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慢慢吃!”祁越给那人倒了杯水,免得他又吃又说的,到时候噎着。
少年人感激涕零,“多谢大人!”
“你叫什么?”祁越问。
少年人忙道,“小人叫柱子。”
“我姓祁。”祁越开口,算是正式的自我介绍,“此番乃是奉皇明而来,只为了消除水患,为了让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我与县令不一样,所以诸位对我不必太多过防范,我既是来了此处,能为大家做的,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柱子点点头,“所以大人是想让我们都说实话,说实情?”
“是这个意思。”陈濯在旁边搭腔,“诸位应该明白,如果你们都藏着掖着,那大人一走,你们继续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可就真的没人能为你们做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平素被吓破了胆子,所以这会有点畏首畏尾的,默默啃着手中的馒头,没敢说话。
“你们不说,我来说!”柱子梗着脖子。
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便是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些拖家带口的,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早就活够了!”柱子哽咽了一下,默默抬手拭泪,“我的父母和妹妹,都被水冲走了,这会连个尸体都找不到,我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陈濯心酸了一下,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可又能如何?
若然是天灾也就罢了,那是老天爷要收人。
可若是人祸,那就罪无可恕!
“前些年的时候,水患还没那么严重,这两年愈发的厉害,当时我爹娘还说,年年清淤年年堵,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柱子开口。
话茬打开了,那些人自然也耐不住。
“还能是什么缘故,朝廷每年都给拨银子清淤,装模作样的打发人,大头都落在了那些人手里,咱们小老百姓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巴巴的等死。”其中一人叹口气,“不只是咱们这一地,别的地方,也是如此。”
闻言,祁越端着杯盏的手,稍稍一滞,“都这样?”
说起这个,满座皆黯然,各自皆神伤。
“诸位都是深受水患毒害的人,想来也知道,若是水患不除,以后年年逢着雨季,年年都得洪水泛滥,你们也不想自己的儿女,以及子孙后代,都受这样的苦楚,其后穷困潦倒一辈子吧?”陈濯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柱子抹着泪,哭腔浓重,“年年洪灾,年年都会死人,一到下雨天,人人都害怕,就怕连着下雨,到时候淹了庄稼,影响收成。没被大水冲走,倒是先饿死了!”
“唉,谁说不是呢?哪个不想过安生日子?”众人纷纷应和。
陈濯趁势开口,“那你们就更该说实话,外头已经有人看着,今日在这里说的话,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出了门之后大家就管好自己的舌头,无凭无证,到时候县令也奈何不得你们!”
闻言,众人似乎心动了。
这下子,纷纷开了口。
见状,陈濯当即取了笔墨纸砚,在旁边记录。
祁越从容坐定,细细的听着每个人的阐述,这水患之事,不能急于一时,但是赈灾一事,必须得尽快施行,越快越好。
外头大雨依旧,好似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一场雨,下得人心惊。
百里长安一觉睡醒,外头还在下雨,这会便有些烦恼了。
船停在了码头休息,船家去岸边采买补给,据说是今天半夜就能到府城外的码头,要不是因为下雨,今儿就该到了。
下雨,船行江面遇打头风,所以浪大缓行,视线不佳,不敢走得太快。尤其是夜里,更是慢慢悠悠的晃,谁也不敢拿整船人的性命开玩笑。
百里长安仍是站在船尾位置,虽然身子好转了不少,但脑袋昏沉的感觉依旧没有减轻,这儿有风但不大,只是水汽很重,吹得人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衣,眉心皱得生紧。
船舷边上有人站着,嘀嘀咕咕的好似在说起什么,百里长安原就不是好管闲事之人,所以没打算听墙角。
只是突然间,听他们提及了钦差之事,冷不丁站住了脚步,眸色陡沉。
“听说了吗?朝廷派了钦差去治水,南兆九州的水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治的,千万别落得一个跟上一次钦差那样的下场。”
“上次?”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时常来钦差,走走过场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要做点什么事,这山高皇帝远的,你猜……有几分胜算?”
“胜算?上次是那个钦差是怎么死的,南兆九州的人谁不知道?”
“淹死的呗。”
“说是淹死的,可到底实情如何,又有几人知晓?别忘了,当初那个钦差,进了九州府,至于做了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唉……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停不停的,看老天爷呗!”
百里长安无心再听,二人的言语到此为止,冷风拂面,只觉得面上湿哒哒的,浑身都跟着黏腻起来,着实不舒服。
她往后退了两步,若有所思的瞧着岸边树,若是就这样回去,对金陵城来说是个交代,但是……
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百里长安眉心紧蹙,幽然吐出一口气,“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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