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驾马车顺着皇城大街前行,一路过朱雀门,而入朱雀大街。
五十名黑甲骑兵从两侧汇聚而来,然后护送李绚前往城外。
李绚坐在马车之中,没有回头,也知道不知有多少目光从城门上落到了他的马车上。
程务挺,禁卫将军。
李绚这个右卫大将军入宫,恐怕宫中所有的卫士都要紧张起来。
就如同裴行俭一样。
程务挺自然也不例外。
李绚平静的看着前方晃动的车帘,心思落在了程务挺身上。
按道理而言,李绚和程务挺没有什么往来和交集。
双方唯一能产生关系的地方,就在裴行俭的身上。
程务挺和张虔勖,在突厥战事上背刺了裴行俭。
谁对谁错不重要,皇帝虽然有倾向,但终究没有发话。
你们两个作为副将,直接和朝中宰相勾连,背刺军中主帅,军中诸将十分不齿。
哪怕是你们最后被调为禁卫将军,军中诸将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李绚目光微微一凝,若是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们两个还真的是守卫宫门的好人选。
李绚顿时坐直了起来,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皇帝是在戒备十六卫的其他人吗?
找一个宗室来做彭王府的长史,到时候只需一封密旨,便能够从彭王府拿到一万右卫精锐的指挥权。
一万右卫只要稍动,那么整个雍洛地区的一半军队都得老老实实的。
另外,在左卫,还有王孝杰,他那边怕是也有不少的布置。
左右卫联手,整个雍洛所有的军队都能被镇压起来。
皇帝是在为未来做准备吗?
害怕皇位传承动荡,所以提前布局准备。
不像啊,以皇帝的威望,有人有威胁,直接调走便是了。
李绚这个右卫大将军在蕃州,裴行俭这个禁卫大将军在扬州。
他们两个都被安排的远远的,皇帝还担心什么。
李绚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从他角度来看,眼下的这些布局,根本就不像是在做防守,偏向控制的同时,更偏向于动手。
皇帝要对某个人动手,这才让真正的杀手锏,隐藏在李绚这个右卫大将军的手下。
李绚已经能嗅到一股腥风血雨的味道。
但皇帝究竟是在针对谁,他却怎么都看不出来。
李绚轻叹一声,他自己在长安的布局终究太少。
或者说,李绚的布局都针对皇宫,东宫,宰相,尚书,雍州府和长安万年县。
对于这种深藏在看不见地方的勾心斗角,李绚的那点眼线还真起不了多大作用。
当然,如果李绚真的动用全部的力量去查,相信还是能够查出一些东西来的。
只是既然这件事情不是针对他来的,甚至不是针对他身边的任何人的,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个暴露太多自己的力量。
……
车帘之外,长安城的喧嚣扑面而来。
李绚轻笑一声,他能够确认这一点,就是因为从昨日到今天,他透过不同的渠道说自己要离开长安,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今日进宫,皇帝也没有召见他。
可见皇帝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身上,甚至他离开的越久越好。
这种事情啊,既然不和自己牵连,那就别沾手就可以了。
皇帝既然要对某个人动手,那么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可能就都晚了。
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情呢。
皇帝既然盯上的东西,别人很难和他抢好处的,关键上,能让皇帝这么小心翼翼动作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对手。
李绚的神色肃然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先旁观的好。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同时打断了李绚的思绪。
李绚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名役卒正在沿着驰道,飞快地朝皇宫奔去。
“让开路。”李绚沉冷的声音传出去,四周的骑兵立刻微微让至一旁。
“去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喏!”李竹立刻拱手,然后快步离开。
马车继续前行,就在马车出了金光门的时候,李竹已经追了回来,同时将一封密信递上。
李绚拆开之后,仅仅看了一眼,瞳孔瞬间紧缩。
永嘉郡王,薨。
李绚的拳头顿时握紧,怎么会?
永嘉郡王李晫,江王李元祥嫡长子,世子,复州刺史。
江王在年初的时候,病逝在长安,如今过了还没有一年,江王长子,江王世子,永嘉郡王李晫就又死了。
这也太有些不对了吧。
“是有人在做局吗?”李绚看着密信,皱起了眉头。
李绚和江王一脉不睦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在少数。
如今江王一脉接连死人,难免会让人怀疑到李绚身上。
尤其江王是李绚离开长安不久后死的,永嘉郡王是在李绚回到长安不久之后死的。
若是有心人强行攀扯,难免会有一点麻烦。
等等,不对。
李绚的目光凝重起来,他和江王一脉虽然有所矛盾,但还没有到要杀人的地步。
所以永嘉郡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绚轻叹一声,李晫不是什么好人,表面上温文尔雅,但背地里一肚子坏水。
如果真的有人要杀他,有太多的手段了。
李绚低头看向密信,上面只有一个薨字。
江王刚死不到一年,孝期还没过,如果换做是他人,李绚搞不好会猜测是伤心过度而亡,但江王一脉……
咦?
