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身后传来关舱门的声音。
扶桑男子回头一看,只见苏望亭不知何时已挣脱了绳索,背靠在舱门之上,正眯眼打量着自己:“呵呵,她可不是九州的姑娘。”
“你们……”
扶桑男子望了眼苏望亭脚下被挣断的绳索,又回头望了望白葵身后地面上那一摊断绳,倒吸了口气。
他似乎明白了过来什么。
随即,他的左手紧捏刀鞘,而右手,则缓缓扶上了腰间的刀柄。
“你二人,不简单。”
话毕,只见他双膝微曲,上身前倾,双目紧盯着身前的白葵。
这是典型的拔刀术动作。
苏望亭有些意外。
若是区区海贼,怎可能会拔刀术?
无论是在新罗还是扶桑,能教授拔刀术的门派是屈指可数的。
而即便是在这些门派内,能成功将拔刀术稍稍练出个样子的刀客,也是不多。
因其一刀既出必见血的巨大震慑力,所以这拔刀术,被天下各刀派共同奉为刀法之奥义。
能被称得上奥义的招数,自然是极其难习练的。
首先,内功修为必须称得上雄浑,这是硬性前提条件,光这一条,便已拒绝了大多数的刀客。
在拔刀那一刹那,周身内力必须急速通过经脉涌向握住刀柄的手掌及小臂,时常有人承受不住那一瞬间内息急剧凝聚而导致经脉受损,因此废了修为的,大有人在。
其次便是刀意。培养刀意,必须带着绝对高度集中的精神,抱着出鞘即出命的觉悟,进行长期枯燥的反复出刀习练。
而在培养刀意的过程中,因长时间的高度凝神而导致心绪崩溃,或是精神异常的,也不在少数。
由此可见,只有历经重重磨砺,方才有可能挥出那电光火石般的一刀。
所以说,区区流寇海贼,如何会拔刀术?
苏望亭望着呈现出拔刀术姿态的扶桑男子,微微摆头。
暗道此人若果真出刀够得上拔刀术的水准,哪怕是最低的水准,那他一定不是普通海贼!
亦或,他只是个摆摆架势的样子货。
此时白葵打量着扶桑男子的姿态,讥笑道:“区区海贼,竟也想充名门大派的刀客?拔刀术是么?来来来,本姑娘倒想看看你能拔成什么样子。”
虽说白葵的长刀同苏望亭一样,已被他们收了去。
可应对区区海贼,身手略强于聂云飞的她,即便是空手也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扶桑男子没有回应白葵的嘲讽。
他仍保持着拔刀术的姿态。
一动不动,紧盯着白葵。
而白葵,仍是挂着顽味的笑,无声的挑衅着对方。
“啊切!!”
此时自船员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喷嚏。
“嗯?”
白葵眉头一拧。
只见扶桑男子手扶刀柄的腰间,残影毕现!!
未等她反应,只觉眼前虚影一晃,随即自己的身子被动的闪到了一旁,仿佛被人拉了一把!!
定睛一看,苏望亭已出现在自己身旁!!
他的手,正拉着自己的胳膊。
而再看那名扶桑男子时,白葵的双瞳猛的一缩。
只见他手中那明晃晃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不是拔刀术,还能是什么??
而且是不俗的拔刀术!!
冷汗,自她额头泛起。
若不是苏望亭拉了自己一把,只怕已命丧于那柄扶桑武士刀之下!
终究是自己太轻敌了。
苏望亭轻拍白葵后背,安慰道:“勿须自责,此人,连我也险些看走眼。你若是有刀在身上,还是可与他一战的。”
扶桑男子缓缓还刀入鞘,眯眼盯着苏望亭,满脸的阴沉:“好快的身法。”
苏望亭微微颔首:“果然是拔刀术。你们不是海贼?”
扶桑男子摆头:“我们从未说过自己是海贼。”
苏望亭望着他腰间的长刀,淡淡道:“据我所知,扶桑各流派之中,数居合流尤为推崇拔刀术。你,是居合流的?”
“不错,我们是居合流的武士。”
他竟干脆的承认了。
苏望亭眉头微蹙:“既是名流武士,为何拉下身份,行海贼之事?”
扶桑男子舔了舔嘴唇,再次缓缓摆起了拔刀术的架势。
“你问的,有些过多了。”
苏望亭挡在白葵的身前,沉声道:“再次动手之前,我有一句话相送。”
“说。”
一股狞笑,自苏望亭的嘴角扬起。
“若是想取我性命,你也必须有付出性命的觉悟。”
“少废话!!”
扶桑男子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嗯?”
刀拔不出??
扶桑男子一怔,低头看向腰间。
只见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掌,按在了刀柄之上!!
“咦!?”
猛的抬头一看,一张俊朗的白皙面庞几乎已贴上了自己的脸!!
扶桑男子大骇,脑中嗡的一声响。
暗道此人竟在眨眼间便已欺至自己身前,几乎如瞬移一般令自己无从反应,而能支撑他这般诡异身法的内功,必定极其恐怖!!
未等他再多忖度几句,只听“咚”的一记闷想突然传来。
扶桑男子顿觉丹田一震,随即只觉浑身气力迅速的溃散。
“呜哇!”
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扶着地面呕吐不止。
苏望亭放下顶出的膝盖,冷冷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扶桑男子抬起苍白的脸,大口喘着粗气。那对疼的眼泪在转圈的眼中,依旧透出一股子狠劲。
即使落败,也是一脸的傲气。
令人作呕的倔强!!
