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
程府,九骓堂。
程始坐于主位,萧元漪坐于一旁,程少商则跪坐于大堂中央。
“嫋嫋,明日你就要去长秋宫聆训,须得谨言慎行,万不可在家一样,由着性子胡来。”
“虽说皇后向来温柔慈爱,心软善良,宽容大度,但你也当明白尊卑二字,不能再没大没小,更不能仗着四殿下传给你的剑法肆意伤人。”
“不然的话,不仅是伱,整个程家都将被你拖累,听清楚没有?”
程少商听完,面带一丝自嘲:
“阿母就是瞧我不顺眼,恨不得从最坏处揣度我,在阿母心中,堂姊敦厚,我却从不仁善,所以,不管我做任何事,都是心有算计。”
萧元漪蹙眉:
“若非你平日里行事偏激,阿母也不至于误会你,你若是与你堂姊一样,寻常柔淑勤勉,旁人想你,自然也就会从好处想。”
程少商古井无波的说道:
“女儿愚笨,学不来堂姊,可我真是好生羡慕她,自小就有葛舅母教养,我从小就没人教,哪里比得上。”
萧元漪听她又跟自己赌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打断。
“阿母也不必生气,今后我都会到长秋宫聆训,自此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就能多去看看十全十美的堂姊,那也就什么气都顺了,身子骨更能康健无忧。”
萧元漪气的胸口发堵:
“你”
程始见此僵持的场面,连忙缓和气氛:
“好了,嫋嫋,你阿母是在关心你的安危,如今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明日一早,你还要进宫。”
程少商施了一礼,便起身退下。
“夫人,你明知嫋嫋的脾性跟你是别无二致,嘴上从不愿有半分的示弱,为何就不愿心平气和的嘱咐几句,现今又闹得与从前一样。”
萧元漪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的起身离去。
程始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多月以后。
一开始程少商本以为进宫聆训的日子,会显得无比枯燥无味,还烦闷憋屈,但随着与宣皇后的不断相处,逐渐开始乐不思蜀,实在是宣皇后对她而言,太过与众不同。
对于她在学习时的偷懒打盹,宣皇后不会责备,反而会给自己盖上一件毯子以防着凉。
对于自己做的那些无伤大雅的促狭事,也不会去惩罚,只是会微笑地摇摇头。
还有对于她的那些奇思妙想,更不会打击,反而很欣赏,会鼓励自己去多尝试。
甚至她还不由地感觉到,宣皇后很是偏疼自己。
不知不觉中,不但自己的阿父,就连兄长们,都夸奖她进宫了一段时日,的确是懂事了不少。
显而易见,宣皇后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她那温柔慈爱的性子,对从小缺失母爱,并且又被自己阿母嫌弃的程少商来说,是多年渴求而得不到的存在。
因此,宣皇后就这样润物无声地,将程少商荒芜粗粝的童年,一点一点地修补好。
于是,短短时日,她在这样包容有爱的境地下,也慢慢将满身的棱角收了大半,让人觉得温柔懂事了许多。
宫中的家宴,每过一两月就又会举办一次,而这一次文帝竟又诏了程始一家三口入宫。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已到场,唯独杨蛟的席位空无一人的时候,曹成前来禀报:
“陛下,四殿下身边随伺的宫人道,四殿下前几日就已经闭关,至今都未出,是以无法前来参加此次宫宴。”
文帝悄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总感觉这竖子似是察觉了自己打算,所以,这才没来。
当即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满怀笑意端起酒杯,与众人共饮,然后依次与太子,三皇子等人聊了聊家常。
少顷,便笑呵呵让程少商来主殿。
“程爱卿,皇后不过是教导月余,这礼数就已如此周全,可见你家女儿很是伶俐聪慧。”
文帝话锋一转:
“不如朕就与爱卿结一个儿女亲家,恰好朕的四子跟你家女儿相交甚厚,情谊非比寻常。”
程始夫妇一听,一脸的错愕,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自家女儿看着是变了许多,但十几年来养成的性情,如何能在短短时日轻易改变。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他们而言,天家无疑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的地方。
因此,程始想要拒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臣自是臣自然.额.”
他犹犹豫豫的半响,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终是萧元漪作揖回道:
“还请陛下海涵,此亲不能结,请陛下收回成命。”
顿时,殿中气氛凝固。
文帝疑声问道:
“程夫人,这是对子言有所不满?”
程始急忙恭敬道:
“内子对四殿下怎敢有不满,四殿下超凡脱俗.”
他还未说完,萧元漪便接话道:
“四殿下超凡脱俗,是我家小女少商配不上四殿下。”
话落,她看了程始一眼,两人便先后起身,走出席位,对文帝行了一个大礼。
紧接着,萧元漪就跪在地上继续道:
“小女自幼缺乏管教,行事顽劣不堪,自妾归家以来,读书不行,却喜欢逞凶斗狠,女德又无,口德还不修。”
“妾本欲严加管教,奈何她目无尊长,不服管教。”
“如今陛下只看到她经过皇后的管束后,有了少许的变化,但未曾见识过其真正的本性。”
“因此,妾怎敢对天颜有所期满。”
“若少商非我子女,如此新妇嫁我程氏,妾也决计不会答应。”
“若换作程氏其他女娘,能得到陛下垂爱照拂,我们程氏深感荣耀。”
“而少商好勇斗狠,妾担心若真嫁给四殿下,日后会酿出大祸,连累程氏全家性命。”
“陛下,这门亲事绝佳,只是少商她自己配不上。”
此刻,站在一旁的程少商眼底尽是黯然,她低着头,死死攥着衣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方的宣皇后明显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脸上流露出说不出的心疼。
但未等她开口,文帝便向程始夫妇质问:
“程爱卿,程夫人,所言当真吗?”
程始歉意满满:
“此事不怪小女,臣与内子征战沙场时,将她留于家中,难免疏于管教,是我们父母失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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