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军队大军尽出,自东、西、南三面同时向我部外围营垒发起猛攻!!”
“明国军队除去从山道进攻之外,还派遣大队兵马自四面山头攀援而上,从四面进攻我军营垒,外围连营告急!”
七十二卷楼上,多尔衮已经是从座椅之上站起了身来。
他的眼神凝重,神色压抑,明军气势如虹,恍若脱胎换骨一般!
不用前线塘马的汇报,他也已经看到了犹如潮水一般覆压而来的明军大阵。
沉闷的炮声在群山之间回荡,高昂的喊杀声在山岭之中传扬。
急促的脚步声的从楼下传来,一名背负着令骑的塘马带来了来自外围的消息。
“南面主攻为明国宣府、蓟州,协同部分陕西营镇兵马,远望连营兵力有三万人上下,树玄黑大纛,主阵者应为明国总督陈新甲。”
“西面主攻为明国山海关、宁远、宣府三镇兵马,协同保定等镇营兵,远望连营兵力在三万人上下,树正蓝大纛,主阵者应是明国监军高起潜。”
“东面主攻为明国山西、大同、陕西三镇兵马,协同者望旗号为山东等镇营兵,远望连营兵力在四万人上下。”
“束赤红大纛,列六丁六甲,清道开路,各色旌旗无算,主阵者为明军主将孙传庭!”
“东面明军前锋主将,察得旗号,为明国临洮镇副总兵,曹变蛟!”
……
因为多尔衮的将令传下,此时三座营垒之中,都有百名左右的护军营白甲兵正在待命。
营垒之外的战事,军帐之外的杀伐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枕戈待旦,一直都在等待着军令。
等到两军鏖战力竭之际,便是他们出营杀戮之际。
他们的任务便是瓦解明军第一波气势最盛的攻势,以此压下明军如虹的气势。
大青山东,山道坡地之上皆是飘扬的红旗,无数身穿着赤红色的鸳鸯战袄,外罩盔甲的明军正攀援向上。
营垒上下已经是战成了一团,彻底的陷入了混乱。
喊杀声、金戈声、刀剑入肉声混杂在一起,恍若魔音一般贯入战场之上所有人的双耳之中。
山道之上,充作前锋的明军已经是盾车推到了近前。
清军用盾车常常攻城,这一次攻山,明军也做了同样的盾车用于攻山。
而且不仅仅是盾车,在盾车之中还混杂着不少的明军车营之中的战车,这些战车都备有中小的火炮和专用的射击孔
明军的军卒借助着盾车和战车的火力,加之其余几面牵制的明军步卒,竟然第一次在对射之中占据了上风!
山道之上,一面火红色的大旗在一众旌旗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高达一丈六尺的旌旗在逆风之中猎猎而动,招展开来。
银枪珠缨,连接雉尾,长达八尺五寸的赭黄带在凛冽的北风之中不断飘扬。
曹变蛟头戴尖顶明铁盔,身穿鱼鳞齐腰甲,下着百花织锦战裙,按刀而立。
身侧,一众甲兵皆是头戴明盔,身穿明甲。
铁甲铮铮,顶顶明盔闪耀,片片甲叶映日,连绵成潮,恍若三冬之雪!
赤红色的盔旗,火红色的盔缨在逆风之中飘荡飞扬,犹如一片翻滚的血色怒涛。
一红一白,如火如荼。
整齐白甲对比着翻腾的旗缨,传递出强烈的视觉刺激。
一静一动,在气势之上体现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
“嘭!嘭!嘭嘭!!!”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在山间,山道之间,数门超过千斤的发熕大炮接连发出怒吼。
守卫营垒的清军被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明军所干扰,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明军的炮兵将火炮架设起来。
被火药推动飞射出膛的炮弹,轻而易举的便将清军用土木搭建起来的寨墙所摧毁。
“轰…………”
被破坏的结构,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土木修筑的营墙轰然倒塌了大段。
站在营墙之上防守的一众清军毫无防备,就此失去了重心,跟随着倒塌的营墙狠狠的摔落而下。
大量的尘土碎石扬起,不少的清军甚至就这样永远的被掩埋在了其中。
不过能够这样死去,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幸运的。
起码死了之后,便是一了百了,不比再面对着山道之上犹如潮水一般向前蜂拥而来的大队明军!
