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坊,太平公主府。
李显站在庭院中不停的走来走去,李绚,李旦,还有薛绍三人,同样面色焦急。
薛绍抬眼看了看其他三人,面色苦笑。
后侧,太子妃,相王妃,彭王妃,三个人倒是要安稳许多。
这样薛绍心里也不由得稳了下来。
按道理说,他才是这个院中最该焦急的人,但有太子,相王和彭王在,他能怎样。
薛绍忍不住的看向内院之中,公主被送进去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声音都已经沙哑了许多。
彭王的药也已经送了进去,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这让薛绍的心也越发的不安起来。
“哇!”的一声,清脆的哭泣声从房中传了出来。
薛绍顿时一愣,随即浑身战栗。
他当爹了,他当爹了。
薛绍下意识的朝着房中看去,这个时候,一名使女快步的急奔而出,然后对着李显,李绚,李旦,还有薛绍四人微微福身,然后抬头看向薛绍道:“恭喜驸马,是位公子。”
薛绍脸上顿时惊喜,但随即他就突然跪倒在地,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李显,李绚和李旦看的不由得一愣。
薛绍这是做什么?
李绚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看向李显和李旦,轻轻的朝着天上指了指。
李显和李旦顿时就恍然了过来。
薛绍的父亲河东郡公薛瓘和母亲城阳公主早亡,他们三兄弟好不容易才成人。
靠着皇帝的照顾,娶到了自己表妹为妻,如今更是有了自己的儿子。
家族传承有了延续,如此,才能不愧对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
李绚走过来,拍了拍薛绍的肩膀说道:“好了,进去看看孩子吧。”
薛绍这才收敛神色,擦了擦眼角,站起来对着李绚拱手道:“多谢王叔,殿下,殿下。”
薛绍接着对李显和李旦行礼,然后才赶紧迈步走进了院中。
“我们也进去看看。”刘瑾瑜走过来对着李绚说了一声,然后才和太子妃,相王妃一起走进了内院之中。
李绚抬头看向其他两人,李显关切的看向内院,李旦则是神色微微黯淡。
李绚轻叹一声,自从元万顷死后,他就再没见到过李旦了。
李旦虽然还留在嵩山总管的职衔,但实际上嵩山的事情他已经插手不进去了。
尤其是在元万顷事发之后,他更是被变相禁足在家里。
到了今日,才算是第一次出门。
李绚并没有和李旦多说什么,元万顷的死,甚至是他一手造成的。
薛绍很快就从屋里重新出来,一抬头,他就看到了满脸含笑的李显,他赶紧拱手道:“殿下。”
李显满意的笑笑,然后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封圣旨,看向薛绍道:“皇帝有旨。”
薛绍眉头一挑,随即立开跪下,沉声道:“臣薛绍领旨。”
李显目光看了身后一眼,李绚和李旦已经全部神色肃穆的拱手,他这才张开圣旨道:“大唐皇帝令:
吾太平公主,娥灵袭彩,女曜联英,戒环佩于中闺,邑山河于外馆;由乎夙植,颂美于家邦;宜尔子孙,理归于福寿。
今有长子诞辰,才光性与,慧发生知,山桂含芳而逼人,阶兰吐秀而惊俗。
赐名曰胤,以期重迭延长,亦象重累,予乃胤保,继文武安天下之道,大相洛邑。
授河阴县侯,封地五百户。
望立爱相亲,恩亲礼让。
缵承先绪,休有令闻。
钦此!”
胤,通嗣,长子也。
薛绍长子,名为胤,顺辈为崇,定名薛崇胤。
河阴县侯薛崇胤。
薛绍立刻认真激动,沉沉叩拜道:“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绚拱手站在李显身后,看着激动的薛绍,心中微微感慨。
薛绍的爵位是平阳县子,而且这还是他在和太平公主成婚之后,皇帝加封的。
薛绍一出生的时候,不过是从六品上的奉议郎。
他的兄长济州刺史薛顗,继承父亲和母亲城阳公主的爵位,封为河东县候。
薛绍的儿子刚出生,便继承了太平公主的爵位,封为河阴县侯。
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便已经有两个侯爷了。
哪怕薛绍不过是个子爵,但他的儿子却是侯爵。
……
太平公主有子,立刻有人回奏宫中。
宫中迅速下拨大批赏赐,朝中宗室,薛氏族人也都相继派人前来慰问。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放下礼物就离开了,只有少数人被暂且的留下。
这其中就包括薛仁贵的长子薛讷,薛元超的长子薛曜。
薛讷如今为蓝田县令,蓝田是畿县县令,正六品上。
下一步,外放可为诸州长史,进中枢可为六部郎中,仕途走的很稳。
薛曜原本为李賢的太子中舍人,虽然后来李贤谋逆,但此事薛曜并不知情,所以李贤被废之后,薛曜只是被免职。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薛曜被重新启用,任右金吾卫右街使,正六品下。
从正五品下的太子中舍人,到正六品下的右金吾卫右街使,足足跌了一品。
