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超乎寻常的顺利,赵大面上面色如常应对官老爷的一句句询问,其实心思已经蔓延到了天际了。
他一遍遍催眠自己,都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他家姑娘在家里绣花,他家姑娘在家里绣花呢!
可他家姑娘最不耐烦绣花了啊!这样的念头一露出点苗头,又被嘴里喃喃的姑娘在家里绣花给强行掐灭了。
县衙传了苦主李四祝来问话,他人就在县城,没用多大功夫人就被带到了。
李四祝这段时间在昌顺可算见着大世面了,赌徒能有几个是正常人?卖儿、卖女、甚至卖婆娘这种事整日都在发生。依然有还不上赌资,都用不着人昌顺的那些打手亲自动手,都能拿斧头狠心把自己手指一根根剁下来,你当这就能改,那少了根手指,照样赌博的人还少了?
他心里早想回家了,连黄管事好心留他当个小管事,都义不容辞拒绝了。
李四祝也不是真傻,到现在他也算看出来小侄女这是找人收拾他呢,他要真敢留昌顺当个小管事,都不用等老爷子和几个哥哥收拾了,小侄女都能言笑晏晏把他给卖了。
想到小侄女来县城的路上一句口风都没透,李四祝越想越委屈。
来的路上,已经有人把事情说了七七八八,李四柱差点都蒙了。
自从李氏一族分宗,王冒亲自去了李家村一趟替自家人说话,他以为这事就算了了。还有小侄女帮黄管事治病一事,当初回家是说过拜了一位神医为师,时不时也会弄些药丸子药汤子叮嘱他们服下。这两年家里是没人生病了,还当是日子好过,吃的东西好,不易生病了呢。
原来自家小侄女真能给人家看病,是了是了,自家小侄女都能给果树看病,为啥不能给人看?
李四祝战战兢兢到了县衙,看到赵大也在,不由松了口气,上头坐的官老爷问什么他就老实答了。
这点事其实奈何不了赵家,就是告状这事是赵大领的头,他才第一个被传唤过来问话。
李四祝这边才退到一边,那位瞎眼的孤寡婆子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青天大老爷给老妇人做主……”
等老婆子声泪俱下,把冤屈讲明白,那被打断了一条腿的人家也有人出来哭诉。
桩桩件件都跟赵家人牵扯有关系,要说李四祝的事儿,不能拿赵家怎么着了。
那么强抢民女,强占良田……这种事情就有的说头了,说不好整个赵家都能被牵扯上。
县令就示意师爷指派衙役传唤赵家人过来回话。
师爷领命随手指派了两名衙役,悄声在县太爷耳边说了赵家的事。
方才就有人跟县太爷说了赵书吏的事。
前两年临山县以及周边县城先大范围灾旱,因为李珍珍预警,乔县令提前组织县民挖渠储水,干旱才开始就合理分配水源。
临山县民众的日子不好过,可多数都勉强撑了下来。
后期预测有洪涝,乔县令又及时联合周边县城,组织民众清淤疏通河道。这许多的防御措施,让临山县比周边县城受灾情况好了许多。
不说前两年的干旱了,就是后面的洪涝,除了临山县之外,周边县城听说不少农家的房舍都倒塌了,单损失了财物都还是好的,听说隔壁县有一个村落直接被洪涝冲没了。
这摆在明面上的功绩,朝廷定会下达文书论功行赏,乔县令作为临山县的父母官升官在即。
他有没有上表李珍珍一家的功劳?旁人就无从得知了!
这种能预测旱涝的能力有经验的老农也能做到,就是不会像李珍珍那样掐算的那般准确罢了。
乔县令收了李长清当弟子,同时也没阻止自家小儿子一趟趟往李家村去寻已经定亲的李珍珍,出人意料的事李广平一家竟不为所动。
这让乔县令更高看了他们家一眼,这在县衙都不是机密,大小的官吏衙役对待李广平一家都格外重视和客气。
乔县令刚来临山县任职多有依仗地方上的官吏衙役,眼瞅他升官在即,虽然做不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在这新旧官员交替的接口却也不能明晃晃的维护。
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乔县令晦涩不明朝李四祝和赵大所站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新上任的县太老爷已经到达临山县地界,用不着过晌人就该到县城县衙了。
作为同僚,乔县令得去迎接呀,就像他升任,调到别的地方做官,人家给他送行一样的道理。
乔县令前一阵就收到了朝廷调令,听说还有专门给他的圣旨跟着新上任的县令一块来了。
本来挺高兴的事,到节骨眼儿了,竟有人添乱。
一个处理不好或者不及时……
新上任这位也不知道脾性,听说极为年轻,就怕这事落他手上,这位年轻气盛一时急功近利拿来立威,杀鸡儆猴用了。
乔县令心思飞转考量着得失。
赵家人被传过来,乔县令想让事情在自己手里就了了,起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论,涉事的赵家人都被关进县衙了大牢里。
……
天色擦黑了,赵大赶着骡车回的李家村。
李四祝跟着一起坐在车缘上,心里忐忑七上八下的不是个滋味。
他在县城听人家喊赵大赵管事,他也学着喊了声赵管事,“……你说,岁岁会不会不高兴我这会儿回家?不然我就……就在村头等着你,你先回去说一声?不行我就再回县城去!”
赵大哭笑不得,“四老爷喊我赵大就成。姑娘也没说不让您回家了,就是赌钱这种事沾惹不得,您今后可别往那种地方去了。”
李四祝忙不迭点头,“我今后连县城都不去了,要是再赌钱,用不上别人,我自个儿就把手给剁了。”
“四老爷说话算话就成。”赵大嘴上跟李四祝说话,心里其实在琢磨旁的事,下晌他去打听,县城从昨儿个到今日就只有赵书吏一人马上疯。
这事儿真跟自家姑娘没多大干系!
他在酒楼大堂碰着的赵书吏,当时正值吃晚食的饭点,可不止他们两人在场,捏碎姑娘给的荷包里装的一颗药丸子,要说能让人马上疯,那么他和其他人怎么都没事儿?
……
吁~
赵大让骡子停下来,小石头听见动静跑出来,帮忙把骡车卸下来拴好。
“您去哪儿了?”
赵大这几日都在县城,晚上就在新买的宅子里随便安置对付着睡一觉。
“我去县城办点事儿。姑娘在家吗?”
“在啊!姑娘和大姑娘今日哪都没去,这会都该吃过晚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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