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来越高,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小醉拿着一片芭蕉叶,举在头顶,遮挡太阳,王重背着刚到手的水连珠,子弹包在包袱里,绑在背后,两把马牌撸子插在腰后,并肩走在路上。
“哥,你买这么多枪干什么?”
小醉疑惑的问王重。
王重道:“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世道这么乱,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得有点保护自己的手段才行。”
“啊?”小醉虽然笨手笨脚的,但脑子转的却不慢,如何听不出王重话里的意思,可也正因为听出了王重的意思,小醉才会这么惊讶。
王重没有带小醉回城,而是领着来到怒江边上一处四下无人的空旷之地。
“已经好了,不影响开枪。”王重道。
王重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张立宪看了王重一眼,随即转身奋力一扔,瓦片已然腾空而起,眨眼间就飞出去十多米。
王重的白天的时候基本都不在,是以也错过了如今的川军团团长虞啸卿在一众溃兵们跟前作秀收拢人心的场景,也错过了迷龙被那小半个屋顶的碎瓦片砸的灰头土脸的情形。
不辣摇头道:“这倒是没讲。”
“哪受伤了?”
接下来几天,王重除了检查一下孟烦了的那条断腿,定期给他换药,就是帮着郝兽医照顾仅剩的那几个伤员。
不过阿译的一腔拳拳报国之心,却不比任何人少。
小醉听到豆饼的话,一脸正色的对王重道:“哥,你快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若论军衔,王重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少尉排长,若说背景,系统给安排的这个身份的老东家都被打没了,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跟这群溃兵一样,沦落到禅达来。
“买了。”王重说着便把刚从腰后取下的马牌撸子递给阿译:“阿译长官给掌掌眼?”
王重道:“徐州会战的时候,我第一次参战,杀了三十多个鬼子,从下等兵被破格提拔成了排长,带着二十几个枪法好的兄弟,专门狙击日军中的军官。”
兽医和烦啦检查过后,溃兵们再一个个走到虞啸卿的亲信们跟前,立正敬礼,高声说出自己的姓名、籍贯和履历。
“我走了!”
一向跟他形影不离的要麻也好奇的围在王重身边。
“打枪其实没什么巧的,只要走到眼睛、准心还有目标三点一线就行了。”王重先手把手的纠正了小醉的动作,然后又亲自示范打了几枪,就督促着小醉练起了枪。
不辣很是“对了,今天你不在,兽医说上头有命令下来了,再过几天,上头要下来人整合我们这群溃兵,说是去缅甸,打小东洋。”
“我把这瓦扔出去,你要是能在在半空中打中,就说明你的枪法是真的好。”
“这是扳机,这是弹夹,这个按钮是控制弹夹的,按下去就能把弹夹退出来······”
小醉目送着王重和不辣一路小跑着离去的背影,贝齿轻叩下唇,眸光闪烁着,等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一阵子,才俯身将地上的弹壳一一捡了起来,收进口袋里,把枪收好,又盯着那颗被他们当做靶子打了好些天的树看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这是保险,要把保险打开,枪才能击发!”
王重解开几个口子,把右肩的衣服往下一拽,前胸靠肩膀处的伤口便露了出来。
张立宪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得旁边枪栓拉动之声,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半空之上那块正飞速向前移动的碎瓦片就被击成了漫天碎屑。
王重心如止水,倒是没怎么样,可小醉本就对王重好感极高,如今骤然之间有了肢体接触,不免有些羞涩。
张立宪想了想,走到旁边,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瓦,举着碎瓦对着王重道:“看见没?”
起初小醉广开枪都能把自己给吓一跳,打着打着,慢慢习惯了枪声,倒是好了许多,就是准头还得再练,清空了两个弹夹,也只打中了十米外的目标大树两枪,这命中率,着实有点低了。
几天的功夫,小醉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王重为她配的那把马牌撸子了,只是枪法还有些描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小醉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相反还有些笨手笨脚,学起来自然快不了。
“阿译长官,你是营长,配枪应该也是这个吧!”王重笑着道。
阿译一边说着,一边将弹夹退出,而后拉动枪栓,退出枪管内的子弹,仔细检查起枪支的情况来。
豆饼率先出列,行礼过后,朗声自我介绍道:“我叫谷小麦。河北保定的,新编五十一师辎重营上等兵,打过仗,没上过学!”
“林译,上海人,没打过仗。”
“去缅甸?”王重看向不辣,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回事,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来的这么快。
“还是个战斗英雄!”张立宪有些不信的看着王重:“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营房里,王重的床位旁边睡的是阿译,没办法,整个收容站,也就阿译最干净了,不只是衣裳和平时的生活习惯,就连床铺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虽说王重的生存能力强,什么样的条件都能接受,但能稍微干净一些,当然是干净些的好。
“还是个神枪手?”张立宪看向王重的目光愈发好奇了。
小醉此前从未接触过枪械,对于枪械,自然是一窍不通,连怎么拿枪都不知道,王重只能手把手的亲自教学,教学之时,二人便不免有肢体上的接触。
王重道:“没有,给我妹妹了!”