关键是他这个位置很难再往上升了。
不只是他,当年李賢的东宫旧臣,很多虽然逃过了当年一劫,但基本前途都毁了。
哪怕薛曜的父亲是如今的尚书右仆射,也是一样。
“王爷!”薛曜对着走过来的李绚微微拱手。
“薛兄。”李绚拱手还礼,面色感慨,他刚刚和薛讷闲聊了几句。
相比薛讷,李绚和薛曜要熟的多。
李绚当年做过李贤的太子右赞善大夫,后来西面出征,薛曜还代李贤送过他几次。
“薛兄最近还好吧?”李绚很随意的闲聊。
“还好。”薛曜微微苦笑,说道:“没有人找麻烦,但也没有人亲近,平日里只有几个当年的同僚还聊一聊。”
稍微停顿,薛曜说道:“倒是听尉迟说过,不久前还见过王爷。”
“嗯。”李绚点点头,说道:“进出城门的时候,偶尔能够见到尉迟。”
尉迟循毓任左监门卫郎将,值守定鼎门,他和扬州大都督府户曹参军韦承庆,是两个少有的从当年李贤谋逆案中,无伤摆脱出来的人。
就是张大安,也是从差一步成为宰相,贬成了李绚的蕃州长史。
李绚笑笑说道:“马上新年了,有空的时候,我们这些当年的友人可以一起聚聚。”
“陛下封禅,王爷怕是少不了要大忙,下官这里就不打扰了。”薛曜面色苦笑的摇摇头。
李绚略微沉吟,看向薛曜说道:“薛兄有没有想法到西域去转一转,我大唐,终究是以军功定世的。”
薛曜微微一愣,拱手道:“多谢王爷提点,只是家父……曜暂时不想此事,不过下官可以将此言传递给他人。”
“善!”
……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思恭坊而去。
马车之内,刘瑾瑜靠在李绚怀中,低声问道:“夫君今日和薛曜在那里私谈,可是别有想法?”
如今皇帝身体越来越差,生死就在几日之间,这个时候,李绚却和薛曜这种李贤的东宫旧臣闲聊,难免不会让人多想什么?
李绚微微摇头,说道:“是明年西域之事,需要有几个人到波斯旧地去帮助波斯复国,薛曜是人选之一。”
“夫君是看上他仕途无望,却又是宰相之子的身份。”刘瑾瑜恍然的点点头。
“嗯!”李绚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大唐虽然是以军功立世,但也不是谁得了军功,就能够将军功转化职司的,有薛相在上面盯着,薛曜只要立下军功,便能够突破限制,只是……”
“只是什么?”刘瑾瑜诧异的看向李绚,李绚的算计很好啊!
李绚微微摇头,说都:“薛曜言语之间,谈及薛相的身体不是太好。”
“啊!”刘瑾瑜顿时一惊,薛元超可是如今的大唐右相,尚书右仆射。
在如今刘仁轨只是任太子太傅,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逐渐从政事堂隐退的时候,薛元超这个尚书右仆射对东宫的作用极大。
尤其是如今皇帝身体随时可能会崩溃,薛元超的作用就更大了。
“薛相比陛下大的三四岁,早年又曾经流放西昌,如今虽然回归中枢,但任尚书右仆射,怕是诸事劳累,不堪重负啊!”李绚不由得轻叹一声,薛元超的病因在他言语之间,已经被推测了出来。
“那么怎么办?”刘瑾瑜眼神担忧的看向李绚,说道:“照陛下目前的情况,是不会任命尚书左仆射的,便是太子即位,这个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也不会轻易给薛相,这中枢若是没了他,太子如何平衡?”
“说到底,还是薛相的功劳不足。”李绚微微摇头,薛元超能够升任尚书右仆射,不过是因为他要给裴炎让路。
他这个尚书右仆射的话语权,实际上恐怕还没有裴炎这个中书令的话语权大、
“尚书省诸事繁杂,你我又不是不知。”李绚看向前方,轻声说道:“薛相这个人,性格倔强,不听人言,恐怕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身体承受不了,如今让他是退不了了,那么便只能想办法让他进。”
李绚眼神陷入沉思,他原本是希望能够将裴炎推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让他和武后来对抗。
但是薛元超的不满,还有皇帝直接任裴炎为中书令,直接打破了李绚的算计。
如今皇帝又崩逝在即,如果通过种种运作,想弄出一个让李绚可以平衡的局面,很不容易。
“现在为夫在洛阳,无论如何,都需要帮太子顶住局面。”李绚深吸一口气,他的面色严肃起来。
在历史上,李显是仅仅在做了一个月皇帝之后,就被武后联合裴炎给废掉了。
如果李显仅仅支撑一个月,那么李绚这个太子宾客,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这样的话,他这个蕃州都督,就别想再返回蕃州掌控大军了。
所以,他需要帮助李显稳定人心,多撑几个月。
这样的话,他这个太子宾客,很多时候,就需要站出来了。
“薛相很多事情,未必会从太子的角度出发,若是他能够和天后的态度一致,但又和裴相的态度相左……”李绚眼神沉吟,似乎在想着该如何操作。
“那么就需要太子和裴相的意见相近了。”刘瑾瑜目光珍重的看向李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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