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庆打量着琥珀的脸蛋儿,像是在打量自家闺女,笑呵呵地说:「面相不错,最起码没珊瑚那么凶。」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两句:「挺好,挺好。」
这两句话说的老态尽露。李凤岚觉得,去年第一次见张成庆的时候,老道士虽然苍老,但是精神头足,今年再见,老头身体佝偻不少,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看来真是上年纪了,不服老不行。
朱明玉也觉得师傅老了,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不由得眼窝发热。
这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笑声,是展天宏。
「哈哈哈!师父!您差不多得了,昨天还追着几个小毛贼跑出去三十多里地,还腿脚不利索。老七还俗这是板儿上钉钉的事,您装老没用。」
刚才还挺慈眉善目的张成庆突然圆瞪二目,大声喝道:「你给我住口!」
「老七,吃的给你们准备好了,在膳堂,你们自个儿吃,吃完记得把碗洗了,我去睡了。」
张成庆一看,自己这是破功了,最后一张感情牌也没打好,老头有点儿恼怒。随即又可怜兮兮的问朱明玉:「明玉,晚两年还俗行不行?你这马上就能入道,现在还俗怪可惜的。」
朱明玉一翻白眼:「刚才您都让琥珀改口喊师父了,怎么着?我不还俗成亲?坏了祖师爷的规矩?」
见劝不住徒弟,张成庆只好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爱咋咋吧。你们大老远的来,都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明玉你带他们去休息。你三师兄和五师兄多少年不回来了,他们的房间腾出来,让他们住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凤岚迫切地想要询问红髯魔的事,她现在一刻也等不了,刚准备开口哀求。朱明玉对她说:「明天再问吧,我师父的作息一向卡的很准,他该休息了。」
众人没办法,只好先行告辞。李凤岚走在最后面,快要出门的时候,张成庆突然问:「莫长风没来?」
李凤岚说:「谷主说怕给您添麻烦,就不上山了。」
「哎,还这么耿直。」
…
朱明玉先带大家吃了饭,清风观虽然寒酸,但是饭菜意外的好吃,除了李凤岚,其他人都吃的很香。
吃过了饭,朱明玉带他们休息。
他对三位姑娘说:「委屈你们一晚上,今晚你们三人挤一挤。」
绫含说道:「没事的,我看床挺大的。」
又对许轻尘说:「许兄,你单独住一间。」
许轻尘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書菈
「现在天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吧。」
各人回到房间,但是琥珀没进屋。
朱明玉问:「你不去睡吗?」
「展道长不是让你把碗筷洗了吗?」
「我这就要去。」
「我跟你一块儿!」
朱明玉洗碗这活做的很娴熟,往常在山上,属他年纪最小,杂活都是他干。琥珀虽然喊了李凤岚好几年小姐,但是丫鬟的活一样也没干过。说是帮朱明玉洗碗,其实就是在一边看着。
朱明玉看了看琥珀,笑着问:「是不是有事要对我说啊?」
琥珀蹲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下巴,回答:「是啊……我们能不能帮岚姐姐把暮云追回来?」
朱明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关心她,但是……这事情太复杂了。在洛阳的时候,虽然白三公子没说出口,但我想,他对暮云和晨雾是心有芥蒂的。」
「为什么?暮云又没招惹他。」
「李凤岚和白三公子想法很像,如果李凤岚跟他们没这层关系,李凤岚也会戒备他们的
。身份不明,而且极大可能是对手,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很不安全的。」
「可是暮云不是坏人啊!」
「我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说不准他恢复记忆以后是什么样子。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暮云如果死了,可能大家都会安心一些……除了李凤岚。」
琥珀有些不满:「你们怎么张口闭口死人什么的?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反正我不认为暮云跟那个陈子决走是个好对策。如果他不是司夜,他们用他威胁岚姐姐怎么办?」
「那时候我们只能祈祷你的岚姐姐能狠下心了。」
「可是那样的话暮云会有危险啊。」
「不这样的话,咱们就都有危险了……琥珀,别想了,你得相信她,她肯定有对策的。」
琥珀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问:「明玉道长,你记不记得你对我许下过什么事啊?」
朱明玉笑了笑,回答:「当然记得,洗完碗就给你。」
…
李凤岚的对策,就是等,就是期盼。期盼暮云真的相信她信中的话,尽管当下的局面,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一旦暮云相信了,而他恢复后的身份是自己不期望的,那两人可能就真的走到头了。即便最后暮云还是暮云,这样的欺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令李凤岚寝食难安。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绫含躺在她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凤岚,还在难过啊?」
李凤岚躺平了,摇着头说:「我不难过,我知道难过没用,我担心的是别的事。」
绫含叹息一声,说:「你不觉得你有点儿死要面子吗?」
李凤岚纳闷儿,问:「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你只要求他,掉几滴眼泪,他肯定不会走的。」
