌教神情各异。
骆岘山微叹一口气,面色复杂。
林澄知则默默给姜望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毫不迟疑的往后面挪步,认真当个看客。
“姜望?”荀修真眯眼看着他。
姜望微笑道:“是我。”
荀修真说道:“惊蛰宴来迟这么久,刚来便闹事,看来弱冠澡雪四个字让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姜望伸手示意周围情况,反问道:“你觉得是我在闹事?”
酒楼掌柜自然站在姜望这一边,青玄署里发生了什么,寻常百姓很难了解,至少没人认得荀修真是谁,也认不得各宗门掌教,唯一认识的只有娄伊人。
哪怕乱哄哄的,也很快把前因后果都讲得清清楚楚。
说那年轻男子死有余辜,更有个别人上头,质问青玄署。
娄伊人首当其冲,毕竟百姓们只认得他,最清楚他是青玄署的人。
见此一幕,荀修真面色难看。
被称作陈师的澡雪境老头儿,满脸悲痛,此般情绪里是杀意凛然,死死盯着姜望,说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何以敢直接杀了他!”
荀修真冷眼看着姜望,又瞥了眼陈师,沉默不语。
姜望嗤笑一声,说道:“我真的很怀疑你澡雪境的修为是怎么来的,我杀都杀了,你再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骆岘山低声说道:“上庐有座宗门,名为三千烟雨,其掌教是澡雪境巅峰的大物,整个上庐,也只有两位澡雪境巅峰,那姓宁的是三千烟雨掌教真传,自小带大,视如亲子,若惹其震怒,后果难以估量。”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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