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的崇山峻岭之间,黑甲马车平稳的向前,四周数百名骑兵护送。
远处,一座苦海天池,出现在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上。
李绚放下车帘,看向马车之内的余泽,轻声说道:“陛下既然觉得叔父在昌州继续留任不好,那叔父就去吐蕃好了。
逻些道总管府的长史和司马虽然有人,但叔父只要坐稳逻些道户曹参军一职,那么所有的一切自然都不逊色。”
地方治世,户曹比法曹、兵曹都还要更加重要,是为诸曹第一。
李绚眼神郑重的看向余泽。
皇帝虽然将张大安,邢文伟和程处政都派到了吐蕃,但李绚只要能利用好余泽一个人,那么整个吐蕃都能够被他彻底架空。
余泽轻轻点头,说道:“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有贺季真在同仁,我们的一些秘密也不至于暴露。”
“还是要做一些手段防备的。”李绚摆摆手,说道:“从今年开始,昌州对黄河水道水车的修缮次数要逐渐的减少,等到燕国公继任昌州刺史后,他手下的骑兵未必会多使用水车,到时候水车一坏,也不会有人察觉。”
“没有了黄河水道的水车运输,从长安到高原的消息,就得走兰州、鄯州和青海湖一线,距离拉长不说,时间精力耗费都要比以往要多上好几倍。”余泽面色凝重的看向李绚。
李绚这轻轻一手,皇帝对西北大控制就要下降许多。
“另外还有昌州都督府。”李绚目光依旧冰冷,继续说道:“昌州都督府党项诸族,要尽快的迁移到吐蕃,最好在昌都和昌州之间,能有一条明显的无人带,若是再有土匪截杀……”
“那么朝中对于逻些道军前的控制将会极速降低。”
“最好是能让昌州都督府北移到兴海,同时若是能将昌都划入逻些道,那么局面就会重新变相的回到我们的掌控之中。”李绚的拳头轻轻握紧,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昌州。
皇帝既然不愿意让余泽继续留在昌州,那么李绚就走个变相的法子,彻底的拿下他。
“也好。”余泽轻轻点头,说道:“若是陛下真的就在这一两年间,我们做点自己的事情,也是好事。”
李绚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轻叹一声,说道:“很多时候,陛下都是英明神武之人,但唯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总是……让人难以放心。”
余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从贞观年间过来的,太宗皇帝在晚年的时候,也很是做了一些荒唐之事。
“今年兵部会从江南招收三千水卒,等这三千人到了之后,我再向兵部要三千水卒,吐蕃的这支水师要彻底的建立起来。
这样从吐蕃昌都,沿着沧浪江,金沙江,怒江,就能直插蜀中和岭南。”李绚轻轻一划,整个吐谷浑已经彻底抛弃。
余泽脸色严肃起来,沉声说道:“若是如此便是一万人也不够。”
“那就是民间招募的事情了,不过也不是这一二年间的事情。”李绚的目光越过群山,望向吐蕃东南地带。
那里是云南五诏的地盘,拿下那里,便得到了丽江和大理之地,再往东便是昆明。
昆明往北可入四川,往南可入贵州,而且都有大水系东流作为支撑。
将来万一朝中有变,李绚北可直行昌州,南可下蜀中岭南,若是能将江南也勾连起来,那便是半个大唐。
当然,一切都是初步的想象。
整个天下三百州,每一州的刺史都是非凡人物,各地也都有无数的地方豪杰。
以李绚的手段,控制西北,呼应东南,便已经是非常艰难,所以他需要有人帮忙。
尤其是两湖之地。
李绚的脑海中闪过郑王李敬的影子,他一直想要做一州刺史,若是能够将他安排到两湖地带,那么便能顺利许多。
“陛下即便是……太子即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余泽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李绚。
“谁知道呢。”李绚无奈的苦笑一声,说道:“其他不提,光提太子妃,隐息王为太子时,太子妃出身荥阳郑氏;陛下做太子时,太子妃出身太原王氏;孝敬皇帝时,太子妃出身闻喜裴氏;李贤做太子时,太子妃出身清河房氏;如今英王做太子,太子妃出身京兆韦氏,叔父自己数数。”
余泽顿时沉默了下来,这哪里还用得着数。
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几乎都已经没有了五姓七家的风范。
清河房氏因为李贤的出局已经出局,更何况他们本身就不是天下大族。
至于说闻喜裴氏,或许正是因为孝敬皇帝提早病故,他们反而有了兴旺之象。
“韦氏如果真的做了外戚,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放权之事。”李绚轻轻摇头,他逐渐的洞察到,李显的被废恐怕并不仅仅是他自己荒唐的缘故,这里面和京兆韦氏有脱不了干系。
