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宋献策,并没有急着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营帐之中始终静静悄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所有人的心神都有些发散的时候,陈望的声音才再度在营帐之中响起,将所有人的思绪都重新拉回了军帐之中。
「你家信王派你来做说客,想必临行前该交代的也都和你交代了吧。」
陈望身躯前倾,手撑着座椅的扶手,眼神冷漠的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宋献策。
「北地的建奴不安分,辽东的局势不容乐观,大战将起,九边各镇全都已经是严阵以待,勤王的命令恐怕不久就要下达。」
在历史上松锦之战爆发之后,崇祯抽调了当时整个朝廷几乎所有可以调动的有生力量前去驰援辽东。
「辽东糜烂,就是一个泥潭,进了泥潭,便再难脱身。」
陈望的目光深沉,沉声道。
「在开封城的时候,你和你们的信王应该都清楚。」
「一个冲锋。」
陈望竖起了食指,对着宋献策说道。
「一个冲锋,我就可以让你们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我留下你们的原因,不是让你们感谢我,而是要留你们在河南,也好让我有充足的借口被留在河南。」
「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归德府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可是一个难得好地方,你们不妨再多住一些日子。」
「你说的那些什么联手共进,对我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处。」
陈望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宋献策,冷声问道。
「宋先生是读书人,应该听过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宋献策脸上神色的些微变化根本没有办法逃过陈望的眼睛。
宋献策的表情更是进一步的佐证了陈望的想法。
陈望此时心中沉定,就在刚才那长时间的沉默之中,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瞬间便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推演李岩后续行动的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在思考万民军的方针,推测李岩行动的时候,在很多的时候陈望将自己代入了进去,总是在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同时会将自己所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部都集中起来,然后再去推想,去预测。
但是在实际上,李岩怎么可能得到那么多的情报,又怎么可能对于各地的防务知道那么详尽。
因为如果李岩知道如今的局势,就绝不可能派人来和见面相谈联手的事情,而是会直接转道向南,直奔英霍山区。
但是李岩不知道这些,各地驰援而来的明军战力几何,数量几何,李岩也不清楚,就是想要打探也是困难重重,不可能了解详尽。
开封新败,归德府内情势复杂,麾下数十万人每日的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压在李岩肩上的事务只怕早已经是堆积如山。
还需要考虑方针,统筹各部,兼顾诸事。
李岩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人力终有穷尽时。
陈望看着面色凝重的宋献策,心中更是安定。
陈望只感觉原本前方的重重迷雾正在慢慢消失,一条又一条细小的丝线相互的串联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迹可循。
综合这些时日各地的情报,李岩不断的派遣游骑打探四周的情况。
北方山东和保定的兵马大举而来,东面南直隶的兵马列阵以待。
而在西面,李岩收到的消息,是他领着上万精兵追击而来。
南方马远山带领的土兵早早的进入了南面的陈州之中。
这支兵马李岩并不知道虚实如何,只知道是陈望早已经是预先派遣了一支兵马进入陈州。
代入李岩的视角,南面便显得危险重重。
现在李岩实际上是被困在归德府中。
「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归德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实际的情况已经被陈望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就算是有些偏差,问题也并不大。
现在陈望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他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越是高高在上,越是不屑一顾,便越是能让对方感觉到压力。
军帐之中话音落下。这一次沉默的人却是变成了宋献策。
宋献策跪在地上,脸色不断的变化,却始终未有说话。
过来许久之后,宋献策缓缓支起了身躯,他抬头仰望着陈望,神色凝重,沉声道。
「陈将军,难道不想得到更多吗?」
「我们能帮陈将军做的事情有很多。」
「陈将军麾下兵强马壮,但是供养军队,所需金银粮草却是难从正规渠道获取。」
「良田阡陌无不属吏绅,钱粮帛布无不归王侯,陈将军很多时候不好动手,我们却是可以动手,得来的资财无论多少,我等愿意分润半数出来,献给陈将军充作军资。」
宋献策站直了身躯,不再跪地,他紧咬着牙关,沉声道。
「三月之时,我军攻破洛阳,杀福王,尽取福王府内数十年之积累,又掠九城之富户士绅之财,陈将军应当清楚。」
「这些金银珠宝,粮草辎重不便携带,很多都被我军藏于深山之中。」
「若是陈将军愿意放开一条道路,这些资财藏于何处,我军愿意全数告知……」
陈望重新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如常。
「所有的藏匿点的详细位置都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陈望俯视着宋献策,寒声道。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隐藏了但凡一个藏匿点,被我发现,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陈将军放心,我等自是有诚意。」
宋献策的神色凝重,脸色更是难看了数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舆图。
「这是我军当时藏匿金银之时的标注舆图,陈将军根据舆图标注找寻,便能找寻到所有的地点。」
「还望陈将军能够指出一条明路。」
陈望看了一眼被亲卫呈递上来的舆图。
宋献策从怀中的掏出的舆图,看起来较新,不过也有些许的痕迹,应该有一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把玩着手中的舆图,陈望的心情也是大好,原本他以为的问题不仅不是问题,相反竟然还成为了他的臂助。
「南直隶的兵马都屯驻在徐州,只有四千的营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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