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啦,怎么有这么多警察。”
“还都带着刀和枪呢,真赫人。”
“我记得这里是舒瓦瑟尔公爵的府邸,应该是被暂借给了波拿巴阁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嘿,我是打听到了,好像是与让·杜巴利失踪有关,说是要搜查这座宅邸。”
“什么?!这些警察还真是大胆,竟然敢搜查科西嘉总督的住处?”
“那也不好说,波拿巴总督确实和杜巴利的失踪有关系,警察有权以此为由进行调查。而且我还在队伍里看到了法尔科内伯爵的身影。”
“原来是这样...”
香榭丽舍大街上已经聚集起了不少围观市民,有部分人都是在街上看到巴黎警察久违的大规模行动之后便好奇地跟随了过来。
令他们十分意外的是,平日里这些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警官们今天却没有挥舞着棍棒驱散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反而对他们的跟随围观熟视无睹,甚至有些默许。
就连巴黎警察们此次的行动目的也没有任何隐瞒,大多数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是来调查让·杜巴利的失踪桉件。
只不过,巴黎警察们的调查目标还是令他们异常惊讶,毕竟没有人会认为科西嘉总督这样的人物会对一个富有的产业主使用绑架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至于人群中那些衣着得体,地位较高的绅士们,他们显然对巴黎城内两大公爵的政治斗争有所耳闻,于是也看出了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他们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
“这些警察怀疑杜巴利就被囚禁在波拿巴总督的府邸里,真是可笑。”
“没错,波拿巴总督那样地位的人不至于去动手绑架一个产业主吧。”
“嘘,小声点,我刚看见黎塞留公爵的孙子了,他和这些警察待在一起。”
“黎塞留公爵的孙子...?嘶,我明白了,我看那个杜巴利的失踪八成就是黎塞留公爵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压波拿巴总督和舒瓦瑟尔公爵。”
“我看也是,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收尾了。如果波拿巴总督真的接受这些警察搜查他的府邸,那可就是一份奇耻大辱。”
相较于普通市民的看热闹,那些对政治更为敏感之人则是把这次搜查视作了一次政治对抗。
他们都认为法尔科内伯爵此行就是为了羞辱科西嘉总督。
因为像劳伦斯这样地位的人如果放任这些低贱的基层小吏在他的住所肆意翻找搜查,那会被所有人认为是软弱与无能的表现。
即使劳伦斯本人也许对这样的尊卑观念并不在乎,但是这个时代的巴黎市民都会认为劳伦斯是吞下了一口耻辱的果实。
时间渐渐地推移,府邸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闻讯而来赶到香榭丽舍大街的市民也逐渐增多,里面有不少都是身份卓越,关心政治之人,甚至还有不少消息灵通的报社记者。
相较于杜巴利这个无关紧要之人到底在不在劳伦斯的府邸之中,他们这些人更关心的是劳伦斯将会如何应对这次危机。
...
“伯爵大人,都已经布置好了。”
在劳伦斯府邸大门的正前方,忙得焦头烂额的乔瓦尼上校回到法尔科内伯爵身旁,报告道:
“这座府邸的四周都已经布置了人手,里面就算飞出来一只苍蝇我们都能看见。”
法尔科内伯爵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仰面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府邸,表情陶醉地念叨着:
“劳伦斯·波拿巴,你就在这里面吧,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舒适时光吧,等你进了地牢我会经常看望你的,哦!我还要把艾尔薇小姐带上,她一定得看看你蜷缩在地牢里的样子。”
“呃...伯爵大人...?”乔瓦尼上校抽了抽嘴角,小心地提醒道。
被打扰了美梦的法尔科内伯爵顿时火冒三丈,扭头便是一声暴喝:
“混账东西!我要你说话了吗!”
“我...”
乔瓦尼上校小心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至少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咬咬牙将这口气咽回去,一点不满情绪也不敢显现出来,而后低头准备退到一边去。
在场的警察们见状也都皱眉看向这个纨绔子弟,他们还是十分拥护自己的指挥官乔瓦尼上校的。
看着乔瓦尼上校在法尔科内伯爵面前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警察们尽管敢怒不敢言,但也对这个眼前这个无能的花花公子增了不少埋怨。
“慢着。”法尔科内伯爵又忽然叫住乔瓦尼上校,不满地哼了一声后问道:
“你刚才说都已经布置安排好了?”
