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岚说得这些,白叔禹早就猜到。他不由得对李凤岚有些刮目相看,半年以来,这位李姑娘的心思变得更深沉了。他笑着说:“所以要做个样子给江湖人看,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咱们不还手是因为人手不足。”
“不光谷中高手,沈门主那边也开始招兵买马。等我从长安回来,最迟三月,咱们就要动手了。”
“好,”白叔禹收起折扇,站了起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最好多想一想,那个陈子决可不好对付。”
李凤岚若有所思,问:“我一直想问来着,这个陈子决什么来头?”
白叔禹回答:“出身何处无人知晓,几年前突然做了夜羽小筑的脸面,不止处理夜羽小筑明面上的事,大部分暗地里的事也是他在做。你可能不知道,夜羽小筑的名声很臭,每过几年都会被愤怒的武林人士围剿一次。奇怪的是,每次围剿夜羽小筑都死了很多人,可依然无法撼动它的地位,好像是夜羽小筑故意让他们围剿一样。”
李凤岚说:“大家的火气憋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要让他们释放出来,否则酿成的灾祸更大。夜羽小筑的大首领很懂……当年如果三家和长风楼也懂的话,就没这么多事了。”
白叔禹笑了笑,接着说:“现在你也懂了……陈子决加入夜羽小筑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围剿。之后的好几年,夜羽小筑虽然实力依然雄厚,他们的生意依然红火,可是却淡出了江湖人的视野。这就是陈子决厉害的地方了,既要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还不被人嫉恨。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李凤岚轻轻敲击着桌面,突然没来由地问:“药仙谷的比武大会之后,那个榜单你看到了吗?”
白叔禹点点头:“你猜的没错,应该是陈子决让人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把咱们推到明面上,不让咱们在暗地里做小动作。”
“白家隐藏那么多年,他随随便便写个榜单就破功了。”
白叔禹摆了摆手,说:“这是明棋,破不了……就说这么多吧,其他的你慢慢思量。翡翠起床了吧?我去看看她。”
说完,一溜烟朝后院跑去了。
当下想不通的问题有很多,慢慢想也没个头绪。不过有一个实打实的难题摆在李凤岚面前:朱明玉和暮云都喝多了,那么,午饭谁来做呢?
白叔禹自告奋勇。
李凤岚诧异:这么一个富家少爷为什么会做饭呢?翡翠表示:我吃过,还挺好吃的。
…
绫含这几年过年都是一个人,她身边就师兄和嫂子两个亲人,而师兄两口子长年在外游历,三人根本碰不到一块儿。今年过年在荆棘门,身边有许轻尘陪着,难得有了温馨的感觉。
年前沈香枝给门内众人放了假,大部分门人都回家走亲戚了,门内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因此整个荆棘门比往常要冷清许多。
往常绫含在荆棘门有些拘谨,虽然是不拘小节的性格,但毕竟不是门内人,因此大部分时候都是跟在许轻尘身边。现在门里没啥人了,而且很多人也知道她跟许轻尘的关系,所以她也就大胆了一些,平常不敢去的地方也敢光明正大的去了。
绫含嘴里哼着小曲,悠闲的在荆棘门后院散步。
这个后院很大,本来是个花园,但是乔飞死后,这花园没什么人打理,短短半年时间,花园里的植物、杂草野蛮生长,倒也有一股野性的美。
一个转弯,到了一处开阔地,正看到一个纤细的黑色身影俯在一张桌子上,似乎是在写什么。
那人也听到了绫含的声音,轻轻转过头看向绫含。
绫含看到那人的脸后下了一跳,急忙恭恭敬敬地说:“见、见过沈门主。”
沈香枝冲绫含点了点头,便扭过头去,专心写着什么。
绫含是有点儿怕这位沈门主的,虽然年龄差不了几岁,可是沈香枝太严肃,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有的性格,处处透露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感觉。再加上年前见识了沈香枝对付“叛徒”的手段,这更让绫含对这位沈门主敬而远之。
见沈香枝扭过了头,绫含蹑手蹑脚地向后倒退。
谁知道这个时候,沈香枝突然问道:“绫含姑娘,在荆棘门住着还好?”
绫含急忙回答:“挺、挺好的。”
沈香枝头也不回地说:“不用如此拘谨。”
“哪有……不拘谨,不拘谨。”还说不拘谨,心都快跳出来了。
沈香枝又问:“跟轻尘处的怎么样?”
绫含心说:她这样一个人原来也会跟人聊家长里短的事啊?
“轻尘哥对我挺好的。”
“他那么一个一本正经又木讷不解风情的人,难为你了。”
这话说到绫含心坎儿里去了,她壮着胆子走到沈香枝身边,说:“对嘛,又笨又迟钝,还不会说好听话。”
沈香枝淡淡地笑了笑,说:“这不很好嘛,是个很真诚的人。”
“就只剩下真诚了……沈门主,你在画画啊?”
原来沈香枝不是在写东西,而是在画画。一副山水画,正画到一半。说不上画的多好,但也不算差。
沈香枝点点头:“就这点爱好了。”
说完,为这幅画添上最后一笔,盯着画面思索良久,然后填满墨,将画毁去了。
绫含有些吃惊,问:“沈门主,画的不好吗?”
