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蔡柄匆匆跃下长阶,万分胆颤地追上前去。
“殿下!您等等属下!”
卫司韫恍若未闻,长腿飞快,冬日的寒风都追不上。
蔡柄跑断气才跑到前头。
他清楚自家主子,这是在盛怒之下。
“殿下,祖宗,消消气,这深冬腊月,别再气坏了身子!”
卫司韫甩开他的手:“你没瞧见他方才的反应?分明是心虚至极!”
蔡柄自然是瞧见了。
一屋子四个人,谁的脸色都没有皇帝的难看。
若是此前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是有七小姐说的梦呓之事在前,殿下的试探就有迹可循。
卫司韫气狠了。
他从前就算对卫凛诸多不满,大多也只是因为母亲。
卫凛表面对他百依百顺,可实际不曾为他争取一分庇护。
皇后接连对他下手,毫无顾忌,也不过是因为他没人撑腰。
卫司韫只是以为卫凛手段软弱。
从未想过卫凛也是幕后凶手之一。
方才的试探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可卫凛的反应呢?
可笑至极!
“殿下,或许这其中还有误会...”
“让你查的东西呢?当年下蛊时,曾接触过的人,但凡活口,带到本宫面前来!”
这事确实已有眉目。
蔡柄心知,殿下疑心已起,定然是要个交代的。
贺云初大概不知道,她意外的一番话,已经在殿下和圣上这里掀起滔天大波。
也不知是福是祸。
·
再过两日就是小年。
临近除夕,雪是没再下了,可连着阴了几日,似乎要下场大的。
贺云初林林总总,伤了病了快二十日。
天气不好,她越发蔫儿吧唧。
胸口的伤倒是好了,不知是否血流的多,总觉得人困倦,使不上力气。
从皇帝的事情后她胃口就不大好。
连翻动荡,贺云初归结为自己一个现代人水土不服。
宋子都差人来送了一波礼。
里头全是名贵药材和小吃。
贺云初其实有些奇怪。
那日的事情,后来‘容锦’的下属蔡柄来送人参,与她说了一二。
幕后之人居然是贺轻羽。
既然是贺轻羽,那便全然是冲着她来的。
那宋子都那,除了管制不严之外,反而是受她牵连。
怎么反倒上赶着给她送补品?
倒像她是什么不可得罪的人物一般。
就连与留听阁的合作,那三七分的条例都直接改成了五五分成。
贺云初有心想问,无奈每回都没见到宋子都。
香姐骂她糊涂,有钱赚还不好,还管钱从哪来。
不过这事贺云初本就有异议,三七分她是不会答应的。
宋子都既然送上门来,她也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只是那日容锦也在当场。
“媚儿,我受伤那日,你记得宋子都看见容锦时,是什么表情么?”
“表情?”媚儿想了想:“当时一片混乱,未曾注意,怎么了吗?”
“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又说不上哪奇怪。
索性就没去想。
媚儿也没当回事,反而指着桌上一个梨木盒子问:“这人参,真的不炖汤?”
那是容锦唤人送来的,自己却未曾露面。
一根上好的千年人参,可谓大手笔。
可是无功不受禄,贺云初不想白白收这么贵重的大礼。
媚儿看出她的心思:“容大人也是,这几日未见他过来,眼看都要到小年了。”
“他来能做什么。”贺云初嘟囔:“我们还要忙留听阁的事。”
既然达成了合作,又恰逢要过年,正好可以趁着热闹推出新的营业模式。
媚儿觉得好笑:“你一日望那根人参八百回,不是等人,那是在做什么?”
贺云初差点跳起来:“我有吗?!我哪有?!”
她闲的才看八百次!
说着眼神又瞟去一眼。
媚儿将她抓了个正着:“这不又看了?本就是送来给你补身体的,我还是帮你拿去厨房炖了?”
“......”贺云初烦的:“我瞧着你闲,那你去做件事。”
媚儿:“嗯?”
扔出一张纸,贺云初道:“咱们要将留听阁做起来,光靠楼里几个人不够,得招兵买马了。”
“招兵买马是什么?”
“就是添一些人手,你记住,凡是来应聘者,男女不论,但是得有擅长。”
媚儿心说应聘又是什么词,但是可以猜着,大约是前来问询的人。
但她讶然的是,贺云初说不限男女?
她们这样的地方,男人除了龟公打手,还能做什么?
看出她的疑问,贺云初解答道:“你记得重新开业的那一日,第一位进来的那位商家小姐么?”
“记得。”
“扶风城乃国都,不乏有钱的官家或者商家小姐,都是需要消遣的,怎么就不能有男人作陪?”
男倌...
这在媚儿脑中,还无法想象。
男人在这个时代,地位尊崇,就是平常百姓家,也不负责家务劳作。
更何况是出来陪笑脸??
贺云初疯了吧?
“可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想做什么龌龊事。”贺云初轻嗤:“留听阁要做,本姑娘就要它变成全扶风城首屈一指的雅致地方,既然玩的是风雅,男人下棋弹琴,总不过分吧?”
“那...男人给男人弹,还是给女人?”
贺云初思想开放:“这个讲究你情我愿,不过有个底线,不能卖.身,一经发现,永不录用。”
媚儿惊呆了:“你这想法,太大胆了,而且又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呢?”
“话不能说的太过绝对,哪个时、朝代都不缺出身苦寒的人,贵贱之分不过是名门的条框,若抛开,大家生而为人,都是两条腿一双手,怎么活不是活呢?”
媚儿从没听过这样的言论。
屏楼高台,她从入了这一行起就被定义为贱籍。
可如今有人跟她说,大家同为人,并无任何不同。
她双眼灼灼,看着贺云初。
贺云初拍拍她:“去吧。”
说再多也是空话,她只是个小人物,尽己所能,寻一条路而已。
媚儿出去后,房内又剩一片冷清。
事情都在正轨上,这个时代缺新鲜事,留听阁不愁做不起来。
接下来呢?
不过戊时,贺云初趴在桌上有些困倦出神。
窗外传来窸窣吵闹声,像是有人在吵架。
无人知晓的街巷角落,一柄利刃刺破人体。
那人瘫软在地时,脖颈濯濯鲜血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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