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之后,再告诉……我?”
青乌愣住了。
陆然这样的神情和语气,一下让青乌想起一个人来,一万年以前,亦或是更久之前的某一天,某个人的某个百花盛开的山巅之上,几乎跟她说过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们……为何如此相像?
是……这样的吗?
青乌猛地,如遭雷击,转念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更加不可耽搁,于是轻轻跺了跺脚。
陆然这边还乐呵呵在翘首等着青乌说话,一低头发现脚下两人所站的青光,已经一分为二。
一半载着青乌,往更高处去。
一半载着自己,往那巨目观的方向而去。
“青?”陆然表情骤变,不好的预感忽地涌上心头,又一下沉到了最低处,急急问了一句:“青,发生了什么?”
青乌的面孔,变回了初见时的样子,冷静而又深沉,话语也变得高深莫测:“你我有缘,但到了此时此地,是分别的时候了。”
陆然一脸愕然:“怎么……好端端的……”
青乌道:“一切都自有安排,取了我的宝贝,我自然要走。”
陆然如梦初醒:“所以,你带我来此地,就是为了取宝贝?”
青乌面无表情:“不然呢?难道真的是带你来这里开客栈、交朋友、修神仙的啊,只是因为我那时功力尚未恢复,而且这个新的人间不太了解,最主要的是,这一路上我一个,多寂寞呀,得找个伴呀。”
陆然有些生气:“你这话,当真?”
“你忘了啊,你本来就是我当作食物带出浊海的,怎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陆然的语调,已经有些微微颤抖:“我只是觉得,这两年下来……我们是……是朋友……”
青乌依旧面无表情,但陆然看上去,这正是一种最大的轻蔑和嘲笑,青乌说道:“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天真,但最大的缺点,也是天真,天真的人,易得机缘,但也容易被骗容易死啊。”
青乌的话,剜心掏肺,令陆然神色大变,呼喊出声:“所以……你一早就想好的?你得了宝贝,就会离开?”
“那是自然,再说,我也不算离开,我的宝贝,这个地方,不正在我手上吗?”
“那所以,你要离开的人,是我?”
“别那么看重自己,我不是要离开你,你怎么样,我根本无所谓。”
“那你怎么解释‘树小姐’和那‘三滴血’呢?”
“借你的而已,你要还我的呀,再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然沉默了。
青乌一昂首:“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就此别过吧。”
陆然想了想,心里觉得慌的不行,急急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走呢?”
青乌的表情,总算有些变化,缓和了一些,微微笑道:“就凭你啊,就你这点实力,我要去的地方,你活不过一天。”
陆然再度沉默。
青乌补充道:“方才那老道士跟你讨论了一下修仙的寂寞,我也给你说一个关于修仙的关键词。”
“是什么?”陆然觉得有那么一瞬,自己的脑子转不动了。
青乌伸出手来,这是她标志型的动作,要去打陆然的头,手抬起才发现两人已经隔了很远,手放下,大声喊道:“是残酷呀!”
“残酷吗?这我晓得的。”陆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浑浑噩噩地说道。
青乌继续呼喊:“不!你不晓得!你根本没有踏入修仙界!你这一天所见的,只是修仙界的日常,日日如此,一万年都如此,这才是真的残酷!”
陆然大受震撼,眼中却只剩下茫然:“是……是吗?”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青乌摇摇头,说了句“就这样吧”,转过身去。
陆然忽然在身后问了一句:“那……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青乌忍不住再回过头看这个双眼带泪的多情少年,没有想到,这小子会如此问,还有点情义。
“你只要不死,那么肯定有机会的,一万年之后再告诉我,不是吗?”33
青乌说完这最后一句,只见她脚下青光猛烈一闪,青乌翻身跳起,飞到了那黑板盘状的【太极】之中。
那道青光就此消失,那黑白盘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角度和方向,瞬间消失,没了踪迹。
整个宛山也一样,再没了踪迹。
再见了,青乌。
陆然垂下头来,只看见自己脚下那道灵动青光还在一直往前移动,那是青乌,最后送了自己一程。
一切都变化得太快,陆然只觉得自己脑仁像是被青乌搅碎了,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没多久后,陆然平安降落在巨目观主殿前的广场之上,这一道青光,也就此消失。
陆然抬头,望望面前的数千人,都同一时间在注视他,他低下头去,一脸的沮丧和悲伤。
很快,回寰和杨牙从人群中穿插出来,一左一右,立在自己身后。
回寰拍了拍陆然的肩。
杨牙冲陆然呲牙一笑,然后转头问了一句:“巨目师叔,你看我们四人赢了这【浮图】,那么奖励呢?都有什么?如何发放呢?”
杨牙,也没有忘记可知子。
回寰马上附和。
陆然这时,忽然想起之前【浮图】中所说的那些奖励,想起有两座【复生塔】来,一下清醒过来。
妈的,这是一场大胜啊。
青乌嘛,我迟早会寻到你的踪迹的。
他于是燃起眼中火焰,也跟着杨牙回寰一起,定定看着巨目天君。
不等一脸尴尬的巨目天君回答,三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叫和一阵爽朗的笑声。
面目和善的黑天道人骑着那六目黑马适时出现,所有人纷纷跪拜行礼,一时间广场之上,呼喊震天。
只有陆然,像个木桩,一动也不动,冷冷望了过来。
黑天道人与他四目相接,也没有责怪,毕竟陆然是个凡人,并非他环教之人。
他只是一眼就从陆然身上看出了一些大机缘,再看一眼,这些机缘又都消失了。
眼前这少年,无仙窍,是个修仙废材。
这时,身下的马儿开口说了话:“师兄,那大乌走了,我现在可以宰了他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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