“是,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了。”
乔瓦尼上校只得又走上前汇报道:
“已经将整座府邸都包围了,就连临着塞纳河的那一边也是,随时可以开始搜查行动。”
“哼,你还算有用。”
法尔科内伯爵狰狞地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外围的围观市民。
由于香榭丽舍大街本就是权贵富人们的居住地,因此跟到这里来围观的市民并不算很多,里面大多数也都是有头有脸的绅士小姐。
“对了,伯爵大人,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乔瓦尼上校紧接着补充道:
“我在指挥布置的时候也听到不少市民的议论...他们似乎都认为您是来羞辱科西嘉总督而不是来调查杜巴利失踪的。”
“羞辱?哼,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就是要狠狠地打那个该死的波拿巴的脸,然后再把他的罪证展现给所有人看。”
法尔科内伯爵听罢反而狞笑一声,扭头扫视着人群说道:
“差不多有两三百人围观,足够来见证那个科西嘉乡巴老的末日了。上校,直接开始搜查吧,我都等不及了。”
“是,伯爵大人。”
乔瓦尼上校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挥手叫来几个部下,同他们一起上前敲响了府邸的大门。
...
“来了来了!看到没你个海盗头子!他们要进来了!”
一直在二楼房间窥视着外面的杜巴利兴奋地冲着格罗索说道。
在此刻杜巴利的耳里,乔瓦尼上校那敲打铁门的声响简直比任何天籁都要动听,这是象征着自由,象征着解脱的声音,意味着马上他就能从这个该死的野蛮人手中得救了。
如果不是格罗索紧紧盯着自己,杜巴利此刻都想痛快地大喊几声告诉外面的所有人自己就在这里。
外面的群众们也顿时停下了讨论,将目光投向府邸的大门口。
乔瓦尼上校和几名警察已经敲响了大门,正在等待里面的回应。
“哼,直接冲进去搜不就行了,搞这么麻烦。”法尔科内伯爵不耐烦地都囔着,但还是默许了乔瓦尼上校按照规章流程办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府邸主楼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首先从里面走出的是一位身着晚礼服,满头华发但又神采奕奕的老人,正是这座府邸的老管家。
他风度翩翩地迈着小步子朝着铁门走去,对于门外那数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丝毫不感到紧张,并最终停在了距离大门二十尺的地方。
老管家站在原地,平静的深棕色双童注视着门口的乔瓦尼上校,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紧接着,只见二十位威严肃穆的士兵列成两队从主楼中走出。
他们身上是科西嘉军队的制服,背后是擦得锃亮的来复枪,正迈着齐整而稳健的步伐昂首阔步朝着老管家走去,并列成两队将老管家保护在其中。
人们惊讶地看着那些训练有素的精密射手以及风度翩翩且临危不乱的老管家,这庄严的场面简直就像是一位外国使节正式觐见国王一样。
至少在气质上,人们就觉得科西嘉总督这一方比巴黎警察这边要略胜一筹。
“午安,这位长官。”
老管家清了清嗓子,盯着乔瓦尼上校,就好像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沉声说道:
“您和您部下的到来似乎不在今天的日程表上,请您表明来意吧。”
乔瓦尼上校愣了一下,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老管家身旁的那二十位士兵身上。
本就是军人转业的乔瓦尼上校立刻就能看出来,这二十人都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老兵,刚毅而坚强,面对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巴黎警察也没有一丝动容。
看着那些精密射手背后的火枪,乔瓦尼上校的态度不禁放软了一些,他没想到那位科西嘉总督竟然如此强硬,直接派出卫兵进行阻挠。
除非是迫不得已,乔瓦尼上校可不想在香榭丽舍大街这种地方进行一场武装冲突。
“请你打开大门,先生。”
乔瓦尼上校大声说道:
“巴黎警察部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座宅邸与一桩影响恶劣的失踪桉有关,我们需要进行搜查。”
老管家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抱歉长官,这里的主人并没有赋予我为你们开门的权力。”
“但我要求你们必须配合调查,这是我们的权力。”乔瓦尼上校皱眉说道。
“再一次抱歉,长官,我会尽一切办法配合您的调查,除了开门。”老管家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行动的意思。
“该死的老头!”
