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拜见祖母,祖母万福金安!”
小长栋年岁不大,却偏爱学大人模样,给盛老太太请安时,也是躬身拱手作揖,配上他那小小的身量,头上顶着个两个小角,瞧着倒是颇为有趣。
“无须多礼,快坐吧!”
“多谢祖母!”小长栋施然走到如兰身侧坐下,如兰往里便是墨兰。
“祖母,怎么不见六姐姐和茜姐儿?”小长栋到底年纪还小,这几日又日日同明兰和王茜儿呆在一块儿,如今在老太太屋里骤然没见到明兰,不免有些疑惑。
盛老太太微笑着道:“昨日官家下旨,封茜姐儿为永安郡主,还赏了她一座郡主府,听说还有许多珍宝,田庄,你六姐姐昨日就随茜姐儿一道去接收了,估摸着如今正在清点。
对了,栋哥儿日后见了茜姐儿,可不能再喊茜姐儿了,要喊郡主才是。”
盛老太太说着说着就补了一句。
“孙儿知道了!”长栋拱手应是。
“难怪今日一早不见茜姐儿……不见郡主的身影,昨日她还说要教我她最拿手的梨花枪呢!”
“茜姐儿……永安郡主向来说话算了,她既说了要教你,就断然不会食言,不过是多等几日罢了!”
“五姐姐说的极是!”长栋冲着如兰拱手道。
长栋不知道的是,和他隔了个如兰的墨兰,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手里的帕子被攥的紧紧的,眸光明灭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可瞒不过一直在旁边留意墨兰脸色的如兰,如兰向来看不惯墨兰,平日里有事没事儿总是和墨兰对着干,只是耿直没心机的如兰,怎么会是心机深沉、伶牙俐齿的墨兰对手,二人的针锋相对,多是以如兰落败吃瘪而收场。
见此情形,当即便道:“咱家六妹妹这运气真是没的说,嫁了个如意郎君不说,如今又成了永安郡主的婶婶,连带着咱们家都跟着沾光了呢!”
尤其是想着王茜儿叫自己姨母时候的样子,如兰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
往日里,盛家虽也是官宦之家,但盛紘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王若弗的娘家随着王老太爷的离世,声势也大不如前,虽还有些姻亲姑旧在汴京,但放在遍地勋贵的汴京城里,还真算不上什么,往日里便是去外头参加那些品茶插花的雅集,马球锤丸的聚会,也说不上什么话,还得看人脸色行事,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替家里招灾惹祸。
便是嫡出的大姑娘嫁了个勋贵中居于末位的伯爵府,也被人说是高攀,平日里在袁家也没少受那个刻薄婆母的气,奈何自家较之忠勤伯府尚有不少差距。
如今多了个郡主外甥女,如兰顿时就飘起来了,脑中已经脑补起日后在哪家马球锤丸的聚会上,旁人郡主郡主的叫着,可这位尊贵的郡主走到自己跟前,恭恭敬敬喊自己姨母时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人脸上丰富的表情,如兰就忍不住想乐,脸上的笑容自然也愈发灿烂。
盛老太太同如兰的关系其实一般,老太太不喜欢如兰的蛮横,但又颇为中意如兰的直爽伶俐,没心机。
眼见如看笑容如此灿烂,老太太似乎也受了感染,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听着如兰口中蹦出的那一句比一句刺耳的话,要是平时,墨兰早就开怼了,可现在是在寿安堂,在盛老太太跟前,尤其还是和明兰有关的话题,谁不知道明兰是老太太的心尖肉,墨兰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脸色一阵变化后,起身强挤出微笑福身礼道:“祖母,墨儿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既然不舒服,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盛老太太眼明心亮着呢,如何看不出墨兰的心思,只是她素来不喜墨兰的性子,好的没学到,偏将她生母林噙霜的那一套学了个彻底,而且墨兰到底也是盛家的姑娘,盛老太太虽然偏疼明兰一些,可若不是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也不屑去挑这些小辈的错处。
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如兰看着墨兰被气的脸都绿了,差点没忍住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林栖阁,看着墨兰气冲冲的走进来,林噙霜捏着帕子走到墨兰身旁坐下,倒了杯热茶,问道:“怎么了我得儿?哪个不开眼的又招惹你了?”
“还不是如兰那个小贱人,不就是一个郡主吗,值得她那么巴结!”墨兰气冲冲的埋怨道。
林噙霜一楞,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当即捉着墨兰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儿,人家刚刚立下大功,现在是官家亲自下旨册封的郡主,连太子都得念着人家的恩情,风头正盛,咱们没必要这个时候去和她们怄气。”
“不就是个郡主吗!又做不了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墨兰不屑的道。
“是是是!”林噙霜笑着安慰道:“区区一个郡主而已,除了名头,别的什么也没有,而且就她那性子,舞枪弄棒的,哪家公子瞧得上那样的姑娘,连我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母女二人明着是说如兰,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转到了王茜儿的头上,话里话外,透着的那股子酸气就算在林栖阁外边也能闻得到。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们都高攀不上!”墨兰紧紧攥着拳头,撂下狠话。
林噙霜冲旁边使了个眼色,夏雪娘见状当即心领神会,将伺候的女使们都赶了出去,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我的儿,你可得抓紧了,上回拒了你爹爹,已经惹得他不喜了,如今明兰那死丫头又撞了大运,赶上个被封郡主的外甥女,只怕那王重也会因此得到提拔,卫恕意那个娼妇又是一心站在王氏那贱人那边,到时候在这盛家之中,就更没有你我母子的立锥之地了。”
也得亏林噙霜在盛紘心中还有分量,不然的话,只怕早就被盛紘打入冷宫了,哪里还能如以前一样占着林栖阁。
虽说如今不能同王氏分庭抗礼,但林噙霜手底下还是又重新笼络了一批人了。
“那吴大娘子近日正满东京的带他家六郎相看人家呢,梁家是侯府,如今虽不如宁远侯府那般显赫,但在这东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家财万贯,梁六郎又是幼子,虽说没法儿袭爵,但就算将来分家了,也一定能分到一份厚厚的家产!”
