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了一条长长的密道,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让许轻尘有点儿睁不开眼。
白叔禹早已安排了马车,见两人出来,急忙让他们坐了进去。有什么话等安全了再说。
两人上车后,白叔禹就急忙甩鞭,催动马车向山下赶去。
马车里,还有一个人躺在里面,是熊三。他太累了,已经睡着,呼噜声震天响。
绫含看着浑身是伤的许轻尘,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放到以前,绫含肯定先帮他包扎下伤口,有什么气话等完事再说。
但是现在绫含明显气儿还没消。尽管许轻尘在最后关头听了她的话,可她依然不想原谅许轻尘。
「我……」许轻尘先开口了,「并不想逃走。」
绫含扬起手又抽了他一巴掌,大声吼道:「那你回去啊!怎么这么犟??早知道你是这个脾气!我才不会跟你!你自己想一想你哪里错了。你现在不是在以杀止杀?你跟当年的三家有什么区别?!三公子我不是针对你们家!」
车厢外传来白叔禹的声音:「没事,我懂。」
许轻尘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绫含厉声问道:「然后呢?你要做什么?重整旗鼓再来一次?荆棘门没了,因为你没的!你想说什么?你辜负了杨帆!也辜负了我!还有师兄!」
许轻尘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谁呢??你是不是想一死了之啊?来,刀给你!下手快点儿!别溅我一身血!」
那边熊三翻了个身,艰难地睁开眼睛,不满地说:「姑娘家家的,能不能小点儿声?成何体统?」
「睡你的觉!」
「行啦,别吵啦,你先帮他处理下伤口,这小脸都没血色了。」
绫含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止血药和纱布,强横地扯开许轻尘身上的衣服。涂药的时候动作有些粗鲁,好像故意让许轻尘感到疼痛一样。
熊三又说了一句:「完事也帮我包扎一下,我伤的也不轻。」
许轻尘轻声对熊三说:「三哥,对不起。」
熊三的语气里没了调笑,反问:「对不起什么?」
「荆棘门……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熊三闭上眼睛,「荆棘门不是我的,我当年加入荆棘门,是因为老门主帮我报了仇,我报答他。要说对不起,我也得跟老门主道歉。他待我不薄,我没守住他的基业,当然,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劝住你……算了,别说了,没意思。」
熊三不喜欢矫情。他内心里不想埋怨许轻尘,但事实就是这样,就是许轻尘把荆棘门搅和没的。
仇恨与热血混合起来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权利,甚至都不是为了自己。即便到了现在,许轻尘也没有彻底醒悟,他之所以跟绫含走,是因为怕绫含跟自己一块儿死了。
绫含帮许轻尘包扎完伤口,转身又帮熊三包扎,跟对待许轻尘一样,熊三替许轻尘承受了一半的怒火。
「喝……我说,绫含,我又没什么错,你能不能轻点儿?哎呦!你公报私仇是不是??」
「谁说你没错的?」绫含怒目而视,「你怎么不拦着他?」
「你都拦不住你指望我?」
「你把他腿打断啊!你把他揍晕啊!你在庐州不就这么干的?怎么现在忘了?」
「你别扯这个,」熊三一脸嫌弃,「我也憋着火呢……行了行了,不流血就成。」
熊三一边说着一边穿好自己早就破烂的衣服,完事他掀开了车帘。
绫含问道:「你干啥去?」
「回家。」
「回家?」
夫妇二人同时诧异,跟熊三认识这么长时间,可没听说他还有家。
熊三已经跳下了马车,白叔禹适时地停车,让三人做个道别。
熊三回头望了一眼荆棘门方向,好像有人放了一把火,整个荆棘门都燃烧起来了。他叹了口气,仿佛自己做了好几年的梦,这几年有了生死与共的兄弟,有了赏识自己的人。如今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心中不禁怆然,今天死了很多人,他又变成了孑然一人。有点儿想哭,但是从小到大都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实在是哭不出来。
他看了看掀开车帘探出身子的绫含和许轻尘,说道:「对,我得回家了,老家还有个宅子,不过已经荒废了。我寻思着,我这个岁数了,早该成家立业了。」
绫含也有些难过,说道:「三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记得开口。」
「成,一定。」
许轻尘刚想说什么,熊三突然对他说道:「你就别说了,因为我现在真的很想打断你的腿。」
看着熊三寂寥的背影渐渐走远,绫含一把将许轻尘拉回车里,白叔禹也再次扬鞭启程。
白叔禹问道:「两位,咱们去哪儿啊?」