「他自己要走的,我才不求他。」
绫含笑了:「我听琥珀说,你一直在教琥珀怎么对付男人。」
李凤岚有些窘迫:「我哪里是在教她……就随口说说,朱明玉也不用她对付,自己就贴上来了。」
「暮云和晨雾也不用你对付啊。你不是跟琥珀说过吗,女人要善于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到了事上,你自己怎么忘了?」
李凤岚一脸痛苦:「我就是纸上谈兵,我哪里做得到……当着那么多人,我怎么哭的出来?再说了……我跟他们……其实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快。」
「那是到什么地步了?」
李凤岚看着房梁,回答:「晨雾还好,喜欢与不喜欢都写在脸上……暮云从去年以后,一直刻意避开我,大部分时候都是晨雾掌控身体,如果我不喊他,他也不会主动出来。我知道,他想跟我保持距离,怕到了分别的这一天舍不得走,也怕我难过……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绫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有毛病……不过也合情合理,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对他们什么感觉呢?」
「没感觉。」
「没感觉为什么哭?」
「就普通朋友,怕他出事,所以有点儿难过。」
「现在屋里又没有其他人,你大方承认嘛,怕什么?跟他们在一起你觉得丢脸?还是觉得他们拿不出手啊?或者说……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李凤岚用被子蒙住脑袋,说:「我现在承认了有什么用吗?反正人也回不来了。」
绫含还想说什么,但是开门声打断了她。
琥珀回来了,嘴里似乎塞满了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她把包裹扔在床上,咽掉嘴里的食物,开心地
对李凤岚和绫含说:「给你们吃好吃的!」
李凤岚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问:「什么好吃的?」
琥珀打开包裹,里面是满当当的果脯。
李凤岚和绫含从被窝里坐起来,拿起果脯尝了尝,李凤岚说:「蛮好吃的,谁给你的?」问完就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多余。
琥珀笑着回答:「明玉道长!」
夜晚,被窝,零食,少女,而且还是三个少女,卧谈会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李凤岚问琥珀:「琥珀,等明天朱明玉正式还俗了,你该称呼他什么啊?」
琥珀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回答:「要不,还是叫明玉道长吧,我习惯了。」
绫含问:「可是他明天以后就不是道士了啊?以后还是喊道长?成亲以后呢?」
李凤岚坏笑着说:「那当然喊夫君喽。」
琥珀脸一红:「岚姐姐你瞎说什么啊……」
三个人一直聊到很晚才睡觉。琥珀并不傻,她知道今晚李凤岚是睡不着的,所以才忍着困意跟她聊聊天。绫含何其聪慧,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一直到日上三竿,三位姑娘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
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展天宏已经在打扫院子了。
「呦,起床了?」展天宏脸上带着一贯玩味的笑容,「赶紧上膳堂吃饭去吧。」
琥珀笑着说:「展道长,你做饭很好吃啊。」
展天宏佯装生气:「没规矩,该喊我什么啊?」
琥珀脸又红了,小声说:「六师兄……」
这时候突然听到朱明玉大声说:「喊他师兄干嘛?!还没过门呢!什么便宜都要占!李凤岚,你们吃过饭直接来我师父这里。」
三个人到膳堂的时候,发现许轻尘正在跟韦金竹下棋。许轻尘在托腮沉思,韦金竹脸上则充满笑意,发自真心的、很开心的那种笑意。
绫含走过去,小声问:「轻尘哥,你还会下棋啊?」
许轻尘似乎没听见,还在沉思。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回头看了看绫含,回答:「刚跟韦道长学的。」
韦金竹客客气气地说:「轻尘小弟悟性很好,我只讲了规则你就能自行悟出很多技巧,天赋异禀啊。已经超过我师父很多了。」
许轻尘急忙说:「可不敢当,张道长浸Yin围棋这么多年,我……」
韦金竹摆了摆手,小声说:「我师父一个月前刚学会的,还是个臭棋篓子。」
这有点儿不太符合张成庆仙风道骨的人设,谁能想到,一个常年隐居山林的老道士,竟然刚学会下棋。
吃过早饭,李凤岚一行人如约来到讲经堂,张成庆早已等候多时。
他指了指蒲团,招呼他们坐下,开口问道:「李丫头,你有事要跟我打听吧?」
李凤岚点了点头,说:「是的,张道长,我想问问红髯魔的事。」
张成庆有些疑惑:「五十年前红髯魔退出江湖后,早已淡出大众视野,他的事情也跟十九年前不沾边啊。」
「不是十九年前,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说的,是那个叫暮云的年轻人?」
「对的。」
「我刚才还想问,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呢?」
「呃……他有些事情。」
张成庆点了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五十年前,说道:「说这事之前……」说着,从棋盘上拿起一颗黑子,丢给了绫含。
绫含接住棋子后一头雾水的看着张成庆。
张成庆对绫含说:「我听闻,芒刺银光拳法和指法很不错,想必手上的力
气应该不小吧?」
「还可以。」
「丫头,把这棋子捏碎。」
虽然满腹狐疑,但绫含还是照做了。这副棋子的制作方式不同于市面上的棋子,它们是韦金竹从山下小溪中捡来一块儿块儿小鹅卵石,亲手打磨成一般大小,再图上黑白漆,因此比一般的棋子硬很多。
随着绫含拇指和食指用力,那枚棋子在绫含手中崩碎,溅的众人身上都是石粉。(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