曹变蛟挎刀在前,身后一众身穿着明甲的家丁紧随,再之后才是一众普通甲兵军众。
数百余名家丁在曹变蛟的带领之下冲入了清军营垒之中,犹如烧红的铁块掉入了凝固状态的黄油,只是一瞬间便已经使其沸腾激起无数的油花。
曹变蛟目光淡漠,按刀而行。
就在他的身前,十数名仓促之间集结的清军甲兵口中呼喝着凶厉的满语,聚拢杀将而来。
但是曹变蛟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丝毫的起伏。
无论是流寇,还是北虏,亦或是建奴,曹变蛟从就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什么精骑,什么射雕手,什么红甲白甲?
什么巴牙喇,巴图鲁?
当真可笑。
他刀锋所向,谁能当之?!
两名清军的轻甲冲在最前,两人皆是手执顺刀,稳步而来,眼眸之中满是凶光。
曹变蛟双目微凝,单从拿刀的手和脚步来看,他能够看得出两名清军都是军中的好手。
但是……也仅仅只是好手。
曹变蛟冷冷一哂,阔步上前,毫不避让,孤身便迎了上去。
“铮————”
清冷的日光顺着曹变蛟手中的雁翎刀,映照在了那两名清军甲兵眼眸之中。
这一声拔刀出鞘的声响和清冷的刀光,便已经是那两名清军甲兵生前最后的所见所闻。
曹变蛟执刀向前,眼眸之中杀机流转,他的半边身躯皆是被鲜血所覆盖。
拔刀出鞘之后的曹变蛟气势在一瞬间已经是攀登道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顶峰,一众直冲而来的清军甲兵受其影响皆是不由自主的身形一滞。
领头的清军领催浑身寒毛竖起,握着顺刀的手甚至都在颤抖。
他只感觉宛如昔年在白山黑水之间被那只斑斓猛虎盯上之时,一般胆颤心惊。
但是当初他远远看见那只斑斓猛虎之时可以及时退回营地之中,但是眼下他和那明军将校距离不过五步,怎么能够来得及逃脱避让。
那清军领催心胆俱寒,心中已经是起了惧意,气势上已是被曹变蛟压上了一头。
而这一份惧意造成的结果,便是使得他成为了曹变蛟的刀下亡魂。
曹变蛟悍勇无双,犹如虎入羊群,一瞬之间便有数人再度倒在他的刀下。
侥幸未死者,下一瞬间就被紧跟着曹变蛟的家丁悉数斩杀。
营垒之中,一路之上,皆有清军的甲兵聚拢起来,他们都想要阻挡曹变蛟前行的步伐。
但是他们的无一例外全都倒在了曹变蛟的刀下,上至重甲死兵,下至杂兵协从,没有一人能阻他半分,没有一阵能够阻其片刻!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自四面八法滚滚传来,恍若潮水一般的明军军卒从四面八方向着清军营垒蜂拥而来。
将为兵胆!
眼见曹变蛟如此悍勇,本来因为剧增的伤亡而士气稍颓的一众明军再度鼓起了勇气。
他们犹如凶狠的恶狼一般,狂叫着漫过山坡道路,向着清军的营垒席卷而来。
“呜——————”
清军营垒之中,角号连绵,大队大队的清军从四面八方驰援而来,誓要围杀这名胆大包天的明国将领!
“咚!”“咚!”“咚!”
密集的战鼓声在这一刻陡然响起,一直坐在营垒之中休息的百余名护军营甲兵,在这一刻全师齐动。
百余名身穿着光亮明甲的护军营甲兵已是悍然踏出了营地之中。
护军营的甲兵,前身都是各牛录之中的巴牙喇精兵,能够被选成巴牙喇,选入护军营的甲兵,无一步是各牛录之中的精锐。
哪怕是发生了防线崩溃,营墙倒塌这样的大事,都没有能够引得这些护军营的甲兵情绪有多少的波动。
营垒之中清军护军营甲兵的目光,此刻全都集中在了突入营中的这支明军身上。
“咚!咚!咚!咚!!”
清军营垒战鼓急促的连敲,军情如火!
血腥的刺激没有使得一众护军营甲兵畏惧,反而是使得其爆发出了野蛮的本性。
这些久经沙场的女真猎人,他们其实已经意识到明军即将完成合围,合围之后便是走投无路之局。
但是……
旗主有令。
军令既下,若无改易,便是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杀!!!”