李绚眉头悄悄皱起,江王,永嘉郡王,若是再算上曹王,那么宗室今年已经有三王离世了。
李绚的呼吸顿时沉重了起来,难道真的是宫里?
若李晫不是正常身亡,那么十有八九,还是宫里。
曹王是宫里,那么江王呢?
曹王是牵涉到了常州谋反案,那么永嘉郡王呢,难道他也有所涉及?
李绚任由自己的思绪飞散,丝毫不在于这里面有没有现实的支撑。
曹王死了,永嘉郡王死了,那么之后的一切会被联系到的人只有一个。
李贤。
李绚曾经听李显提过,有人想要将李贤送出皇宫。
这件事情,李绚让李显坚决的拒绝。
表面上看,李贤虽然是废太子,但他毕竟曾经是太子,一旦离京立刻就会威胁到李显。
所以李显坚决的不能让李贤离开。
实际上他们真正的是担心,李贤一旦离京,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客死异乡。
李明的死就是个例子,便是你再是王爵,一旦被废为庶人,一个庸吏都能要了伱的命。
李绚轻叹一声,掀开车帘,说道:“走吧,去右卫大营,同时让人随时注意长安风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喏!”李竹立刻拱手,然后快速起码离开。
车队继续前行,前往右卫大营。
……
天色昏暗,五百名黑甲骑兵护送着黑驾马车来到金光门下。
一只手臂伸出来轻轻一摆,下一刻,四百名黑甲骑兵已经转身朝着来路而回。
李绚则是在一百名黑甲骑兵的护送下,缓缓进入了长安城,然后朝开化坊而去。
回到开化坊,彭王府,李笔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怎么样,查清楚了没有。”李绚迈步朝着中堂走去。
李笔面色肃然的点点头,说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永嘉郡王是……是马上风而亡的。”
“嗯?”李绚顿时停步,难以置信的看向李笔:“怎么回事?”
李笔无奈的摊了摊手,不再说下去。
李绚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没有了江王,果然这人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李绚摇摇头,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我们都不管了。”
“喏!”李笔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李绚快步的走入正堂,刘瑾瑜正坐在正堂等着李绚。
见到李绚回来,然后将手里的信帖递给李绚,然后说道:“宫中有谕,永嘉郡王薨,遗体送回江州下葬,宗正寺派人前往处理丧事,诸王近者可参加丧事。”
李绚接过信贴看了一眼,说道:“传信李砚,让他以彭王府仓曹参军的身份去一趟,人死灯灭,送行聊表心意便可。”
“好!”刘瑾瑜点点头,随后她又看向李绚:“王府长史的事问的怎么样了?”
“太子说了,是一名远支宗室,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李绚说完,在一旁坐下,然后端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说道:“我们猜的没错,人不是针对王府来的,也不去蕃州,将该做的手脚做完之后,便将外府交出去,然后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刘瑾瑜在另外一旁跟着坐下,皱着眉头,说道:“宗室,又是宗室,远支宗室当中的贤才在朝中并不多,这样的人物,陛下送到各个位置历练都还不及,如何还会送入王府,虽然说有盯着右卫之意,但总觉得别有深意。”
“这事还是别猜的好,只要那人听从陛下之令,做事能够拿出陛下的圣旨,我等鼎力支持便是。”李绚摇摇头,说道:“这恐怕也是陛下真正在看的东西,不去追查根底,只看你听不听话。”
刘瑾瑜点点头,但神色依旧在思索,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开口道:“夫君,若是那人的身上,除了王府长史,还兼有别的职司,如何?”
李绚眼神一沉,缓缓的点头,沉吟道:“若是如此,王府的职位不过是一层皮罢了,最终还是要看他兼任什么位置。”
刘瑾瑜颔首赞同。
稍微理出头绪,李绚接着说道:“为夫总觉得,这一次所有的事情,都是陛下在布局,只不过局面零散,难以看出端倪,但若是这位王府长史,和曹王,江王,还有永嘉郡王,能够看出联系,那么目的自然就能够看清楚了。”
“夫君觉得这一次陛下的手段是针对王族来的?”刘瑾瑜眉头顿时紧锁。
“不会,若是针对王族,陛下用不着用这种手段。”稍微停顿,李绚说道:“若是为夫布局,那么除掉王族,恐怕只是外围手段,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藏在王族身后,那个真正将王族当成傀儡的人……”
“常州谋逆。”刘瑾瑜顿时惊觉过来,看向李绚。
李绚也是一脸惊疑的神色:“难道说,江王,永嘉郡王和曹王一样都牵扯到了谋逆案中?”
“再等等看吧。”刘瑾瑜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有一个名字在她嘴边说不出来。
废太子李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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