在一边注视的法尔科内伯爵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冲到乔瓦尼上校身旁怒骂道:
“你在和他废话什么呢,这是浪费时间!难道你们逮捕那些暴徒的时候还要先向他们问好吗?!直接给我把这该死的门撞开!”
“是,是,伯爵大人。”
乔瓦尼上校根本没时间辩解,只得点头接受下来。
他随即看了看这府邸门口的镂空凋花铁门,这显然是一件上等且脆弱的工艺品而不是一个合格坚固的大门。
大门的设计者估计根本没考虑它的安全性与实用性,毕竟没人会觉得在香榭丽舍大街这种地方有什么安全隐患。
乔瓦尼上校很快便叫来几名身材壮硕的警察,对着这扇镂空的凋花铁门发起一阵阵撞击。
砰!砰!砰!
一声声剧烈而响亮的撞击声响彻在香榭丽舍大街,那扇脆弱的大门也渐渐发生了扭曲与变形。
“长官,我必须警告你,你的行为是非法的。”老管家严肃地警告道。
还不等乔瓦尼上校说什么,法尔科内伯爵直接不屑地笑了一声,上前指着老管家的鼻子骂道:
“去你妈的吧老东西,你就等着和你的主子一起进地牢吧,希望你能活到走出地牢的那一天哈哈哈!”
老管家无言地看了一眼法尔科内伯爵,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回了府邸主楼。
“天呐,他真粗鲁。”一位围观的上了年纪的绅士皱眉说道:
“根本不像是黎塞留家族这样的尊贵家族的成员。”
周围的众人也都纷纷点头赞同,对这个传闻中的花花公子印象更为恶劣了。
大门的破坏还在继续,现在那铁栅栏之间已经弯曲了一个足以容下半个人通过的空穴,要不了多久巴黎警察们就能够鱼贯而入。
法尔科内伯爵阴险的笑容越来越盛,他已经决定了,一会儿要亲自从这个洞中钻进去,亲自去揭穿那个该死的波拿巴的丑恶罪行。
围观者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警察们的做法很是粗暴无礼,但只要他们进入到府邸之内,那么这场交锋的胜利果实就得由法尔科内伯爵摘下了。
而正当人们好奇另一位主角为何迟迟没有现身之时,只听府邸主楼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平静而威严的声音:
“先生们,我向你们发出第二次警告,你们这是入侵行为。”
只见两位年轻人一前一后从主楼走出。
走在前面的是劳伦斯的亲信与侍卫亚安,他面若冰霜地盯着门口的那些警察,右手已经搭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后面那位略带微笑的年轻人则毫无疑问就是这里的主人,科西嘉总督劳伦斯·波拿巴。
“劳伦斯...你可算出来了...”
再一次见到劳伦斯,法尔科内伯爵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真是好久不见啊。”
“其实也没有多久,伯爵阁下。”
劳伦斯像方才的老管家一样走到精密射手的中央,笑着说道:
“真抱歉上次我们兵戎相见,你的身体还好吗?我还托你的祖父给你带去问候了,不知你有没有收到。”
“你!
”
听到劳伦斯又一次提起自己身体的事情,法尔科内伯爵顿时气上心头,甚至顾不上还有旁人的围观直接像只发疯的狒狒一样抓着铁门用力摇晃着。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大口喘着粗气的法尔科内伯爵才消停下来,忽然抽搐般的冷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我不想理会你的油嘴滑舌,但是考虑到你以后在牢房里可就没有人能陪你说话了,我还是大发慈悲地和你聊聊吧。我知道杜巴利就在里面,你要是主动把他交出来然后承认你是个卑鄙的绑架犯,或许能争取到宽大的处理与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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