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南郊,城外的清军的骑兵和明军的先锋骑兵,双方都保持着极大的克制。
双方的交锋仅限于小规模的缠斗和游斗,都在试探对方的实力,并没有出现大规模骑阵交锋的情况。
“建奴骑兵比我们要多,骑阵交锋我们吃亏,占不了什么便宜,而且建奴阵中有不少的盾车,只靠骑兵也破不了阵,只能等后续步卒赶到。”
曹文诏和清军交手过多次,对于清军的战法和优劣了如指掌,低声的向着孙传庭谏言道。
虽然在行军的路上尽量是保持步骑同步,但是步兵受限于脚程的问题还是慢了不少,基本都落在了五六里开外,赶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跟着正蓝旗的蒙古兵归附已久,战力也不俗。”
蒙古八旗自然也有强有弱,先归附的自然要强于后归附的。
能够跟着正蓝旗的蒙古骑兵,多是先归附的蒙古人,基本都是原来臣服于察哈的科尔沁、乌鲁特部落,还有部分喀尔喀蒙古。
林丹汗死后,漠南蒙古败亡,林丹汗之子额哲奉传国玉玺出降,下跪臣服。
如今察哈尔,漠南蒙古大部分都已归顺后,黄台吉编审喀喇沁、土默特等部的壮丁。
而后以三百人为一牛录,一百五十箭丁为一佐,五十丁为一马甲,共分编为十一旗。
其中由原来八旗满洲下的蒙古牛录加上新归附的蒙古壮丁,共分八旗,旗色官制都与八旗满洲同,以大臣额驸统领。
成为与八旗满洲并列的蒙古八旗。
黄台吉要求归附的蒙古人的衣着、习俗全部要按女真人的标准。
他们在外形上已经与满洲八旗无异,留着金钱鼠尾,穿着的也是马褂箭衣,军律也同样十分严格,比起那些新归附的外藩蒙古要强得多。
除了这八旗蒙古外,余者三旗便是外藩蒙古,分别是原来的喀喇沁部,还有土默特右翼和土默特左翼。
外藩蒙古三旗一样隶属清国,不过地位自然是要低很多。
按照现在的情况绝不能和清军骑阵交锋,清军人人几乎人人骑马,而他们一共就只有六千多的骑兵。
要是骑兵发生交锋,无论胜负,各营的骑兵都将遭受到不小的伤亡,这对后续的对敌影响巨大。
这一次清军入关,从北地传来的消息,说是满蒙八旗加上汉军跟役总人数已经是超过了十万,消息虽不知真假,但是很多时候考虑问题必须要以最坏的可能去考虑。
“将建奴逼回本营,等待后续部队到达再发起进攻。”
孙传庭从善如流,他也没有想要立刻进攻真定城外清军的打算。
眼下只见了真定城外的这一支清军,周围情况不明,万一有其他的清军在周围,一旦真定这边发生战事前来驰援,到时候便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
“架梁马先报前途险隘,警惕监视周围风吹草动,探查四周可有建奴偏师。”
随着孙传庭的将令传下,环绕在南岸的一众明军皆是纷纷而动。
无数红缨在真定南郊的雪地之上不断的跃动着,数里长的阵线上,步鼓和号角声连绵不绝。
伴随着犹如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大量的明军骑兵源源不断的涌入真定的南郊。
而回应着他们的则是真定城墙之上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真定城上无数的军民皆是喜极而泣,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他们得救了……
曹变蛟、贺人龙已经是离开了孙传庭的身侧,带领着本营的骑兵分守于左右两侧。
数以千计身穿着赤红色军服的明军骑兵,呼啸着掠过了真定南郊的原野,犹如熊熊燃烧的野火一般,飞速的向着清军的大阵急卷而去。
“这支明军不对,传令全军,退回大营!”
查苏喀的目光从真定南郊明军的骑阵之上移动了开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下达的撤军的命令。
但是一众环卫在查苏喀的护军皆是面面相觑,只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有近五千人,眼前的明军人数比他们还要少一些,就算是算上后续正在源源不断赶来的明军,也不过比他们多上一两倍的人数,为什么要怕?
