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达锚点位置,可以开始了白妍。”
黑暗中,低低的女声响起。
话音落下,这间病房四面透出隐约的白光。
实体的墙壁和房间内的一切布置,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如果再细看,便能看清是无数个数字编码组合成的虚拟影像。
从实到虚,从虚再到实。
只是很短暂地一瞬。
但对于病房内黑色身影来说,却是无声且漫长,那一瞬间带来的痛苦,如同被灵魂被撕裂搅碎,再塞入极为细小的管道里,然后再重新汇聚成一滴不起眼的水珠。
【撑住,意识上传程序已经启动了,千万要撑住!】
耶娃的声音极为紧张。
空间里,意识上载的仪器读条尤为缓慢,而仪器里的数据意识体小风也在此刻满脸担忧。
“反向意识上传之前从未有过,乔乔姐真的不会有事吗?”
从低维世界,反向上传意识到更高维的文明,这是何等大胆的实验。
如果失败了,那可是连意识也会被撕碎,说一句灵魂飞灰湮灭不过分。
【嘘,不要打扰她,她一定会成功的.】
耶娃轻声回应。
因为顾乔说过,她没有退路,只能向前,一直向前.
“啊——”
一声痛苦的低呼,几乎是压在喉咙间挤出,连顾乔这么能忍耐的人,都无法控制的发出痛苦的哀嚎,该有多痛。
读条仍在缓慢地继续。
黑色的身影几乎站立不住,倒在了病床上。
虚化的身体,与病床上的少女,几乎要合二为一,但又透着怪异的重影。
趴在柜子上睡着的少年,睫毛颤抖,像是想要醒来又陷入了梦魇,有些挣扎。
唰——
他总算睁开了眼睛,眸光中透着几分茫然。
今天怎么会这么困。
顾淮有些不解,看了眼柜子上被压皱的试卷,唉了一声。
抬眼,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迷蒙的眼神微微睁大,他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怎么回事,刚刚怎么看到床上有两个妹妹?
少女面露痛苦,整个人都在颤抖。
顾淮却一瞬狂喜,他的妹妹好像要醒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立刻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眼眶发热竟有几分莫名的委屈:
“别怕,别怕.我一直都守着你,快点醒过来吧。”
“.”
回应他的,却是渐渐平静的呼吸。
少女不再挣扎,就像是从他短暂地话语中,收获了平静。
顾淮愣了愣,他不想看到妹妹痛苦,但是也无比期盼着妹妹能醒过来。
这样的平静并不是他想要的。
在这间病房里,他已经独自忍耐了无数个这样的平静时刻,少女沉睡着,好像与这个世界,与他都不再有一丝关系。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心声。
床上的少女微微蹙眉,短暂地睁开了眼眸。
那真的是极为短暂地一眼,顾淮愣愣地对上少女温和又平静的视线,意识变得有些游离
“顾乔.”
他轻声呓语,像是见到了期待已久的人般,唇边露出笑容,脱力般地趴在了床边,而后再次陷入沉睡。
病床上虚弱的少女,也再次合上了眼睛。
【这种时候,你还使用精神力控制,不要命啦!】
耶娃有些气急。
病床上的少女却轻轻抿嘴,回道:“别废话,链接下一个锚点。”
同一时间。
浮空岛上,白妍从车上下来,潜入了市政中心后围的实验楼,安置好了意识上载仪器。
每一次反向上传,都有着极大的风险和隐患。
她和顾乔都不清楚,要到达高维文明的现实世界,需要突破几层限制。
只能使用最笨也最直接的方法,层层叠加。
因为顾乔和耶娃推测,浮空岛所在的文明维度,是最接近游戏世界本身的.
而此刻,刚被带入实验室的岚,看着被泡在药水中,插着无数管道的脑部结构,愤怒和眼泪几乎同时夺眶而出。
她的女儿连死都不能自主。
甚至,在自杀的时候选择了这么残忍的方式,就是害怕被察觉她在游戏世界里,留下了什么,会被当局者毁去。
她记得女儿在自杀前一个月,还兴致冲冲地跟她分享。
那个乌托邦的世界,也许可以治疗无数人的情感荒漠症。
但一个月不到,女儿被频繁地带去寻梦高层谈话,去见了什么人都是高级机密,她不能问,只能看着女儿越来越憔悴。
“妈妈,他们要毁了我的世界。”
那是女儿自杀前夜,哭着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岚的女儿,有一头美丽的黑发,出生于贫民窟,和她和她的哥哥有着极为相似的经历。
而之所以领养她,也正是因为那头黑发。
“妈妈小时候,和哥哥一起,见过神明。”
“她有着漂亮的黑发,黑色的眼睛,会温和望着我笑,还会把一整袋星币,放在我和哥哥的家门口,在我们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
“或许是神明无法被窥视,除了这些基础特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样貌.”
那是在女儿小时候,岚在为她扎辫子时,总会分享的故事。
她和哥哥是幸运的,所以想要把这份幸运传递下去,在成年后,她在贫民窟发现了被流浪汉追赶的小姑娘,将她带了回来,并收养
“若若,如果我当初不带你回来,也许你”
岚哽咽着,却无法继续说下去。
寻梦用了很昂贵的医疗手段,保存了若若的大脑,却并非是出于善意,只是想要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若若一开始是有意识的,是因为寻梦的压榨,才会意识消耗。
“我们为她在潜意识世界里构建了幻影世界,有一个极为先进庞大的实验室数据机构,她无法察觉到时间的变化,也不会感到疲累,会一直在里面,完成她的研究,她的天赋绝不会浪费。”
这是寻梦高层曾在女儿死后,前来慰问她时说的话。
那时候的岚听起来已然觉得可怖,如今想来,便更添恨意。
“她的意识居然会消散,幻影实验室里的意识体消失了我们也没有想到,抱歉。”
还好,她的女儿意识消散了,岚在伤心之余却觉得是种解脱。
也是那之后,她主动请求进入游戏,为寻梦搜集数据。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若若,妈妈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现在,有另一个孩子也想要去做那件事,你帮帮她好不好。”
女人神情温柔,看着药水中的脑体。
而后收起脸上的神情,对旁边看守的人道:“你们都出去,你们在,给我们母女一点时间吧。”
守卫迟疑了一瞬,按着耳机汇报了情况,似乎得到了上面的首肯,全都转身离开。
实验室里,顿时空了下来。
“乔乔,你一定要平安的.来到我的世界啊。”
女人伸手,指尖颤抖地将一串早就背得无比熟练的代码,输入在了与意识脑体衔接的仪器上。
嘀——
最后按下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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