“下一个!”张立宪挥了挥手,豆饼走了下去,轮到王重了。
阿译检查枪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的道:“我算什么营长,刚从军校毕业,连仗都没打过。”
阿译长官的理论知识还是储备的很充分的,只是他没上过战场,就被溃兵一路裹挟着南逃到了禅达,虽然军衔是溃兵们里头最高的,但却是个实打实的雏鸟。
“官长!我十九了,当了五年兵!”
一众溃兵们,虞团座的亲信精锐们,尽皆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柯尔特公司出品的M1903手枪,是现在世界上最经典的手枪之一,咱们国内一般都叫做马牌撸子。”
阿译摇了摇头,以缓解尴尬。
余下的时间,便是陪着小醉了,如今王重一日三餐都是在小醉家解决的,至于收容站分给他的那点吃食,王重全都让兽医分给了那群伤兵。
“我会的!”
“百米之内,弹无虚发!”王重道。
“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再去看你!”王重对小醉道。
阿译有些受宠若惊,不怎么好意思的接过王重递过来的手枪,宛若抚摸罕见的珍宝一般,将枪端在眼前,轻轻的抚摸着。
禅达地处西南边境,至少现在周围绝对没有日军的身影。
“你说你枪法好,我虽然很想相信,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傍晚,在小醉家里吃过晚饭,回到收容站的王重,被一群好奇无比的溃兵们围了上来。
“枪法不错?”张立宪停下手中记录的笔,看着王重,好奇的问道:“怎么个不错法?”
“战场上受了伤,跟着队伍一路撤过来的!”王重坦然道。
王重道:“听说上边的命令下来了,要把咱们这些溃兵都给整合起来?阿译长官就没听到什么消息?”
“王重,湖南人,原93军5师472团三营六连的少尉排长,参加过徐州会战,枪法不错,上过学。”
王重解下背后的水连珠,端在手中,道:“请官长指教。”
该表现自己的时候,就得表现自己,现在可不是藏拙的时候,只有表现的越出色,才能拥有话语权。
“说了什么时候没?”
就几天功夫,原本的十来个伤员,已经减员到几个了,速度之快,叫兽医又叹了一晚上的气。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小醉一脸关切的看着王重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听说你买枪了?”王重刚躺下,旁边本来话不多的阿译,却突然开了口。
“李四福,川军团,重枪二连下士!”
王重先给小醉简单的讲解了一下枪的构造,然后就开始教她上弹,教她怎么瞄准击发了。
这天,王重正教小醉练枪,豆饼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告诉了王重上头来人,正在收容站里统计姓名籍贯,检查溃兵们的身体,要整编他们的事情。
“受伤了?”战场上受伤对于当兵的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张立宪并没有因此感到惊讶。
别以为电视上这样的情形经常出现,就以为这种事情很容易做到,在空中飞旋着的不过鸡蛋大小的碎瓦片,可跟那些站着不动的靶子完全不同,根本没有时间去瞄准,想要打中,凭着完全是近乎本能的精准枪法。
而且就算是天赋异禀之人,枪法也得用子弹才能喂出来,不过现在对小醉来说,只要能够熟练的使用手枪,近距离内却够用了,打的准不准也没那么重要。
王重给小醉准备的一百发手枪子弹,打掉了三十多发,王重给小醉留了二十多发,余下的都被他塞进了空间里头。
“大老板,枪嘞?”不辣跟王重是老乡,又有先前帮做工这层关系在,自然便亲近些:“没瞧上?”
······
王重和豆饼最后赶过来,自然也排在最后。
“看你这年纪,也就十五六吧,怎么成上等兵了?”
在收容站的这群溃兵跟前,王重根本就说不上话,更加别指望其他人会听他的。
王重道:“没打过仗不要紧,谁都不是刚出生就会打仗的,只要肯学,肯定能学会。”
阿译挤出个不算难看的微笑,把手枪组装好,还给王重:“这枪成色不错,保养的也可以,不影响使用。”
“山西大同,康火镰、打过仗,十七整理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
王重和豆饼赶回到收容站的时候,虞啸卿的亲信们正在对溃兵们进行登记,兽医和烦啦正在给溃兵们检查。
“官长想怎么试?”
见阿译有些尴尬,王重也不再追问,把枪塞到枕头底下,跟阿译道了声晚安,就倒头睡了起来。
“你这枪法可以撒!”张立宪被惊的四川话都冒了出来:“想不到这群溃兵里头,还有你这么一个神枪手。”
张立宪看向王重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此事我会如实上报团座!”说着张立宪便转身对着一众溃兵道:“我们团座一向唯才是举,只要有本事,就能得到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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