在辽东,在宣大,他们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
“没有听到我的军令吗?”
查苏喀眼神陡然一厉,锐利的目光从一众护军和将校的身上一扫而过。
“喳!”
眼见查苏喀动怒,周围的一众将校护军皆是垂首应命,无人敢于忤逆。
清军之中等级森严无比,比起明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级军官对于下属动辄便可打杀,旗主、固山额真、甲喇章京对于麾下的军民掌握着生杀大权,抗命在清军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让那些蒙古的游骑留下来殿后。”
查苏喀勒马止步,举起马鞭,再度下了命令。
要是在平常的时候,他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毕竟蒙古诸部刚刚归附不久,如今皇上也有意笼络蒙古诸部。
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对,明军大队精骑,杀气腾腾,明显训练有素,自然是让蒙古兵留下来断后。
蒙古的旗主名义上与八旗固山额真地位相等,单实际上只是满洲八旗的附庸,大政上从来没有他们的发言权。
“呜————”
低沉的角号声缓缓在大阵之中响起,两翼还有在真定南郊正和明军厮杀的蒙古游骑也听到了命令。
他们先是一怔,而后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纷纷奔出了大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查苏喀目光冷寒,这一次破关入口,除了两黄旗外,其余六旗,还有蒙古八旗,汉军两旗,基本都上全都出动了。
与其一起南下的,还有数万的辅兵和跟役,合兵一起早已经是超过了十万余人。
一路上的明军皆是望风而逃,明军的主力退守昌平,护卫北京。
十月的时候,在北京城下他们和明军打了几场硬仗,虽说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但是明军也不敢出城太远。
而后他们便绕过了北京一路南下,在经过了保定之后便兵分八路,四处攻掠城池。
他们是属于右翼军的序列,在贝勒岳讬的统管之下,得到的任务是掠夺真定。
遇到明军严密防守的大城就绕开,主要还是劫掠人口财帛,削弱明国的力量。
因此这段时间在进攻真定城的同时,查苏喀早已经是派兵将真定四周能够抢掠的东西全部抢走。
分兵劫掠虽然使得战果无比的丰厚,但是分流之后,每一路的兵力都摊薄许多。
如今真定的周围就只有他们这一支兵马,如果现在明军发起进攻,他们没有办法及时得到其他部队的支援。
眼前的这支明军无论是从哪里都让查苏喀感觉不对劲。
……
“建奴想退?!”
曹变蛟剑眉微挑,勒住正在前行的战马,有些诧异。
在辽东的时候,建奴规模只要超过百人便会肆无忌惮的在旷野之上横行。
他驻守大同之时,建奴也曾三番五次的突入边境之内四处劫掠。
人数相差悬殊的建奴确实会撤退,但是眼下人数相差并不大,建奴却是选择了退避,这恨不寻常。
“绕过去,缠住他们。”
曹变蛟冷哼一声,沉声下令道。
“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他们以为这是哪里?!”
曹变蛟麾下有两千余骑,皆是军中的精骑,他并不怕骑战。
建奴多是渔猎出身,虽说基本都会骑马,但是对于骑战其实并不能算精通。
之所以能够击败蒙古,统一漠南,实际上最主要还是因为林丹汗的操作太过于离谱,而早在老奴时期,便有不少的蒙古部落选择了归附。
那些蒙古部落,才是黄台吉能够平定漠南蒙古诸部的关键。
低沉的角号声在明军的骑阵之中此起彼伏。
真定南郊,原本严密的明军骑阵在这一刻骤然分成了两支队伍,宛如黄昏落日之时横压与天际的赤云一般,向着正在撤离的清军覆压而去。
殿后的蒙古游骑成群结队而来,两者之间针尖对麦芒,一瞬间便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骑阵之间箭支穿梭往来,不断有骑着战马的骑士从战马之上摔落下马。
两军的对射,蒙古的游骑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他们射出的箭虽然多,但对穿戴者铁甲的明军基本无效,只有射到战马的身上才能造成一定的杀伤。
而明军射出的箭矢虽然不多,准头也差了不少,但是他们身上可没有如同明军骑兵一般精良的盔甲。
短暂的交锋之间,明军已经是取得优势。
曹变蛟手执马槊,跃马当先,取得优势的时候就要尽可能的去扩大优势。
“砰!”“砰!”“砰!”