李显被废之后,人们的反对没有那么强烈,这原因恐怕也和韦氏已经侵犯到了许多人的利益有关。
“风雨风雨,江山风雨总是很多。”余泽轻叹一声。
马车前行,不远的前方便是玛多,是柏海,遥遥已经能看到唐古拉山和昌都的影子。
就在李绚即将抵达玛多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一名千牛卫从后面追了上来。
“王爷,长安急报。”千牛卫面色急促的将公文递到了马车之前。
马车停下,李绚诧异的探出头,接过急报,打开一看,随即他的脸色不由得就是一变。
“怎么了?”余泽下意识的问道。
“出事了。”李绚将公文递了过来,然后看向长安的方向说道:“江王薨了,江王世子被封为永嘉郡王。”
“只是永嘉郡王吗?”余泽脸上满是惊讶,惊讶的他都忘了江王薨了的事情。
“是的,也就是说,江国灭了。”李绚放下车帘重新坐回到了马车之中。
余泽赶紧低头仔细阅读公文,看完之后,才回身看向李绚说道:“陛下有旨,诸王已离京者不必回京奔丧。”
李绚轻轻点头,公文中写的很清楚,江王是在邓州进奏院病逝的。
过了正月十五,江王已经打算要返回邓州,没想到却病逝在了进奏院。
“也好,没了江王,江王府的那些王子,恐怕都要收敛一些。”余泽的脸上带出一丝嘲讽。
当年江王府和彭王府的那些纠葛他是最清楚的。
如今没有了江王,江王的血脉和皇帝就又远了一层,而且要知道,江王世子可是比李绚的年纪要大的多。
李绚当年是因为年少才没有嗣彭王,彭王的贤名可比江王要好上太多了。
如今江王世子没有嗣江王,那么日后他的子孙嗣江王的机会基本没了。
李绚只要今年打下逻些,那么必然嗣彭王,他儿子李志昭,将来也很有机会嗣彭王。
如此,李绚这一脉起码要比江王一脉要强上太多了。
李绚略微思索,最后轻轻摇头道:“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结束,江王之死怕更多还是身体不好,至于其他的诱因,虽然不好说,但还是要看其他,若是……恐怕他们还有得要倒霉。”
“王爷是说郑王的那件事情?”余泽顿时就完全明白了过来。
“看吧,这件事情惹到的,我们倒也罢了,陛下或许还好,但如果让天后惦记上……”李绚轻轻冷笑一声。
余泽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
“……授吐蕃国相噶尔·勃伦赞刃,为萨国公,右武卫将军,镇军大将军,归逻些道行军总管节制;授吐蕃前相论弓仁为右武卫中郎将,酒泉郡公,忠武将军,归逻些道行军总管节制,诸馀如制,钦此。”
李绚站在那曲总管府中堂之内,二月的天气已经温暖,但大堂内的气氛肃杀。
勃伦赞刃,论弓仁同时跪拜,沉沉应道:“臣等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绚满意的笑了。
中堂之内,黑齿常之,孙仁师,史暕,唐真行,丘贞沐,李多祚,崔鼎,周乾等人同时笑了。
“二位请起,从今日开始,你我就是自己人了。”李绚将勃伦赞刃扶起,然后将圣旨递到了勃伦赞刃的手里。
“多谢王爷,多谢大帅。”年近四旬,但看上去依旧年轻的勃伦赞刃对着李绚沉沉躬身。
一旁的论弓仁同时跟着拱手行礼。
“二位请起。”李绚微微虚扶,勃伦赞刃和论弓仁很客气的站直。
李绚这才继续说道:“本王觐见陛下之时,陛下有言,若是今年能成功拿下逻些,那么不管是否能将赤都松赞母子送到长安,二位的父亲,兄长,便都有追封为王,甚至陪葬昭陵的资格。”
勃伦赞刃和论弓仁同时满脸惊喜,然后对着李绚拱手致谢道:“多谢王爷,多谢陛下。”
李绚摆摆手,直接说道:“二位可能没有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也就是说,若是二位日后立下足够的军功,二位也有封王的资格。”
“啊!”勃伦赞刃和论弓仁同时忍不住惊讶的颤抖起来。
他们可是知道,李绚手里还有一封圣旨,是封赤都松赞为西海郡王的圣旨。
甚至在当年,松赞干布也曾被封为大唐西海郡王。
李绚这番话就是说,他们日后也有和松赞干布,和赤都松赞平起平坐的资格。
勃伦赞刃和赤都松赞这对叔侄,同时拱手,赌咒发誓道:“大帅放心,我等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绚满意的点点头。
两侧的其他众将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封王,开什么玩笑,就连李靖和李積那样的军神也不过是国公。
想要封王,所立的郡公,起码要超过李靖和李積那样的军神。
他们这对叔侄,也就是眼下有用,不然连国公和郡公的份都没有。
……
“传令,升帐。”
“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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