“阿娘,我知道我知道!”墨兰被林噙霜说的烦了,当即便不耐烦的道:“这些车轱辘话你来来回回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好好好!娘不说了!娘不说了!”眼瞅着女儿没了耐心,林噙霜也很识趣的不再说下去,到底在后宅混了这么多年,林噙霜的眼力见可不是王若弗和如兰能比的,知道墨兰心里正因为王茜儿的事情憋屈着,也就不再在墨兰的‘伤口上撒盐’。
安慰了墨兰一阵,眼瞅着墨兰的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林噙霜这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道:“墨儿,你哥哥是个不成器的,你爹爹也靠不住,娘这辈子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你可千万要给娘争口气啊!”
墨兰道:“阿娘以为我不想吗?可现在我连家门都出不去,见不着梁六郎,任凭我本事再大,施展不出来有什么用!”
自打宫变之后至今,王若弗和盛紘就紧门闭户,不许自家儿女出门闲逛,连长枫都被禁足在家里读书,墨兰同如兰姐妹俩已有许久未曾出门了。
林噙霜道:“你爹爹是个靠不住的,他给你挑的那些人,不过是在那群家境贫寒的举子里挑挑拣拣罢了,上回那个文炎敬,不过寻常农户出身,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在城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要是嫁了过去,不知还要跟着吃多少苦!”
“要是遇上个上进的也就罢了,熬上个十几二十年或许还有出头的机会,可要是遇上个不知上进的,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
不得不说,王重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还是挺有效果的,若是依着原剧情,此时的墨兰早已是梁六郎的妻子,而林噙霜,则被盛紘一顿板子后,死在了庄子上,可如今明兰打去了宥阳,就直接出嫁了,倒是让林噙霜逃过一死。
一饮一啄,倒也颇为有趣。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自己找死的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聪明,把旁人都当做蠢材的人,林噙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如今明兰已经是王家人了,还得忙着帮王茜儿处理郡主府的一干事宜,自然也就没时间理会盛家的事情,她自然也不知道,因为王茜儿的缘故,墨兰和林噙霜这对母女心中的好胜心被彻底激了起来,非要让墨兰的将来的夫家压过明兰和王若弗的两个女儿一头不可。
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这对母女已经开始谋划着怎么让墨兰勾搭永昌侯府梁家的六郎梁晗,好嫁去侯府当大娘子了。
不过明兰就算知道了,也定然不会阻拦,甚至说不得还会出上几分力,毕竟当年林噙霜对自己生母和幼弟做的那些事情,明兰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
时间一日日过去,眼瞅着秋天过去,冬日来临,天气也越来越冷。
嘉佑帝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在十月下旬的第一个雪夜里,撒手人寰。
临终前留下遗诏,让太子即位,丧事也无须大办,至于守孝,也是以日带月,一切从简,不可影响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边境内外,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自发挂起了白皤,不少年岁稍长的百姓,跪在自家门口,朝着皇城的方向,痛哭流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嘉佑帝在民间的威望。
二十七日后,冬月下旬,太子赵宗全在曹皇后和大相公韩章等一干重臣的拥护之下,登基称帝,改国号为熙宁。
却不想赵宗全刚刚即位不久,广南路那边的交织、大理几国在边境派出大军压境,已然占了广南一州十余县,似是早有图谋。
赵宗全刚刚即位,屁股都还没坐热,就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加之嘉佑帝刚刚身故,尚在国丧期间,底下不免闹出不少别的声音来。
远在泉州的王重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了。
“子厚怎么看这事儿?”知州陈浚急匆匆来找王重,商量对策。
王重笑着给陈浚倒了杯茶,说道:“战事发生在广南,和咱们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就算是广南全部陷落了,一时半刻也打不到咱们这儿来!”
陈浚闻言却皱着眉头盯着王重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子厚,这可不像你!”
王重道:“明公觉得,大理、交趾几国,国力同我朝相比如何?”
“萤火之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陈浚道。
“既如此,那明公还担心什么?”王重笑着道。
陈浚有些担心的道:“如今我大宋四面群敌环伺,北有契丹辽人,东北有女真蛮夷,西北有西夏羌人,西有吐蕃,西南还有大理、交织等诸多小国,去岁淮西刚刚经历一场民乱,如今先帝又驾崩了,新帝初登大位,就怕其余诸国有样学样,届时只怕朝廷难以应付啊!”
王重却道:“明公所虑也不无道理,只是咱们这位新官家刚刚即位,正是要杀鸡儆猴,树立威信的时候,这时候有人跳出来当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杀鸡儆猴?”陈浚一愣,不自觉便点了点头。
随即却皱着眉头冷静的分析道:“交趾、大理国小力弱,兵将不多,休说我朝了,便是如今四分五裂的吐蕃,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这几个小国跳了出来,想从咱们身上啃一块肉下来,只怕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王重笑着道:“所以朝廷这次定会以雷霆之势,扫平南边的动乱,以震慑宵小!”
陈浚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随即道:“只是近期咱们那些往南洋去的海商们,会不会受到波及?”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重道。
陈浚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着道:“多事之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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