这话让两个人有些沉默,是啊,现在去哪儿呢?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回扬州,绫含看样子还没想原谅许轻尘。
绫含叹息道:「三公子,送我们去朝岚谷吧。」
「啊?」白叔禹有些不解,「去朝岚谷?」
绫含回答:「对……虽然不知道凤岚有没有回来,但是我们得当面道个歉……」说到这儿绫含又看向许轻尘,教训道:「你很不乐意啊?还觉得人家不对是吧?就算凤岚他们对这个江湖的危害再大,可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要不是她,你怎么给姚家报仇?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丢了!」
白叔禹心说:李凤岚丢了跟人许轻尘也没关系啊……
白叔禹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可想好啊,前段时间在洛阳外把长风楼和我们白家围了一晚上,这事人家可还记得呢。我跟你们讲,长风楼那帮年轻人野的很,不讲道理的。」他当然有权利说这个,毕竟朝岚谷的年轻人里有一半儿人揍过他。
…
经过了几天的跋涉,在太行山深处过了几天风餐露宿的日子,李凤岚的身子骨更差了。
山道难行,无法过马车,她只好跟其他人一起骑马。
当然,陈子决也有些吃不消。他是个文人,吃过的苦还没李凤岚多。
在三岩村与陈子决等人汇合后,李凤岚第一次见到金钱卫全员。六十二人,有男有女,男性占大多数。他们各个儿气息雄厚,看起来都是高手。
李凤岚甚至觉得,前段时间跟自己娘亲过招的那些人是不如这些金钱卫的。
走在队伍前面的秦竹生突然高举右手,大声说道:「停!」
人马停下,秦竹生骑马走到李凤岚身边,说道:「李小姐,到了。」
李凤岚催马走到队伍前面,看了看眼前,说道:「一棵松树,两棵柏树,两个树桩,是这里了。」
陈子决笑道:「咱们可算是到了,李小姐,暗室在哪呢?」
李凤岚也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勉强:「我们先说好,我只是知道秘宝的位置,以及如何开启,至于里面有什么……我可就不确定了。」
秦竹生笃定地说:「即便里面空空如也,我们也不会为难小姐的。」
李凤岚指了指一块儿两人高的石头,说道:「把那个推开就行了。」
那石头对他们这些高手来说不算难事,三下五除二就推开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石头滚到了一旁,一个不
算小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凤岚又说道:「就这个了,至于里面有没有机关,我可就不知道了。」
金钱卫们点燃火把,排成排进入山洞,洞口放了一半人放哨。
当然,李凤岚和陈子决肯定是要跟着进去了。
山洞里有些昏暗,长长的甬道两侧散布几具枯骨,他们都是匠人打扮。看来金财神也玩帝王陵寝那一套,将工匠们全部杀了。
一直走了精进三炷香时间,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一个极其宽广的洞窟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一缕火光照耀进去的时候,就连李凤岚陈子决的心头都生出了一股贪念……太多了,简直太多了。
之前李凤岚并没有对这个藏宝地抱有多大的希望,她总觉得金财神用一个假的地点来骗她。
结果,是真的。
李凤岚小时候听陈佻讲过很多故事,那些故事里经常把一些地主老财当做反派,形容他们多有钱,一边都用「金山银山」这种词汇。
现在,他们见到金银山了。
大概有个三分地的面积,金银器物堆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山。这些金银摆的时间太长了,那些银子大部分已经生了虫洞。
金钱卫们看傻了眼,一个个儿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秦竹生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去……去……外面把带来的木箱都拿进来!快!」
他们带来的木箱根本就装不下这些财宝,即便装下了,凭他们六十多人也带不出去。
看着金钱卫们大把大把地往箱子里装金子,李凤岚说道:「那什么……」
听到她这句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看着她。
李凤岚笑了,问道:「能不能给我两颗金元宝?」
秦竹生说道:「李小姐,我们不肯能全部带走。我们并非贪财,带够自己的就行了,小姐请自便。」
「多谢。」
李凤岚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了两个二十两的小金元宝。她腿上的伤没好,只能单脚靠着墙站着。青果平常都会扶着她,但是现在正忙着装金子呢。