他们凶厉的呼喝着满语,踏着战鼓的鼓点,结着严整的军阵漫过战场,向着那支突入营垒之中的明军甲兵直冲而去!
铁甲甲叶碰撞的密集叮当声宛如清泉流响一般,但实际,却是催人步入黄泉的丧钟!
“列阵!!”
曹变蛟神色如常,只是轻轻一举雁翎刀。
军令传下,角声升起,一瞬之间一众家丁皆是已经是列好了军阵。
一柄柄长枪向前,一顶顶明盔耀目。
伴随着一声齐杀,数以百计的家丁皆是怒吼出声。
他们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发泄着心中的怒火,迎着直冲而来的清军甲兵冲锋而去!
……
七十二卷楼上,多尔衮站在垛口位置,目光不断的在战场之上扫视,不断的下达着命令。
长城之上,大量清军的塘马不断的往返,传递着前线的消息和中军的命令。
“东山,乙十五营已被明军攻破!”
“东山明军大部越过山道,向乙十四营,乙十三营发起猛攻。!”
清军共设营垒四十九座,共有大营三座,中营九座,其余三十七座营垒皆是小营,分别扼守在各处山间的要道隘口之上。
分东山大营、南山大营、西山大营三座。
中营和小营则用甲乙代称,按照顺序从一开始命名。
东山有大营一座,中营三座,小营十五座。
最外围的三座小营,也就是乙十五营,乙十四营,乙十三营,原本都只驻守大概两个牛录左右军兵。
主官都是满族的将校,不过营垒之中大部分都是蒙兵,同时混杂着汉兵协从,真正的满兵每个营垒都不过只有百人。
多尔衮向着东面望去,心中猛然一紧。
乙十五营足有两个满编牛录,加上百余名护军营的甲兵,竟然只连三个时辰都没有坚守下来。
冷阳高悬于天,午时刚过,便已经是传来了第一个坏消息。
“曹变蛟……”
多尔衮细细的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越发的冷冽。
不过他的心神并没有因为前线营垒如此快的丢失而发生混乱。
为帅者,必须要始终能够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最外围的营地丢失并不代表着什么。
而且除去了东面失利外,西面和南面派出去的护军营甲兵都取得了相当的战果,明军的攻势暂时已被打退。
西面和南面的明军此时都放缓了攻势,营后升起了炊烟。
东面的明军继续发起猛攻,是想要保持着气势,一鼓作气。
不过这一切也就到此为止。
多尔衮很清楚自己的弟弟,这么多年以来,多铎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甘愿当他的从属,很多时候光芒都被他所掩盖。
世人不清楚,但是他多尔衮清楚,他清楚多铎的能力。
有多铎坐镇在东山大营,足够阻挡东山明军的攻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军能够有这样的气势。
但无论如何,这一战他们早已经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只要守住五日的时间,此战便是他们胜利。
平原野战明军尚且敌不过他们,现在坐拥地利,明军又拿什么来赢?!
……
“若是平原野战,我绝不会出动出兵。”
孙传庭目视着远处的大青山,站在他的身侧有一名身穿着绯袍的官员。
“你可以转告杨阁部,此战我军绝无战败之理。”
“建奴依托山岭,结寨连营,张网以待,看似是占据优势,但实则却是不然。”
孙传庭仗剑而立,面对着起伏的山岭,目视着山岭之间跃动的红旗,淡然道。
“山岭之间,难以腾挪,兵力无法展开,建奴只能分散与我军对抗。”
“我等无须攻克青山关,只需攻破沿路隘口要道,建奴守卫的大青山,可是并不陡峭。”
“建奴看似坐拥地利,但是却没有办法运用骑兵的优势,此消彼长,反而是对我军有利。”
孙传庭转头看向身侧的绯袍官员,而后指了指周围的营帐/
“最为重要的是,哪怕前方战败,我军也是依山结营,也能够保持不溃。”
“山道难行,建奴难以聚兵,就算局部战胜,我军只要撤下山岭,他们也就无法扩大优势。”
“无论如何。”
孙传庭眼眸之中有精芒闪动,他的声音清冷而又坚定。
“我军,都立于不败之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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