排铳的声音轰然响起,大量的硝烟升腾而起,跟随在曹变蛟身侧的一众亲卫甲骑皆是点燃了手中的三眼火铳。
火摺子点燃引药的滋滋声音在隆隆的马蹄声之下根本微不可闻。
火花闪现之中,正对面直冲而来的蒙古游骑大多还未能够投出手中的铁骨朵,便被铳弹射中身躯,惨嚎的栽落下马。
虽有稀稀拉拉的箭矢和铁骨朵扔来,但是这一切并没有能够让曹变蛟心中生出丝毫的恐惧和惊慌。
凌厉的杀机在曹变蛟的眼眸之中流转,强劲的逆风吹过他身上赤红色的战袍,发出猎猎的响动之声。
曹变蛟须髯戟张,剑眉横立,一马当先已经是杀入蒙古游骑的阵中。
青虹如电,曹变蛟手执马槊,一招一式皆是大开大合。
十数名身穿明甲,头戴水磨铁盔的家丁骑兵紧随其后。
单轮勇武来说,就是他的叔父的曹文诏也远不如曹变蛟多矣。
曹变蛟浑身浴血,越战越勇,所经之处无数蒙古的骑兵皆是纷纷落马,甚至不敢撄其锋芒。
将为军胆,曹变蛟冲锋在前,跟随着一起冲锋的一众明军骑兵皆是热血沸腾,也是一起向着前来的拦截的蒙古骑兵直冲而去。
真定南郊的原野之上,赤红色的霞云与沸腾的蓝潮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激起了无数血花。
战马嘶鸣着冲撞往来,金戈相击之时无数火星四射,交马横跃之间无数的骑士栽落下马。
双方皆是快马轻刀,生死存亡只在一瞬之间,刹那间腥臭的血腥味已经是在空气之中迅速的弥漫开来。
在密如骤雨的蹄声中,明军的骑兵犹如潮水一般跟随着曹变蛟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只一瞬间便将蒙古骑兵的骑阵冲的七零八落。
“咚!”“咚!”“咚!”
低沉的战鼓声在清军的大阵之中陡然响起。
查苏喀面色清冷,殿后蒙古骑兵的崩溃全都被他看在眼里,鼓声之所以响起是因为他下的命令。
“盾车在外,甲兵在后,列阵迎敌。”
查苏喀眼眸微转,在经过了短暂的思索之后,沉着冷静的下达的着新的军令。
真定是河北的重镇之一,他能够被委任带领偏师进攻真定,其实就已经是证明了他的能力。
在查苏喀的发号施令之下,清军的大阵也是起了变化,一辆接着一辆原本用于攻城的盾车,此时却是变成了护卫着他们大阵的工具。
一根又一根黑洞洞的炮口排列在盾车之间的间隙之中,清军的大阵之中火器的数量并不在少数?!
“呜————”
低沉而又婉转的角号声回荡在真定的东郊原野之上。
曹变蛟和贺人龙两人各自带领着本部的骑兵,已经是截断了清军撤退的路线。
“吁——”
陈望轻拉缰绳,止住了前行的战马。
跟在他的身后是由上千名骑兵汇聚而成的骑阵,孙传庭交给他的职责是戒备清军骑兵,接应曹变蛟与贺人龙所领的骑兵。
陈望目光扫过了整个战局,事情的发展和原本的历史进程已经是完全不同。
他好歹也是领了几年的兵,打了不少仗,孙传庭现在想要做的事情陈望已经是猜出了一二,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的时空之中,孙传庭领兵一路北上,权衡利弊之下,在行军过程中上疏,主张对于清军不可轻战、严加防守、伺机反击。
虽然孙传庭和卢象升一样都是主战派,但是孙传庭却是不赞成与清军发生大战,这一点和杨嗣昌的想法又谋而和。
但是现在,孙传庭所下的所有命令……
都是想要吃掉真定城外的这一支清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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