陈子决笑道:「说实话,面对这么多钱,没人会不动心。我本以为,我不是个贪财的人。」
李凤岚突然说道:「陈子决,你好像特别想死。」
陈子决看向李凤岚:「李小姐何出此言啊?在下可不想死,活着多好?现在,咱们两人的赌约已经结束了,最后一把,是我赢了。」
李凤岚点点头:「这一把是你赢了,但下一把呢?」
陈子决摇了摇头:「我可没兴趣跟李小姐再赌一把了,咱们是君子之约,往后,就互不相欠了。」
「你错了,」李凤岚的声音冷冰冰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英雄杀英雄……我听高远说过,陈先生是很喜欢这句话的。」
「确实,但是……李小姐,你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合时宜?你杀不了我,而我不想杀你。可你说出这句话……说实话,在下也想安稳地过完后半生,你这句话会让我很不安稳。」
李凤岚讥笑道:「然后呢?杀了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秦竹生忽然插嘴:「两位,你们的恩怨,与我们无关。现在咱们三方已经没有牵连了。」
李凤岚深吸一口气:「我娘说过,如果想要一个人,就要彻底赢了他,让他不敢再来挑战,或者让他没命挑战。陈子决,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如此简单的计策,你竟然还是没能看出来,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今天会死在这里,别说什么君子之约,我与你有仇。这几年我长风楼门人死在你手上的可不少,而且……暮云也不希望你活,你知不知道你
跟他之间有什么仇恨?」
李凤岚说得这段话让陈子决非常疑惑,反问道:「暮云?我跟他有什么仇?无非就是骗他在饶州呆了几天。」
「哼……」李凤岚冷笑,「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别说什么身不由己才加入夜雨小筑这种鬼话,你天生是个坏种,不把人命当命的坏种!我得让你死个明白,提示你一下,当时,暮云经常去茶楼找一命歌女。」
陈子决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红俏……李小姐,这种小人物的死活,没想到你也在乎。」
「我很在乎。」
陈子决笑着晃了晃头:「好吧,我们确实有仇。那么,李小姐倒是说说看,凭现在的你,怎么杀我?」
如果李凤岚没受伤,杀陈子决没什么问题,可现在的她都打不过寻常女子,别说陈子决这么一个成年男人。
李凤岚冲秦竹生喊道:「秦大侠。」
秦竹生站起身看向李凤岚,李凤岚冲他丢了一块儿金元宝,被秦竹生接在手中。
秦竹生有些不解:「李小姐什么意思?」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帮我把陈子决杀了。」
陈子决的笑意更浓了,他觉得李凤岚竟然有些天真。
秦竹生也笑了:「我们,不想沾染什么因果了,恕在下无法答应。」
李凤岚自信的笑了笑:「各位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
众人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们的身份,几年前白家就把你们的老底儿摸头了,毕竟白叔禹确实怀疑过金财神。各位有的是大门派的弃徒,有的被仇家追杀……你们在这个江湖上都无法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名字。金财神看上了你们这点才把你们招入麾下,许下你们为他效力几年后便给你们个吃喝不愁的人生。但金财神想来吝啬,你们的把柄被他抓在手中,他才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所以你们一直没有得到你们想要的。各位并非贪财之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有自己的苦衷——但我李凤岚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一开始你们就在我的计划中,你们最后还是要当一次我的刀……陈子决孑然一人,死就死了。而我不同,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等白家恢复元气,就会找到各位的家人、朋友,逼他们把你们交出来。如果你们不答应过,结果还是一样的,等我回到洛阳,还是会威胁你们的亲人、朋友——各位,是不帮我杀人被我嫉恨,还是杀了陈子决明哲保身……路在你们面前,自己选吧。」
「终!于!要!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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