“有屁…就放……”
苏望亭冷笑道:“你们扶桑的人名很难听,也很难记。但我记得一人,名叫林崎甚助,就是你们居合流的武士。”
扶桑男子闻言一怔:“你这九州人士竟知道他?不错,林琦甚助,是我们居合流一等一的高手。”
“你们与他相比,如何?”
扶桑男子垂下了头:“我们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他已死了,对么?”
扶桑男子猛的抬眼:“你如何会得知?”
顿了顿,扶桑男子轻叹了声,低声道:“不错。他已死了,是我们居合流的一大损失。”
“他如何死的?”
扶桑男子牙关紧咬,将脸瞥向了一旁。
很显然,他认为这个问题是对其流派的侮辱。
他不想作答。
苏望亭满脸坏笑:“不如我来告诉你?”
扶桑男子嗤了一声,满脸不屑:“我们居合流高手的名字从你们九州人口中说出,就是一种耻辱!!你们九州人,不配提我们高贵扶桑武士的全名!!”
“啪!”
扶桑男子的脸上,立即多了一道五指红印。
“高贵你奶奶个腿!你们扶桑弹丸贫瘠之地,若不是九州,只怕现在还人人赤身住茅房,跟野人一般!!来来来,你来告诉我,你们的衣服、文字语言、各行各业的技巧,哪个不是来源于我们九州??反了你了,如今竟还敢对九州人称高贵?”
扶桑男子脸色铁青,再次将脸瞥向了一旁,默不作声。
苏望亭蹲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了回来:“我告诉你,你们居合流引以为傲的那个林琦甚助,临死之时毫无半分你们那所谓的武士道精神,痛哭流涕的伏地哀求,像狗一般。”
“不可能!!你这九州人满口胡沁!!”
“满口胡沁?”苏望亭的脸上扬起了一股狞笑,“要说那林琦甚助死的也是够冤的。好端端的去新罗白虎堂作客,却正碰上白虎堂被灭门,不由分说的就被宰了。”
扶桑男子茫然道:“你…你如何会得知!”
苏望亭起身,冷冷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至今还记得,我将长刀插入他的后背之时,他仍在伏地哀求,直到咽气前,嘴里头嘟囔还是‘饶命’二字!!”
扶桑男子闻言双目们的瞪圆。
呆望着苏望亭。
那对眼珠,几乎快要被瞪破。
愣了半晌,才支吾道:“你……你是血……血修罗??”
未等苏望亭回应,他自己先瘫坐了下去,面如土色。
这等耻辱之事,居合流本是严加保密的。
就算是在扶桑,能知道林琦甚助命丧于新罗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更别提九州人了。
此人,不但具体细节都知道的如此详细,而且,身手是自己未见过的骇人。
极大可能,真的是血修罗。
而就算不是血修罗,以他所展现的这份修为,那也是令自己绝望的。
总之,是踢到铁板了。
凶多吉少!
此时苏望亭弯腰,抽出他腰间的武士刀。
只见他反握长刀,刀尖朝下,直对渡边修一的天灵盖。
“现在,希望你比林琦甚助有骨气些,因为我很是想见识一下,你们扶桑武士那装腔作势的武士道精神,是什么个卵样。”
苏望亭手中的武士刀,缓缓下降,刀尖,已碰触到了他的发髻。
扶桑男子脖子一缩,浑身一颤。
“求饶,我便留你一命。否则,已手刃数百人的我,不在乎再添你这一条。”
“我…我们扶桑武士,宁死…宁死不会求饶……”扶桑男子浑身颤抖,牙关咬的吱吱作响。
“是么。”
话毕,武士刀猛的刺下!!
“啊!!”
惨叫声响起。
刀尖刺入了扶桑男子的左肩!
苏望亭狞笑道:“见谅,刺歪了,让你死前多遭了回罪。这回么,必定不会歪。”
武士刀,再次缓缓抬起。
刀尖,再次悬在了扶桑男子的头顶。
船老大及一帮伙计看的是头皮发麻。
他实没料到,这个适才如蛆一般在地上蠕动的男子,竟真的会恐怖如斯。
“是条汉子。请务必将武士道精神坚持下去。”说话间,刀尖,再次碰触到了扶桑男子的头顶。
“饶命……”
扶桑男子,伏下了身去。
他终究还是没能扛住。
“哼,武士道……”苏望亭放下了刀,连连甩头,“我看你们扶桑武士连死鸭子都不如,至少,死鸭子嘴还是硬的。想学我们九州的侠骨道义?哼,那是学得来的东西么?那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你们这些天生心肠肮脏的东西,又怎会心生侠义?竟敢东施效颦,硬生生弄个什么武士道出来在主子跟前炫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帮狗一样的东西,在脑门上写个王八便敢称虎,我去你大爷的!!”
被强行洗礼的扶桑男子伏地大哭。
哭的那叫一个畅快。
就像突然从爹妈嘴里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发洪水被冲来的孩童一般。
这番话下来,就连船老大也对这扶桑男子心生恻隐。
都说杀人诛心。
你好歹诛完他的心杀了他啊,让他一了百了也好。
可你却偏不杀,只诛心。
你让人家今后怎么活?
可这船老大却低估了扶桑人的心境。
人家是只要能活,卖爹都行,还在乎你诛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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