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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教坊的那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曲水环绕,楼阁亭台错落有致,穿行的小径之上花木扶疏,迎风摇晃。
温明棠跟在那侍婢的身后踏过青石板桥,入目可见的是一整片平静的湖面,湖面之上莲叶摇晃,才露了个花骨朵的芙蕖随处可见。正中还有莲蓬小船于其中穿梭,穿着舞裙的舞姬正在船上习舞。
此情此景确实有股别有的雅致风情,温明棠忍不住向湖面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前头引路的侍婢回头斜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些?”
温明棠收回目光,坦然道:“很好看啊!”
“好看也不是你能多看的!”侍婢看着她眉头再次拧了起来,催促道,“还不快走?”
温明棠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俗乐教坊的头牌自然不必同旁的歌姬、舞姬住在一起,而是自有一座单独的小楼。
待到走入楼内,前头引路的侍婢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什么人,也算是运气了。
她转头看向温明棠,道:“走吧!秀姑娘在路上等你!”
温明棠“哦”了一声,跟着侍婢上了楼,一脚才踏入屋内,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声音同记忆中的融合了起来,却又比起记忆中的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红尘风情。
温明棠看向脚下,那一身朱砂红的十八褶曳地襦裙在绒毯上绽开,鲜妍艳丽,不过再如何艳丽,也比不上穿裙的人,她掀起眼皮此时正朝温明棠望了过来。
没了那一日幂笠的遮挡,那张颜色盛极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温明棠看着这满头夸张的簪花牡丹也压不住的艳色,微不可觉的叹了一声:果真是成长成一朵绽开的牡丹花了。
她感慨温秀棠极盛的容色,那“牡丹花”,哦不,是温秀棠却蹙起了眉头,看向温明棠,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温明棠正要说话,却陡然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望了过来,余光一扫,却见是一旁立在温秀棠身边的打扇侍婢,她此时正毫不掩饰的向温明棠看来,察觉到温明棠的回视,她亦不回避,继续打量端视,而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温明棠收回了看向打扇侍婢的目光,转向正中的温秀棠,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一直长成这个样子啊!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温秀棠:“……”说的哪个人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似的。
默了默,她也未再在温明棠“长什么样”上多说什么,只是目中闪过了一丝庆幸,转而道:“若不是那日突然想吃酥山,怕是还不知道你出宫了。”
温明棠想到她被侍婢们簇拥着临出门时回头朝自己看的那一眼,点头道:“也是巧合,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似是阿姐。只是原本以为阿姐被撤了牌子,人已经没……”
这话一出,温秀棠便再次拧了下眉,看着一身麻袍,说话瞧起来有些不着调的温明棠,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我人好得很,没什么事。”
哪个好端端的人高兴被人说“人没了”的?
这个族妹小时候还算规矩,这掖庭里呆了几年放出来,果真混迹的跟那群不着调的底层宫婢一个样了。
温明棠“哦”了一声,看向温秀棠,关切的问道:“阿姐怎么出宫的?”
“运气好,教坊坊主经过,选中了我。”温秀棠目中闪了闪,说道。
这话半真半假,她自幼锦衣玉食的,哪吃过那样的苦头?入了掖庭之后,那群宫婢嫉妒她容貌,竟将她打发去倒夜香,而后,那人便是那时候经过,将她带出了宫。
低头瞥了眼指甲上的彩绘,温秀棠看向面前的温明棠,问道:“出宫之后你去了哪里?”
温明棠道:“在大理寺公厨做厨子。”
温秀棠听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道:“做厨子有什么好的?更何况还是在大理寺那等地方。你出来,到我这里来,真想做厨子不如为我一个人解决三食好了!”
对面的女孩子闻言,却捏着衣角,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我……不太想。那里包吃包住……”
话未说完,便被温秀棠打断了,她斜了温明棠一眼,道:“我这里难道会少了你的吃住不成?”说罢不等温明棠开口,便道,“你回去便把这活辞了,来我这里!”
温明棠闻言,却是垂眸,沉默了一刻,道:“咱们温家祖训说了,若非逼不得已,有别的选择入教坊作甚?”
一句话听的温秀棠脸色立时沉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看向温明棠:“你什么意思?”
温明棠摇了摇头,道:“阿姐是有苦衷的,我知道。可我眼下在大理寺公厨做的不错,不想走。”
温秀棠沉着脸冷笑了一声,目光闪了闪,道:“罢了!随你!”说着看了她一眼,道,“下回有什么事,我自会让人去寻你的,你且先回去吧!”
温明棠“哦”了一声,倒也未多留,只道了一句“知道阿姐好好的,我便放心了!”,而后便跟着那引路侍婢出了门。
才出了教坊的后门,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大力的闭门声。
听得后头“嘭”地一声响,温明棠回头看了眼后头的俗乐教坊,摸了摸鼻子,向前走去。
待到温明棠走后不久,温秀棠的小楼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华袍金冠,面皮白净,才进门,便道:“温玄策那老匹夫的女儿今儿来找你了?”
先时对着温明棠连起身都不曾起身的温秀棠对上来人立时起身迎了上去,伸手主动为他解去身上的斗篷,柔声道:“过来了,才走。”
来人“哦”了一声,问她:“生的怎么样?”
语调微扬,似是起了几分兴致。温家没出事前,人人都道温家那对姐妹花待到长成定然名满京城。温秀棠这等容色,对温明棠的模样,他好奇许久了。
温秀棠道:“也不知她如今怎的生成那个样子了。”
这话……来人听了,转头看向一旁的打扇侍婢:“她长的不行了?”
侍婢道:“与常人相比还算俏,只是同秀姑娘比起来,却是蒲柳之姿了。”
一句“蒲柳之姿”当即打消了来人的兴致,他似是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旋即挥了挥手,道:“原本还想着她若是同秀棠一般出落的不错,便将她弄来,同秀棠再做一对姐妹花的!温玄策那老匹夫若是泉下有知,非得再气死一回不可!眼下既是长坏了,爷可不高兴委屈自己。寻个人,送她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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