沈香枝摇摇头:“这是我这段日子以来画的最好的,往常的都很俗气,难登大雅之堂。”
“那为什么毁了呢?”
“不愿与他人,也不愿自己留着,干脆毁了好。”
这种别扭的性格一时间让绫含接受不了。
这时候,花园外面传来许轻尘的声音。
“绫含!”
不多时,许轻尘已经找到她,见到沈香枝也在,急忙行礼:“见过门主。”
沈香枝问:“找绫含有什么事吗?”
许轻尘有点儿诧异:为什么沈香枝替绫含问这个问题。
他回答:“有点事……绫含,给你师兄和嫂子的信我已经寄出去了。”
绫含说:“我知道了。”
三个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沈香枝开口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没有的话你就先走吧,让绫含陪我一会儿。”
这属实让绫含有些不知所措,她认为,自己的性格应该不受沈香枝喜欢的,毕竟沈香枝看起来是个极为教条的人,而绫含又太不喜欢规矩。
听自家门主这么说,许轻尘只好告退。
等许轻尘走后,沈香枝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在荆棘门也很无聊,没有什么能说话的人。你我年纪相仿,又都是女孩子,有共同话题。”
绫含心说:有吗?
沈香枝继续说:“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沈门主请问。”
“外面的江湖,是什么样的?”
这更让绫含摸不着头脑,她疑惑地说:“沈门主你不就在江湖中吗?”
沈香枝摇了摇头:“我从小在蓬莱长大,爹娘都是普通渔民,对于江湖事,只是听别人讲过。我刚出江湖就到了荆棘门,至于其他种种,没有见识过,也不懂。”
“可你看起来不像……沈门主,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讲。”
“……你,是当年李家的人吗?”
沈香枝扭头看向绫含,那个眼神让绫含有些不寒而栗。她闹不明白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被人看穿秘密后的气急败坏?还是即便被人掀开老底后的破罐破摔?
“真般配啊。”沈香枝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啊?”
“许轻尘见我第三面就看出了我身上的秘密,你第一次跟我说话也发现了我另一个秘密。你们两个的心思,各有各的缜密……你说得对,但也不对。绫含姑娘,我有两件事求你。”
“什么求不求的啊……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答应,沈门主请讲。”
“一,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要跟别人讲起。二,元宵节后,你和许轻尘去长安吧,接应一下洛阳闲人堂的李凤岚。”
李凤岚这个名字绫含听说过,这半年来名声大噪。在听到沈香枝亲口说出以后,绫含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沈香枝真的跟十九年前的事情有关。
绫含问:“这事你不应该跟轻尘哥说嘛?毕竟……我不算荆棘门的人啊。”
“跟你说一样,反正他也会带着你。怎么?许轻尘不听你的话吗?”
绫含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说:“应该,听吧。”
“事情并没有多难,也不危险。你江湖经验比他丰富,这件事就以你为主,让他听你的……对了,绫含姑娘,问你件事。”
“什么事啊?”
“有兴趣加入荆棘门吗?你比许轻尘更适合当堂主。”
…
过完正月十六,李凤岚觉得,是时候动身了。
这个江湖让李凤岚忌惮的人有很多,光夜羽小筑就有四个。陈子决,朔风,鸩,饕餮。当然,鸩和饕餮可以算一个人。眼下翡翠伤病没有痊愈,按李雨灼的话说,翡翠最起码要歇半年才能完全恢复。
闲人堂得留点儿人,宅子不能空着,留腊梅一个人又不太像话,只好把谭无双和唐百灵都留下。
李凤岚盘算着,如果这次再遇到鸩和饕餮,他们对上的话胜算要更小一些。因此这趟长安之旅她走的很小心,四个人四匹马,轻装上阵。大部分时候都隐藏身份,鉴于上次翡翠中毒,这次出远门她不忘多带些药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李凤岚还考虑了一下闲人堂的“产业”。
年前给众人发完红包后,难得阔气一次的李凤岚又变得扣扣搜搜起来了。上次李凤瑶给她的五千两花的差不多了,从嵩山派打劫的那点儿钱大部分花在了长风楼众人身上,一下子李凤岚的荷包又瘪了。
正月里她去了趟碾子山,找傅小虎商量一块儿做药材生意,结果被傅小虎严词拒绝。
傅小虎出谷以后就一直活在李凤岚的“阴影”里。人家三个姑娘出门,没多长时间就成了风云人物。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出谷,先是被人坑掉了行李,又被人偷了钱财,落魄到靠当苦力维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结果,现在李凤岚找他商量出路来了,可被他逮住机会了,疯狂挖苦李凤岚。
倒也不是傅小虎故意为难李凤岚,他确实帮不了。他现在家大业大的,五六十人靠着他吃饭,而主顾只有妙善堂一家,还没来得及发展别的客户呢,自然没能力帮李凤岚。
李凤岚没辙,只好节衣缩食,先挨过这段时间再说,实在不行再找亲娘要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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